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和煦無雲，格外湛藍，金羽城的街道異常熱鬧。
“布萊恩，你想去什麼地方？”
一襲淺藍色衣裙的柯爾妮轉過身來，任由微風吹拂披肩的長髮，迎上剛好出現在視線內的布萊恩。
街道上躍動著一顆充滿活力的心，一顆心，再配一雙腳，便勾勒出了布萊恩眼中靚麗的風景線。
他來到柯爾妮的身旁，用審視的目光望向前方。
周圍充斥著車輪的滾動聲、牛馬沉重的蹄聲，還有人群的喧囂，所有人都在忙碌著卸貨擺攤，這混亂的場景讓他輕皺眉頭。
不過，一想到今天的目的是陪這位公主，又眉頭迅速舒展開來，望著柯爾妮，笑著說道：“全部。”
“唔……”柯爾妮挽住布萊恩的手臂，認真思考了一下。
“金羽城這麼大，我們下午還要去城外遊玩，恐怕時間會來不及的。要不這樣吧，我去叫一輛馬車，這樣會快一點，還可以舒服地躺在車廂裡，還有金色帷幕幫我們遮擋陽光……”
“不用那麼麻煩，也不一定非要每個地方都去一次。”布萊恩微微搖頭，打斷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去集市上看看吧。”
“嗯嗯。”柯爾妮笑著點頭應允，“那我們就去集市廣場，那裡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商隊來到此地，在那裡你能看到向海一樣多的奇妙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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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這裡很熟悉嗎？”布萊恩懷著好奇心，與柯爾妮在街道上穿梭。
事實上，金羽城他早就逛過一遍。
因為這是他的一個習慣，每當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都會去做詳細的瞭解，以便應對各種突如其來的危險。
“當然，你只管跟著我就可以了。”
柯爾妮牽著布萊恩的手，邁著輕盈、歡快的步伐，邊走邊說道：“我們正走在金羽城的主幹道上，這條路跟兩道城門相連，分別是主城門和通往王宮的獅鷲門。順著這條道走，還會到達市政廳。
看到那座有占星臺的塔樓沒？那裡曾經是一位預言師的隱居之地，塔裡陰森恐怖，掛滿了各種動物的骨骼和標本，她的占卜工具竟然是動物內臟。
三年前，預言師婆婆走路的時候，不小心從一個只有五層臺階的樓梯上摔下來，然後就直接摔死了。我父王說這就是預言師們的宿命和最終的歸宿，因為他們窺視了未來的片段，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布萊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所謂的預言師，無非就是一群覺醒了預言學派法術的術士。
雖說他們掌握著最神秘莫測的預言法術，但是這種在傳奇巫師都難以駕馭的神秘之力面前，更何況是這些半吊子預言師們。
所以，這些自稱預言師的術士，他們的命運正如柯爾妮說的那般，總是會戲劇性地結束自己的一生。
在布萊恩看來，更像是被某種厄運之力給詛咒了。
在泰格瑞拉王宮裡，同樣也居住著一位性格怪癖的預言師。
據說這位預言師在覺醒術士血脈時，留下了先天的後遺症，說話的時候，總會時不時地控制不住從嘴角流出口水。
至於到底是不是真的，布萊恩並不知曉，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見過對方，更是從未聽說過泰格瑞拉的預言師履行過自己的職責。
“那裡是什麼地方？”
布萊恩指著不遠處一間叫做‘玫瑰之醉’的旅館，五顏六色的招牌上畫著一朵插在酒瓶裡的嬌豔玫瑰，他故作不知地詢問道。
“那裡是…….”
