“你看我的臉, 是不是比上次見面的候更美?”
宋潛機聽到這問題,停下腳步,左右仔細瞧了瞧:“對不起, 我看不出。”
何青青笑了笑:“宋師兄心無雜念,自然看不出。”取出一隻玉瓶:“這給你。”
宋潛機盯著瓶口, 察覺到某些熟悉氣息, 不由皺眉:“何物?”
“是對修士有好處的東西。”
“何物!”
“這是……”何青青深吸一口氣, 傳音道:“擎天樹根的汁液。可助修士提升修為!”
至於被同推下礦井, 發現擎天樹根系才得來此物, 沒有提。
宋潛機一怔。
擎天樹?!
是了,如今修真界表面風調雨順、一團和氣, 邪道妖魔群龍無首、東躲西藏。
在尋常修士眼中, 沒有邪之間的大戰、沒有天崩地陷的大災, 末日之景遙遙無期,誰能預測一百多年之後的世界?
宋潛機搖。
“你不要?”何青青訝然。
“我不要, 勸你別要。”宋潛機嚴肅道, “修為如何, 趕不如等, 捷徑有是彎路。且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只要是樹,生機總有定數,早晚要迎接死亡。”
何青青心道, 擎天樹不是普通的樹。這種龐然大物支撐天地,與日月同壽,怎會死?
何況我只取一點汁液,就像從海里取一滴水。
“我曉得了。”收回玉瓶, “但宋師兄,不是每人都像你一……”
宋潛機何青青停在原地說話。尾隨其後的學院諸生很驚慌:
“們怎停下了?院監師兄還往前走?”
“廢話,我們現在是光明大地走路。要是人家停我們停,叫跟蹤!”
“有道理!哎呀,要撞上了,師兄打招呼嗎?”
何青青的話沒說完,看到了青崖眾人:“我該走了。”
“保重。”宋潛機說。
梓墨喜道:“何師妹,不,何師姐!”
們覺得何青青應該會對們、至少對子夜文殊說些什。
學院中不少人私下認為,被院監救回來,沒有青崖就沒有。以後走得再遠,是青崖走出去的師妹。
但何青青只是淡淡點。
子夜文殊同點。
沒有更多的話說,兩人擦肩而。
好像萍水相逢的道友。
青崖諸生於熱情的笑容僵在臉上,有些尷尬。
幸好宋潛機主開口:“子夜道友,青崖各位,又見面了,好巧啊!”
“不巧,我在跟你。”子夜文殊說。
箐齋、梓墨傳音狂吼:
“就算是真的,師兄不能說出來啊!”
“這話讓人家怎接!我受不了了,快挖地縫!”
宋潛機自然接道:“子夜道友考慮好了?”
這句話其人聽不懂,愣怔無言,子夜文殊知道宋潛機是問之前的請求
——每次突破之前,能不能提前告訴,讓早做準備。
沒有回答,反問道:“如何開花?”
在華微宗最強的雲海大陣下,如何瞞所有人,施展雪地開花的術法?
不止子夜文殊不明白,在場賓客以及東道主都想不通。
只有千渠弟子對此習以為常。
們覺得在三年不下雨、天干地裂的千渠郡,宋師兄都能等來一場雨。
開出幾朵花算得了什。
箐齋急忙解釋:“院監師兄的意思是,不知宋仙官用了什法術……”
話未說完,宋潛機道:“我知道你想問什,沒有法術,我沒有在陣法上手腳。我只是昨晚跟它們商量。願意開就開,不願意開就算了。總要心甘情願才好。”
老松與華微山同壽,根系四通八達。
它傳遞訊息,將不死泉滲入土中,分給其花草。
“我沒有出手傷人。樂曲與陣法融合一體,破了曲,就破了陣,們是受陣法反噬,自傷其身。”
子夜文殊依然看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
宋潛機低,扯著禮服袖子的流蘇:“我都說清楚了。你是不是不信?”
