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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殺李存勖(三)

趙旭說著站了起來,緩和著內心的激動,看著遠處漆黑的山巒,輕聲說道:“木蘭,我不叫肖九,我叫趙旭。”

“趙旭?”木蘭看著背對著自己的趙旭。

火光中,只見這個少年郎偉如高山,寬闊的脊背,和連綿的山峰鑲嵌在了一起。

“趙旭,你叫趙旭?”木蘭淚眼婆娑對著趙旭的背影,問道:“趙大哥,我能叫你為大哥嗎?”

趙旭回過頭,看著這個年少而聰慧的女子,輕聲說:“為什麼不可以呢?你那會看到我穿著打扮一如乞丐,哪裡想過應不應該給我吃的和喝的?”

“你家收留我,給我衣裳,讓我吃住,在我的心裡,我早就將你當了我的家人了。”

木蘭聽了,“哇”的大聲哭了起來,她過來撲在趙旭的懷裡,哀慟了很久,問道:“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說是我家寶兒將綏州令的母親給咒死了?”

趙旭皺眉:“很多人都那麼說麼?”

木蘭點頭:“很多人都是那麼說的,說我們不知禮數,不尊敬他人,缺少家教,讓孩子口無遮攔。還說本令對我家多好,一來任上,就剪除了那幾個在除夕夜裡要搶我門家的賊,可是我家卻恩將仇報,還說我們家都是死有餘辜……”

趙旭閉了一下眼,壓抑著自己的憤怒:“綏州城裡的《海棠歌》存在了多少年了?他來了就有了避諱!難道讓大家道路以目?綏州令在你家那件事上是出了力,可是他到綏州是幹什麼去了?難道抓賊不是他的本職之一?”

“恩將仇報?死有餘辜?嘿嘿,”趙旭冷笑了一聲說:“一個人發瘋,是極容易被識別的,但是一群人發瘋,卻很難被發覺。而且,最先發現一群人發瘋並且指出來的人,通常會被那群瘋子認為是瘋子。”

“他們自己不敢說,也許他們時間長了覺得‘本應如此’,可是‘本應如此’真的就是本應如此嗎?”

木蘭這麼久以來實在是太累了,一會就沉沉睡去,趙旭看著她恬靜的臉,不由想起那晚她和寶兒在院中放煙花的情形……

但是已經陰陽殊途!

綏州城已經遙遙在望。

綏州似乎還是那個綏州,可似乎是故地重遊,其實是捲土重來的趙旭卻已經不是當時的那個趙旭了。

在城外一處酒家住下後,趙旭若無其事的和木蘭談天說地,只盼木蘭能開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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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時分,他給木蘭說自己有事要去見一個人,而後就進了城。

那會來綏州,趙旭始終沒有露出自己的真正面目,這下他大搖大擺的走在街道上,心說劉知遠這個白無常,要是現在和自己狹路相逢,倒是真的想和他比一比箭法!

他娘的!

趙旭現在有將整個綏州、整個蒼穹都給打個稀巴爛的心思。

悠悠盪盪的,趙旭到了木家的宅院,裡面非常的寂靜,他沿著院牆轉悠了一圈,而後從茅廁那裡翻了進去,和那次追蹤苟參去相會謝樂迪一樣。

偌大的院落空無一人,荒草已經長滿了所有能長的地方。原來存在記憶裡的馬羊駱駝叫聲,這會全都化為烏有。

趙旭先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一看,沒有什麼改變,再到木蘭一家住的那幢樓上去,樓道裡都是七零八落的雜物。

樓上,所有的屋子全都是亂的,分不清散亂的到底是箱子還是衣櫃,蛛絲掛的到處都是,總之一樣值錢的,或者能用得上的東西,全都沒有。

木家現在這個樣子,比遭到強盜的洗劫還要乾淨。

月色如銀,滿園清輝,寂靜又荒蕪的木家,讓趙旭想起了自己在曲沃自己家斷壁殘垣前痛不欲生的那一晚。

木家除了這個宅院,已經空無一物了,木家的人得罪了綏州令,於是木家的一切也得罪了綏州令!

趙旭到原來攔駱駝的圈那裡解了兩條麻繩,而後從茅廁那裡原路翻了出去。

月亮越來越明亮,趙旭在綏州令府宅外面扔了繩套攀沿而上,進到牆裡面後,辨明了方向,一會就到了本令的房間外。

他已經做了殺人的準備,本來也就是來殺人的,今晚誰擋著自己就殺誰!見到誰就殺誰!