柯爾妮循著布萊恩的目光望去，正準備介紹，又意識到了什麼，頓時俏臉一紅，隨即輕啐一聲，拉著他的手，埋頭遠離此地。
“我們走這邊，從這個街道的魚市可以抄近道過去。”柯爾妮為了不路過那家旅館，改變了兩人的行進路線。
望著柯爾妮那羞澀的模樣，布萊恩不由輕笑出聲。
想起兩人在高塔的親暱舉動，讓他本已平靜的心靈開始有點躁動，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特別想品嚐下女人的甜美。
對於心底滋生的慾望，作為一個身體和心理都很正常的男人，只要有條件，他一般都不會太過刻意壓制。
畢竟過慣了遠離溫床和熱水，時常風餐露宿的他，回到城鎮之後，滿足一下自己生理上的需求，不光可以緩解自己的緊張和壓力，同時，也能夠讓他的身與心徹底放鬆下來。
當然，他的自制力很強，所以並不會因為這種歡愉就忘乎所以，對他來說，這更像是生活中的點綴。
如若不然的話，他早就把眼前這位美麗聰慧的公主拿下了。
伴隨著淡淡的魚腥味兒傳來，布萊恩被柯爾妮帶到了一個被房屋環繞的小型廣場。
這裡到處都是貨攤和大小各異的桶子，全都散發出強烈的魚腥味兒。
這個市場繁忙喧鬧，攤主奮力抬高嗓門大吼，砍價的顧客吼得更兇。
牆角趴著幾隻貓兒，晃著尾巴，高傲地抬著頭，裝出一副自己對魚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
“你看起來對這裡很熟悉。”兩人穿行於貨攤之間，布萊恩將柯爾妮攬入懷裡，幫她成功躲過一隻打算從木桶裡逃生的鱒魚濺出來的水花。
躲在牆角的一隻腦袋低垂、背脊弓起的黑貓看到木桶裡只濺出了點水花，露出失望之色。
“因為我小時候經常偷偷地溜出王宮。”柯爾妮高興的道：“整個金羽城的每個巷道、每個角落我都瞭如指掌。”
“你的父王就不擔心你跑丟了？”
布萊恩瞪一眼打算向他吹噓手中那條活鰻魚品質的魚販，然後撐起一道隔絕外物的防護屏障，驚訝地看著她，“竟然這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出去。”
“有蛇眼啊。”柯爾妮牽著布萊恩的手，另一只手輕掩口鼻，鑽入他的防護屏障裡，笑著說道：
“他總是能夠想到辦法把侍衛引開，讓我溜出去，然後在暗中保護我。就算是迷路了，也不用擔心，他會把我安全地帶回去的，所以我的父王對這件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那倒也是。”布萊恩露出恍然之色。
突然，身後傳來商販和顧客的咒罵聲，他下意識地摟著柯爾妮，轉動身體，奇跡般地避開了一個偷走活鰻魚、倒在他腳下的小孩兒。
躲在角落裡的黑貓縱身一躍，宛如離弦之箭，精準地撲在活蹦亂跳的鰻魚身上，將其叼在嘴裡，從小孩兒的胯下鑽過去，一溜煙消失在人群裡。
很快，布萊恩與柯爾妮穿過混亂的魚市，來到一處熱鬧的集市廣場。
這裡佔地廣大，呈正方形，四周由石磚小屋、牲畜圈欄，以及石灰粉塗砌的酒館所環繞。
之前的魚市與集市的喧囂相比，簡直就像是神殿一樣安靜。
“我小時候最喜歡在集市上玩，這裡的事物、聲音和氣味都充滿異國情調，時常整個中午都待在那裡，吃著小吃街上美味兒的零食，聽著吟遊詩人們混亂的音色，有時還能看到來自賽爾的四臂大猩猩，關在鐵籠子裡的蠍尾獅……”
柯爾妮雙手挽住布萊恩的手臂，笑吟吟地向他介紹周圍的情況。
儘管這裡又擁擠又吵鬧，但布萊恩就彷彿激流中的分水礁，當人群湧向他時，好似受到某種魔法的影響，全部從左右分散開來。
見到這一幕，柯爾妮暗自稱讚魔法的神奇，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緊貼在他身旁。
