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 “世上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許多看似巧合的事,都是命註定。
青崖六賢盯了許多天, 要挑宋潛機身單影的時候動手,可惜宋潛機深居簡出, 活單調, 守著一個小院子埋頭種地。
終於到今晚孟河澤打武試, 外門弟子們都在廣場觀戰。
宋潛機身邊人保護, 竟還敢去荒人跡的瑤光湖。
在某些人眼, 這是因為他遇到了一位修為低微、弱不禁風的落難女修。
一場送上門的英雄救美之後,他被美色衝昏頭腦, 想找個花前月下, 不被打擾的好地方。
另一邊, 宋潛機要挑一個幽靜僻靜之地,才方便逼問“王土根兼白憐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他們必撞在一起。
花掌櫃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這輩子遇到宋潛機這種奇葩。
他一想到對方親手裝的那袋淤泥, 就覺得渾身發麻, 胸悶噁心。
這些人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這輩子要來圍攻宋潛機。
月黑風高夜,別山林冒出一群築基修士,就算冒出一頭小小妖獸,這倆人也得抱成一團,瑟瑟發抖吧?
但當那位“柔弱女修”挽起袖子, 笑出八顆雪白門牙,一拍儲物袋,祭起一柄重達三百斤、寒光凜凜的金絲大環刀——
他們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太對勁。
“她隱藏了修為!她根本不是煉氣初期!”
“這刀是一件厲害法器,小心!”
這些人不僅穿著遮掩形貌的法袍, 聲音也經過特殊修飾。每人都一樣沙啞難聽,從辨。
花掌櫃憋了一天的委屈,全身靈氣爆發,殺入敵陣,如猛虎入羊群,揮斬劈砍,勢不可擋!
大刀刺破夜色,寒光閃爍之間,勁氣激盪。
刀身五燦燦金環,一齊震動嗡鳴,如惡鬼唸咒。
鮮血飛濺,灑在白裙上,他渾不覺。
刀風呼嘯,飛沙走石,落木蕭蕭。
圍攻者見勢不妙,陣型迅速調整,試圖繞過這女修和她的大刀。
目標是宋潛機,他們已經傷了五個人,連宋潛機一片衣角也沒碰到。
一道銀光閃動的長鏈,角度陰險刁鑽地打向白裙女修後心。
她好似早有預料,頭也不回,反手一刀。
刀鋒劃過空落葉,暴烈靈氣外洩,葉片燃燒起來。
還未落地,碎葉燃盡。猩紅火光湮滅,化作點點飛灰。
“困仙鎖”被一刀斬斷,墜地,銀光消失。
圍攻者最後一點希望,也似這漫天落葉,一刀兩斷,灰飛煙滅。
誰都想不通,這女修身段弱柳扶風,那柄刀比她人還高過半頭,她怎麼使得圓轉如意?
她練的什麼功法,刀路竟如大開大合,剛猛霸道,越戰越勇!
現在到底是誰圍攻誰?
原來是她一個人,圍攻我們一群啊?
宋潛機打了個呵欠。
雖“王土根”打得橫掃千軍,如天女散花。但他心裡惦記著種藕,沒什麼興趣觀賞。
“訊息有誤,遇見硬茬了!”
“風緊扯呼,先撤!”
原計劃是悄聲息套麻袋、敲悶棍,必法使用爆破符之類聲勢浩大的殺器。
更不敢驚動護山大陣,否則誰也法收場。
得暫且撤退,向幕後指使者傳訊覆命——
“宋潛機身邊有強者保護,不知來路,不知根底,不知修為!我們被圍攻了!”
花掌櫃意猶未盡,持刀追出兩步,喊道:“別急著走啊各位!”
他時嗓音尖細,是柔美的女聲,落在眾人耳,像閻王催命。
眾人當機立斷,施展土遁之術,一頭扎進土層,飛速逃離這片山林。
“沒意思,真不經嚇。”
花掌櫃取出一塊細絹,將刀身擦得雪亮反光。
掐訣淨手後,又取出另一塊手帕,細細擦了指縫。
宋潛機轉身下山。他暫時相信對方沒有惡意。
“喂,你走這麼快幹什麼,趕時間啊?”花掌櫃跟上,笑道:
“咱們好歹也算並肩戰鬥過……”
雖是他單方面戰鬥。
酣暢淋漓打過一場,總算出了一整日的怨氣,他伸手去搭宋潛機肩膀。
宋潛機錯開那手,晃了晃裝滿淤泥的儲物袋:“王道友,我還有事。”
“小子,我不姓王,我姓花。”花掌櫃跳開兩步,警惕道,“你收這泥,不會真的為了潑我吧?”
宋潛機搖頭,認真道:“這些淤泥肥沃軟爛,腐質豐富,最適合種藕,不能隨意浪費。”
花掌櫃一怔。
什麼意思?合著我還不配被泥潑?
