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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五章

事情的進展出乎意料的比預想的要順利太多。

首先,率兵離開的是首領扎德利亞,這使得蕪修城中的西荒士兵在北征軍出現在城下時顯得有些慌亂,沒能抓住備戰的最好時機。

其次,西荒善攻不擅守。雖然他們也知道現在這情況最好是固守城門,但到底應該怎麼固守,他們也是一知半解。專門抓了個城中守備來問,守備面上托盤而出,實際上把重要的排程問題全藏在了地下。這使得城牆之下看起來熱鬧緊張,但效率卻奇低。

這種低效率表現在,當北征軍的雲梯架在城牆之上時,西荒人根本沒有多少金汁可用。而沒有金汁火油的阻攔,北征軍登上城頭的難度就大大降低了。

見狀,幾個將領都又驚又喜,更有將領直接進言:“將軍,要不,我們今日乾脆不按計劃來,直接攻下蕪修城得了。”

望了望城頭,張三花心頭計較了一番,微微點頭。

得到她的應允,幾個將領面上都是大喜,連忙叫了各自親衛去傳新令。

如果真要攻城,人手安排還得變一變。

安排在撞車周圍的盾手多加了一倍,撞車兩側還配有撞柱,伴隨著命令,一齊衝向了城門。

“城門那邊,快去派人守著!”

“不行,人手不夠。”

“人手不夠就讓那些東華人去。”

“那些東華人不聽話怎麼辦?”

“把他們的家眷抓起來,城要是破了就先殺他們!”

守城之際,幾隻西荒的小隊從城樓上撤了下來,直奔城中大戶和官員所在。劉拱看著這些西荒人闖入自家內院,要捉拿自家妻小,慶幸自己聽了世伯的話,早做有準備。

不然今天怕還真是會讓他們得逞。

“大人,沒找到人。”

聽到屬下的回稟,西荒人還很桀驁憤怒地質問劉拱:“人呢,你最好乖乖地把人交出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劉拱本就年輕氣盛,能忍到此時已經是用盡了涵養。現在見西荒人處境不妙還如此跋扈,他實在是不想在忍。

“要人,行啊,都出來吧。”

隨著話音剛落,從院中各處湧出了數十人,皆是手拿兵器,面色不善。

“劉拱,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劉拱冷笑一聲,眼中盡是仇恨,“要你命的意思!”

刀光血影,衝殺吶喊,劉拱自己也從護衛手中奪了一把刀,衝了進去。

若不是父親臨死前一再讓他莫要衝動,他又要庇佑家小,他怕是城破當天就直接去和這些蠻子同歸於盡了。如今城中鄉紳已然達成契約,若有人遭遇不信,妻小家眷則有其他人一起照顧。他已然沒有牽掛,可以慷慨赴死。

相似的情景在城中多處發生,但有的人運氣好活了下來,有的人卻遭西荒人反殺。可城中士氣已起,眾志成城要將西荒人趕出城外。

如此,人潮洶湧之下,有人混亂中開了城門也就不奇怪了。

城門一開,西荒人懊惱的同時也松了口氣。這座城肯定守不住了,他們且戰且退,反而沒有束縛。

西荒人一旦放開,城中的護衛完全擋不住,更不要說說普通的百姓了。他們一路殺到城主府,帶上搜刮的金銀珠寶,又從西城門衝了出去。

“將軍,可要截殺?”

張三花動了動手指,沒有馬上回答。

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奪下蕪修城,這已經是意外了。追殺西荒士兵,並不是不可行。只是他們本來的目標就是收復蕪修城,現在還是抓緊時間休整的好。等那扎德利亞回過神趕回來,又是一場硬仗。

明白這個道理的,還有蕪修城中本來的鄉紳士官。他們前去求見張三花,張三花雖然不耐煩應付這種事,但為了安撫他們還是見了。

可見是見了,話卻基本都被林越說完了。士紳們被張三花氣勢所懾,倒也沒人敢怪她怠慢。

本來是來表功,離開的時候卻領了新命,士紳們心頭多少有些不痛快。

“老周啊,你那金汁,可要多燒些才好。”

老周和說話這人向來不對付,此時只冷哼了一聲,又懟了回去。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只是不知道你手下那批匠人,又能把城牆修到什麼樣!”

士紳們離開後,又有兩人被帶到張三花面前。一人是西荒人打扮,傷痕磊磊地躺在木板上,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另一人被士兵押著,不過十五六歲,面上有驚恐,眼中有倔強。

張三花先看向那傷員。

“汪舒遠。”

“將軍。”

對於張三花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汪舒遠表現的有些激動,他試圖爬起來給張三花行禮,卻是力不從心,只能竭力舉起右手,靠在了自己的左前胸。

“我會為你請功,你的家人,我來照顧。”

得了張三花的承諾,汪舒遠心裡的石頭放下來。但因為松了這一口氣,他臉上雖然顯出笑容,目光卻漸漸渙散了。

有士兵上前檢查一番,對張三花垂下了頭。

“將軍,他已經去了。”

張三花點了點頭,命人將汪舒遠好生安葬,又轉向了那少年。那少年原本以為自己殺了一個西荒人,正是自豪,此時隱隱覺得不對,更加慌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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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使奪回蕪修城的計劃更有把握,北征軍需要一個人辦作西荒士兵前去報信。汪舒遠因為有西荒人血脈,是最好的人選。當時,他已經是個隊率,若是好生在北征軍中待下去,憑他的身手當個伍長也不是不可能。北征軍不懷疑他的忠心,只是可惜他的前程。

汪舒遠得了訊息,為表決心自廢一臂。如此,就算他此行能安然無恙歸來,也再無在軍中待下去的可能。

臨行前,有人交代汪舒遠,若是打起來,找個地方好好藏著,等攻破蕪修城,自有兄弟前去尋他。

當時為了取信扎德利亞,汪舒遠出發後又在自己身上造了幾處傷,報了信後就直接昏迷了過去。西荒人給他大概止了血,就把他安置在一處小院裡。

這小院正是那少年原來的家。

若北征軍沒攻破蕪修城,少年尚不敢妄動,但西荒人已然敗走,想起家中慘死姊妹,少年溜回自家的院子,隨身帶著一把匕首。這匕首是大姐夫送他,還說過要教他打獵。

院裡,西荒人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一個昏迷的汪舒遠。

在匕首揮下時,多年從軍的警覺使得汪舒遠清醒過來躲了開去。面對清醒的西荒人,少年雙腿打顫,卻是沒有放下手中的刀。

兩人對峙,汪舒遠試圖安撫少年,但少年只管冷笑一概不理。

一牆之外,西荒人在逃竄,北征軍在追逐,汪舒遠放緩了呼吸,努力積攢力量,慢慢站了起來。

若是平日,這樣的小子他一隻手就能撂倒,只是現在······

摸了摸腰側的佩刀,汪舒遠對上少年小獸般兇狠的表情,嘆了一口氣。

現在,他只還有能力殺人。

雖說自斷了前程,但汪舒遠不想死。他家中還有一個妹妹,若是他沒了,妹妹誰來照顧。

可他的手放在刀柄,最終還是沒有拔出。

於是,他的體內侵入了冰冷的銳器,隨即是瀰漫的溫暖和他早已習慣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