對於柯爾妮的講述，布萊恩時不時地點點頭，正如她所說的那般，這裡聚集了大陸各地形形色色的人群：
高大白皙、體毛旺盛的尼路斯坎人，膚色黝黑、表情凝重的弗洛倫薩人，人高馬大、神情剽悍的泰格瑞拉人，以及來自不列蘭德的熱帶叢林等地，留著長辮子、腰纏刺鞭、英氣逼人的女戰士，甚至還有面色陰鬱、令人害怕的賽爾人，因為他們的手、腳和胸膛上都是黑色的蟲類刺青……
布萊恩打量著周圍。
他看到一隻食人魔奴隸揹著繁重的亞麻布和十數種顏色的高階羊毛布料，跟在身旁的是一位來自阿瑪斯塔夏的肥胖布商。
此時，這位布商正和一個本地人爭論某種藍色布料的價錢，食人魔奴隸半張著血盆大口，不耐煩地哈著白氣，嘴巴裡面一顆牙齒都沒有。
兩個半精靈正在販售產自龍首港的金飾，包括戒指，胸針，手鐲和精工雕刻、可鑲嵌在腰帶上的劍齒虎裝飾，柯爾妮拉著他的胳膊湊到攤位前，饒有興趣地打量著。
布萊恩則用專業的眼光，興致勃勃地審視著半精靈攤位旁的一個矮人盔甲師。
這位來自瑟雷恩王國的黃金矮人，正展示著用金銀雕刻的精鋼胸甲，以及打造成獅鷲、獵鷹等珍禽異獸的頭盔。
歡呼聲從他的身後傳來，布萊恩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剛好看到兩名被人群圍著的侏儒，在地面上啟用了一個可以自主活動的精巧木頭玩具。
布萊恩對侏儒簡單的發條玩具提不起什麼興趣，湊到柯爾妮的身旁，詢問道：“有喜歡的嗎？”
在他的印象裡，這位公主並不喜歡佩戴首飾。
她全身上下的裝飾，除了束住長裙的銀質腰帶，只有手腕上精緻的銀色飾環。
“沒有，看到飾品上的花紋，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柯爾妮微微搖頭，將手中的金色獎章放了回去。
“因為這些花紋仿照了精靈魔法中的符文，而你剛好正在學習魔法知識。”布萊恩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向她解釋道。
“原來如此。”柯爾妮露出恍然之色。
就在這時，兩人同時注意到一群人正在朝著廣場的講臺聚攏。
於是隨波逐流地也跟了過去。
一位身著白色長袍、握著晨曦之主聖徽的肥胖男人站在木桶，對著人群發言。
“是晨曦之主的牧師？”柯爾妮透過聖徽，認出了他的身份。
“不。”
布萊恩微微搖頭，“這是一個冒牌的神棍，晨曦之主的牧師不可能自降身份，出現在這種場合。”
“那就聽聽這個神棍會說什麼。”柯爾妮好奇的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布萊恩笑了笑。
“世上只有一種律法！”
矮小臃腫的神棍咆哮道：“那就是諸神的神聖律法！整個世界都要服從這種律法，大地上居住的所有生命都一樣！
咒語和魔法皆違反神聖律法！所有巫師註定都要滅亡，神譴之日已近，諸神之鞭將抽打這群邪惡的巫師，埃塞布拉沙漠的巫師之城也將在神罰之下坍塌，被漫天黃沙淹沒，連同這群……”
“然後我們就可以踩踏著巫師們的骸骨前進，在巫師之城的廢墟裡挑選失落的財寶。”布萊恩身旁的一名風塵僕僕的冒險者小聲嘀咕道。
“所以！趁現在還有時間，我要奉勸在邪惡邊緣徘徊的諸位，別再試探諸神的寬容心了。”神棍繼續高喊道：
“諸位，別再相信巫師了，也別向他們求教或求助！別被他們漂亮的外表和出色的口才矇騙，因為說實話，巫師就像粉刷過的墳墓，外表美麗，內裡卻只有腐肉和枯骨！”
“貌似敬虔的狗東西，瞧他那唾沫橫飛的熊樣兒。”一個年輕的酒販子評論道：“他跟巫師這麼不對付，肯定是被巫師搶了老婆，或者連舔女術士腳趾的資格都沒有，才這麼故意栽贓的。”