剛才在逝水橋上,拿玉盒裡一朵土豆花誆遍全場,恐怕已在對方心中信譽為負。
子夜文殊卻鄭重道,“多謝。”
真能顛倒春冬的不是陣法,能凝聚人心的不是對強權的恐懼。
就像追隨在宋潛機身邊的弟子、投奔千渠的逃民和散修。
這世間的,縱有千難萬險,怕心甘情願。
然而知易行難,有幾人能真做到。
子夜文殊想,所以書聖將畫春山交給宋潛機。
宋潛機大喜:“不謝,只要你能答應我……”
話音未落,風聲尖銳,一團白影呼嘯而來!
子夜文殊下意識按刀,但很快意識到這不是暗器。
刀風太利,拔刀容易誤傷旁人,於是只側身躲避。白影擦耳邊,有些涼意。
同又一團白影砸來,宋潛機順手揮袖一打。
“啪!”一隻雪球打在子夜文殊偏的肩。
宋潛機:“……我不是故意的。”
一回,白氣撲面,眼花繚亂。
千渠少年像一陣熱浪,從們身邊呼嘯而。
伴隨著叫喊聲、笑鬧聲、奔跑聲,還有不堪入耳的髒話。
“孟河澤你這狗|日的!今天不把你摁進雪裡我就不是你大爺!”是藺飛鳶。
“誰用冰塊?到底誰妹的用冰塊陰我?”是紀辰。
枝積雪被笑聲震落,灑了子夜文殊滿滿肩。
子夜文殊怔然。
是移影術的高手,只要想,可以躲開每一片雪花,不沾溼半點衣角。
“這群小兔崽子!”宋潛機氣笑了,尷尬地伸出手,想替對方拍雪,
“道友見笑了,們平不是這。只是今天高興,有點上。咳,這不是我的。”
青崖諸生震驚無語,徹底懵了。
“這些人在幹什?不像冰嬉啊。”
“不知道,言行粗鄙,無禮妄為,哪裡有修士的子,但們,好像……很開心。”
又一團白影襲來。
“宋師兄一起來啊!”
宋潛機禮服長袖一卷,捲起雪球甩回去,怒道:“來,誰還胡鬧!”
半空勁氣激盪,雪塵飛揚,像一場冰晶雨簌簌落下。
少年們鬨然大笑,頃刻鳥獸散。
宋潛機再看子夜文殊的一身白雪,青崖諸生震驚的眼神,不由嘆氣。
功敗垂成。都怪家裡一群不爭氣的。
卻聽人輕聲道:
“我答應了。”
……
“宋兄,我們剛才是不是讓你丟人了?”紀辰小聲問,“我回去就督促衛平寫最新題冊,寄給些做題家,好好補償們!”
“不用,大家都表現特別好。”宋潛機心情不錯,腳步輕快。
“真的?”孟河澤問。
“當然了!”宋潛機自信道。
藺飛鳶試探道:“你酒醒沒?”
宋潛機:“我就沒醉。”
來嚴陣以待,去輕鬆快意。
深冬日落得早,與青崖諸生告別後,天色近黃昏。
千渠弟子們走出山回望,華微山巍峨的宮閣殿宇在夕陽下閃爍金光,卻莫名有些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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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就這容易出來了,回去這一路,不會還來找麻煩吧?”
“們自己的爛攤子都沒收拾乾淨,哪還有閒心找我們的麻煩?”
“就算要對付,們該先對付衛家!”
“哈,讓們鬥。”
宋潛機笑道:“去逛街吧。”
弟子們一陣歡呼。
華微城到處都在議論今天上午的。說故的大多是凡人和趕來看熱鬧的散修。
被砍傷的衛湛陽,發誓奉道的陳紅燭,還有勝妙煙仙子和仙音眾人的宋潛機。
足夠各大酒館茶樓說半年。
紀辰去給妹妹挑珠花,孟河澤去給爹孃買糕餅。
一片歌舞昇平中,藺飛鳶心裡忽然閃一念。
不想掃興,但這是刺客的職業病
——如果再讓我殺宋潛機一次,我一定選在此。
“怎了?”宋潛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