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最後一段燦爛的日子也過去了。
空氣中充斥著冬季的寒意，曾經以金色、紅色和橙色葉片輝映陽光的樹林，現在只剩下了骷髏一般的枝幹，被籠罩在明亮的天空下。
在地精荒原通往威斯特王國邊境的其中一條道路上，布萊恩駕馭著灰色駿馬悠閒的前行。
他騎馬經過最後一道圍欄，來到輕風吹拂下翻滾起伏的綠色田野——種滿了冬小麥和萵苣之間的大道上，目光所及之處，耕地向四面八方綿延開去。
從相反方向趕來的滿載活物的馬車與他擦肩而過，露出驚訝的目光望向小道上的騎手。
感受著鄉間小道的寧靜與安寧，布萊恩不忍讓疾馳的馬蹄聲破壞了這種令人舒適的氛圍。
他安撫了一下自己的坐騎，隨即掏出一本魔法書籍，自顧自地翻看解讀，任由馬兒悠閒地向前走去。
一群扛著草耙的漂亮女孩兒向他揮手，發出陣陣嬉笑和露骨的調侃，他沒有理會，始終沉浸在《奧術幾何》這本魔法書籍中。
他認真的樣子，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路過一群卸軛的牛，正悲傷地垂著頭，看著地上的爛泥和糞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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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馬速雖然很慢，但村落的房屋仍然逐漸消失在了視野中。
很快，他便翻過了一片林木叢生的小山，又來到一處地勢平坦，種植著農作物的鄉間小道。
當落日的餘暉即將消失在地平線上的時候，他嗅到了附近農舍飄來的食物香氣。
布萊恩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立即收起書籍，抬頭環顧四周，打算在周圍的村落裡尋找一個合適的落腳點。
這時，他突然察覺到後方一輛馬車正在朝他這裡奔來，一種本能的直覺讓他認為，對方就是來找自己的。
於是他回頭望去，那輛馬車由兩匹栗子色的矮種馬拉著，由於未載貨物，讓他很快來到了自己跟前。
“籲——”
駕車人在他身後勒停了馬兒，這是一位面容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子，他披著一件羊皮大衣，頭上戴著一頂草帽，“讚美諸神，終於讓我追上您了，尊貴的冒險者閣下。”
“追上我？”布萊恩不由一怔，隨即回應道：“獻上同樣的讚美，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位不速之客。
令他失望的是，對方真的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夫。
從他右腿隨意地平放在板車上，另一條腿屈膝支撐就可以看出，對方的右膝受過傷，落下了行動不便的後遺症。
“冒險者閣下，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駕車人取下草帽兒，撫了撫遮擋視線的頭髮，大聲說道：
“我叫亞爾曼，我在黑石堡就發現您了，如果不是您跑得太快，我的馬車剛好載滿了貨物，我就叫住您了。讚美諸神，又讓我在橡木鎮遇到了您，當我將貨物全部卸下，就立即馬不停蹄地追趕您的腳步，天黑之前，可算是追上了。”
“亞爾曼？”布萊恩鬆開韁繩，任由自己的坐騎跑到路邊無聊地啃著草皮，對他說道：“非常抱歉，我並不認識你。”
“您不認識我沒關係，只要我認識您就可以了。”
叫做亞爾曼的駕車人並未在意的道：“閣下，您還記得五年前也是在地精荒原上發生的事情嗎？”
“什麼事？”布萊恩望著駕車人淳樸的面孔，回憶著自己五年前路過地精荒原的經歷，隱約間彷彿想起了什麼。
“閣下難道忘了嗎？”亞爾曼說道：
“五年前，一個賊眉鼠眼的禿子，帶著幾個流氓跟班，攔下一個農夫的貨車，拽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他的同夥按著他的父親，禿頂男人撕開女孩兒的衣裙，叫囂著是時候讓她見識什麼叫真正的男人。
閣下拍馬上前，說可以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太監，那個禿子放開了掙扎的女孩兒，抄起一把長刀便向您撲了過去，我當時都嚇壞了，但是您長劍一揮，眨眼間，那個禿子的命根子便掉到了地上，他丟掉武器，握著流血的褲襠，尖叫起來，剩下了流氓們也四散奔逃，而您則兩腳一夾馬肚揚長而去……”
“這麼說你就是那個女孩兒的父親。”布萊恩浮過一抹笑意，說道：“都過去五年了，難得你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事實上，在最初遊歷大陸的一年時間裡，他的正義感還是非常爆棚的，像聖武士一樣，充當一名遊俠騎士，滿懷堅定、熱枕和信念，要在這滿是怪物和魔物的奇幻世界保護無辜者和拯救世界。
然而，這種正義感隨著時間的流逝。
那些讓他親身體會到的種種心寒事件，一遍又一遍地告誡他：不要賣弄技藝，不要維護正義，更不要去扮演遊俠騎士或維護法律，只要為了經驗和錢工作就夠了。
理想固然美好，但現實卻很殘酷。
這就好比那些在電影裡總會有讓我們驚訝的橋段。
當我們拿著爆米花可樂坐在電影院裡的時候。都知道無論多麼驚險，蜘蛛俠都會打贏章魚博士，無論多麼曲折，最後王子也很會和灰姑娘在一起。
但是生活不是這樣，它輕輕地把一顆炸彈放到你手心之前，其實早就把一張詛咒的符，貼上了你的後背。
這也是布萊恩為什麼對聖武士既擁有發自內心的尊敬，有時又恨得咬牙切齒的根本原因。
“諸神在上，您終於想起來了。”亞爾曼興奮的道：
“雖然那天我們只是匆匆一瞥，而你還戴著兜帽，但是五年過去了，你的這一身裝扮可一直都沒有多大變化，尤其是那雙繼承了精靈的黑眼睛，簡直令我印象深刻，我就知道自己絕對沒有認錯人。”
對於這位農夫在五年前僅僅只是與自己打個照面，就可以如此自信地認出他的樣子，布萊恩還有有點驚訝的。
由此可以看出，這傢伙應該具備某種記憶類的天賦專長。
這個世界上有些奇奇怪怪的天賦專長，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因為這種能力很多都是與生俱來的，就好像有人天生對於尋寶有出乎預料的直覺，還有些人在搜查、聆聽、感知方面有超出常人的天賦能力。
他甚至還親眼見到過擁有天生神力專長，或者智力超群專長的普通人。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願諸神護佑你，淳樸的亞爾曼先生。”布萊恩微笑致意，準備離去。
“閣下，等一下！”亞爾曼見布萊恩準備離去，連忙招呼道：
“天色不早了，我家就在不遠處，留在我這兒如何？我的家裡還有空房間，幹嘛要送上門去被那些旅店老闆敲詐呢？他們大多都很歧視非人種族，都是一群賊！我們可以聊聊天，順便給我一個感激地跪在你面前的機會，然後再讓我的寶貝女兒親吻她救星的雙手。”
“好吧。”布萊恩能夠感受到對方話語中的真誠，於是點頭應了一句，“那就麻煩你了，至於感激和親吻就免了吧。”
“閣下，把您的馬兒栓到車上，坐到車裡來。”見布萊恩答應，亞爾曼連忙將馬車上的稻草鋪開，提議道：“這樣就舒服多了，幹嘛非要在馬鞍子上折磨屁股呢？”
“這個提議非常不錯。”布萊恩坐上馬車，舒舒服服地躺在稻草上。
亞爾曼朝馬兒們唿哨一聲，馬車便沿著鄉間小道‘哐啷啷’前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