“難怪如此。”他的朋友附和道：
“瞧他那長相，眼睛小得跟個緊縮的屁眼兒似的，肚皮都快垂到膝蓋了，軟的就像一攤爛泥，好不容易有個瓜子臉，還他媽的長倒了。巫師們就比他順眼多了，至於女術士，哦，她們更美……”
“那是因為這些邪惡的巫師和女術士把靈魂賣給了魔鬼和惡魔，這才換來了美貌和虛榮。”冒險者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這個愚蠢的外鄉人！”一個金羽城的本地人說道：
“如果不是千年前，第一批從高塔裡走出來的巫師，你的屁股上早就扎滿了精靈的利箭，多虧了他們，你才能到處浪！才能吃飽飯！”
“精靈說他們的箭從來不會射人屁股，那是因為你們遇到他們的時候，總喜歡先把腦袋藏起來，結果忘了藏屁股。”
一個扛著鐵錘的矮人說道；“正如精靈所說，是他們自己的屁股主動迎上去的，所以就嗝屁了。”
“精靈。”一個金髮長髮、身材高挑的女精靈冷冷的道：“從來不會使用這麼粗俗的話語。”
此時，布萊恩與柯爾妮已經走出人群。
這次他們來到廣場的中央。
布萊恩聽到敲鼓聲，還有要求眾人安靜的叫喊。
雖然人群全然沒有安靜的意思，木頭平臺上的公告員卻一點兒也不在意。
他有副訓練有素的大嗓門，而且懂得如何運用。
“諸位！告知你們身邊的人。”
這位公告員大聲說道：“居住在賽亞村的精靈卡洛特已經被通緝了，他雖然殺死了薄暮森林的兩名試圖說服他加入的邪惡精靈拉蒂茲和那巴，但是卻不顧同伴的反對，又私自放跑了另一名邪惡精靈貝吉塔，還給他提供了食物和馬匹。
誰能抓到他，賞五十金幣。誰敢給邪惡精靈提供食物或庇護，將被視為共犯，遭受同樣的懲罰。若邪惡精靈躲在哪個村莊被捕，所有村民都將繳納罰金……”
“那巴不是卡洛特殺死的，這個倒黴蛋是被自己的同伴邪惡精靈貝吉塔幹掉的，真殘忍，連自己的同伴都殺。”人群裡有人大喊：
“拉蒂茲也不是卡洛特殺的，是被他的朋友比克大魔王幹掉的。”
另一人悄聲說道：“他的朋友我認識，是個聰明、狡猾的森林巨魔，全身都是綠的，靠收過橋費維持生計，手臂砍斷了還能自己長出來。”
“那他為什麼要放跑精靈？”有人發出疑問。
“因為真愛吧……”
“我覺得這裡沒什麼意思，我們去城外散散心吧。”布萊恩走出人群，向身旁的公主提議道。
他的確有點待不下去了，因為這裡的人不是歧視巫師，就是討論非人種族。
顯然，身為巫師和半精靈的他，不太喜歡聽到這些令自己厭煩的話題。
“嗯嗯。”柯爾妮從布萊恩的眼睛裡讀懂了他的意思，微微點頭，與他一起朝城外走去。
來到城外，清新的微風撲面而來，受夠了廣場中汙濁沉重的氣息，布萊恩終於可以盡情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他帶著柯爾妮來到一處山坡上，迎著明媚的陽光，一起躺在草地上，享受著難得的安寧。
布萊恩壓下心中對上古邪物和不死教派的擔憂，與身旁的公主輕鬆地談論起自己在精靈聖地和泰格瑞拉王宮的事情。
甚至還有經過他加工修改後，在遊戲世界中的生活。
尤其是對遊戲中自己每年度過的綠草節、仲夏節、豐收節、月之祭典、以及最後的仲冬節。
不知不覺中，布萊恩發現自己談到了十年前離開泰格瑞拉的那一天。
這讓他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他從未對人說起過自己的故事。
更不明白此刻為何突然敞開了胸懷，但是他知道，這種說出來的感覺還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