我連一袋泥都不值得?
他要發作,忽聽宋潛機問:
“你是不是也會‘隱容術’?”
宋潛機識破人身份時,腦海忽閃過一道人影,衣著清晰,面目模糊。
那夜走出黑店,華微宗街上,他與一位醉酒的小混混擦肩而過。
他記得那個人的打扮,論如何也想不起那張臉。
因為那是一位修煉隱容術的修士,運功時,能遮掩真容,迷惑他人,讓別人對自己的面容過目即忘。
花掌櫃得意道:“當,不僅會,而且精通!”
這個問題,讓他想起衛平。
他曾因為打賭輸了,教過衛平三天隱容術。那小子雖賴,天賦異稟,學什麼都快,估計現在,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花掌櫃眼睛一轉:“你要想學這個,求我兩句,叫幾聲好聽的,我也可以考慮教你。”
不知宋潛機和衛平兩人,誰天賦更好,誰學功法得更快。
“不學。”宋潛機。
“……”花掌櫃一噎:“藝多不壓身。如神技,多少人想學都沒門路,你真不考慮一下?”
“我很忙。”
“你忙什麼?你就整天忙著種地?”花掌櫃恨鐵不成鋼,忍不住手癢。
不能打宋潛機,能抓自己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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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身板單薄,一刀打壞了,怎麼跟聖他人家交代?
花掌櫃決定換條恐嚇路線:“你剛才也看到了,你得罪了人,人家在華微宗都敢找你尋仇。你沒幾樣保命的本事,心裡不慌嗎?”
“他們現在更慌。”宋潛機。
花掌櫃撓頭想了想:“也對哦。”
論那些人受誰指使,今晚被自己毒打一頓,都要嚇得睡不著,怕夢見“柔弱女修”掄大刀砍人。
他低頭看看自己沾滿鮮血的白裙和繡花鞋,沒辦法,這個世界就是如恐怖。
行至湖畔,宋潛機忽停步:“你的夥要來了。”
十餘道氣息飛速靠近。
其有幾人白天與“白憐憐”搭戲演他,他自能認出。
花掌櫃心道不好。
剛才他以為宋潛機即將圖謀不軌,暗傳訊給各位掌櫃夥計。
“這,他們……”花掌櫃想解釋,見宋潛機已經換了一條路,頭也不回地繼續走。
果真是,趕時間。
瑤光湖畔,黑店眾人轉眼便到,見花掌櫃渾身是血,不禁大驚失色。
花掌櫃嘆氣,簡單解釋後,目露滄桑之色:
“宋潛機這人,根本不像我們原本想的那樣,我們都誤會了。”
“的確是誤會。那個抱琴女修的身份也查到了,其實很好查,是我們一直燈下黑。”米鋪夥計低聲道。
花掌櫃精神一震:“她是什麼人?”
米鋪夥計小靡扔出一張畫像,讓眾人傳閱:“你們看看。”
畫像展開,抽涼氣聲接連響起。
上次“王土根”出師不利,他便被指派任務,那抱琴女修離開宋院,便在路上攔她,與她搭訕,套她的話,碰了一鼻子灰。
“她叫何青青,曾被人帶到宋院門口,想嚇唬宋潛機。因為她容貌盡毀,院有人給她起綽號,叫‘黑麵鬼’。她是個可憐人,命途多舛……”
“哎,誰能想到,宋潛機大半夜當劍買琴,還搭上一張養氣符,如大費周折,竟不是討好美人,而是送給她!今年琴試,應該能聽到她彈琴。”
眾人愣怔語。
沉默半晌後,男扮女裝的花掌櫃抽下鬢邊珠釵,猛地摔在地上:
“這到底算怎麼回事?他的眼界超越美醜,他的胸懷能容天地?那我們呢?我們算什麼?”
“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當鋪夥計小斫很委屈,“現在這世道,居還有真君子,還讓我們撞上了。真君子哪會寫‘奸商符’罵人?”
“誰最先提議美人計,腦子泡裡進墨池了!”當鋪掌櫃甩鍋。
米鋪掌櫃立刻推鍋:“這事不是我的錯,都怪衛平!這一年,總跟衛平那個賴混混打交道,拉低了我的修養和境界!”
“是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衛平就是墨池。我以後不見他,多被宋潛機的神聖光輝照耀,我道德水平就上去了。”
覆盤後大家一致決定,這筆賬算在衛平頭上。
“那咱們還……繼續試嗎?”打鐵鋪張鐵匠面露遲疑。
花掌櫃已經拔下所有珠簪寶釵,將髮髻扯得像個雞窩:
“你們誰還想去,自己上吧,我反不試了!我心服口服不行嗎?”
眾人紛紛附和。
調整心態,統一辭,準備向聖覆命。
“你們也趕時間嗎?”花掌櫃崩潰道,“總得讓我先換回男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