不過一路竟然沒有碰到一個人,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聽聽四下寂靜,趙旭用刀將門撬開,閃身進屋,悄無聲息的到了床邊。

床上竟然只有綏州令一個人,藉著窗外月色,瞧這人倒是面目端莊,趙旭心裡冷笑,將刀架在綏州令的脖子上,而後伸手“啪”的一下,給了他一耳光。

綏州令正在夢中,忽然被打醒,睜開眼就看到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還用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嘴裡就要喊,趙旭卻將刀提起,放在了他的嘴上。

“你,你是何人?”綏州令登時一身冷汗,知道厲害,輕聲的問。

“我,我是殺手。”趙旭這時已經聞到了他身上一股酒味。

“你,你為何殺我?”

“有,有人出了個價錢,讓我來送你一命歸西。”

“啊!是誰?”

“啊!盜亦有道,你覺得我會將僱主說出來嗎?”

“他出了多少錢,我雙倍給你……”

“她出的有點多,只怕你付不起。”

這個綏州令瞧著趙旭沒有蒙面,分明就是一個英俊少年,心思轉念,說:“李某行的正、坐得端,愛民如子,從不貪財,綏州百姓有口皆碑,究竟何人對我這般仇恨?”

趙旭一直在模仿綏州令說話,這會聽他這樣說,知道這傢伙一副義正辭嚴的樣子要耍鬼心思,也懶得和他玩了,說:“你很好,我也知道,不過那人說你侮辱了她全家,這叫士可殺不可辱,因此要我來給你做個了斷。”

“我聽你說話,條理清晰,看來也是知書達理的,別人這麼說我,他可有證據?怎麼能憑空侮人清白?”本令說著,自己給自己打氣,頓時覺得身上充滿了力量:“詆譭或讚揚沒有事實根據的,就是誣陷;言論距事實太遠的,就是欺罔,你高來高去,靠近我而不為我所覺察,可謂俠士。所謂俠士,平日為人,溫和善良,仁孝慈愛,別人困難時幫助,別人窮苦時救濟,謙讓恭謹,從不自誇。斷然不可輕信謠言,毀了自己的聲譽。”

你娘的屁俠士!高來高去靠近你而不為你所覺察就是俠士?那吸你血的蚊子也都是俠士?

少他娘的給老子戴高帽子!

老子去你全家的!

這狗東西顛三倒四指鹿為馬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趙旭本想聽聽看這人到底是個什麼貨色,沒想到他還蹬著脖子上臉了。

綏州令繼續說道:“以強梁的姿態立於世上,作威作福,這不是一個正直人對世負責任的態度。你讓我起來,我們……”

趙旭將刀稍微往下壓了一點,這人的嘴就被割爛了,他正要叫,趙旭問:“你這官不知道幹的怎麼樣,不過,聽說你是個孝順兒子?”

綏州令眼睛骨碌著看著趙旭,不懂趙旭在問什麼,趙旭稍微湊近了一些,說:“你既然是個孝順兒子,對你娘那麼的好,她如今死了,你怎麼不下去陪她,免得她孤獨寂寞?”

綏州令睜大了眼,滿頭大汗,喉結上下活動,趙旭覺得差不多了,說道:“我之所以聽你說這麼多,就是想看你嘴裡到底能噴什麼糞。”

“你噴糞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強,真是臭不可聞。”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蒙面?因為你看到了我的臉,就一定得死!”

“好叫你死得明白,你那所謂的為了自己母親而殺其他人的做法,就是禽獸行徑。你母親是母親,別人難道都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綏州令肝膽俱裂,嘴裡嘟囔說:“我的心蒼天可鑑!我沒有錯……”

趙旭怒道:“是,你沒有錯,錯的是綏州百姓,他們錯的離譜,他們竟然不知道你娘叫海棠!”

“你這豬狗不如的混賬東西!”

趙旭說完,抬起腳猛地踩到刀背上,鋼刀登時將綏州令從嘴那裡劈開,將他剁成了兩半。

讓你的臭嘴再說!

你這個臭蟲,只配小爺用腳使刀!

一切都靜的奇怪,到了這時還是沒有人走動或者來的跡象。趙旭等了一會,拿布蘸了血在牆上寫下“死有餘辜”四個字,而後想想,又寫了“殺人者劉知遠”,而後又蘸了血,將“知遠”那兩個字故意塗抹的能看清又看不清,才住了手。

這樣做肯定不會將劉知遠怎麼樣,但是噁心一下那個劉白臉,還是可以的。

趙旭做完了這些要走,但是又覺得少了些什麼,再一想,原來是動靜有些小。

應該讓全綏州城的人看到才是,不管知道不知道這個綏州令為人的,都可以警示一下,讓他們知道只要欺負人,遲早是會有報應的!

當即趙旭就放了一把火,而後原路返回,直到他走出很遠,才看到綏州令府宅那個樓上的火燒了起來。

木蘭一家已經沒有別人,木蘭也沒有再回來的可能,這裡的一切,全是木蘭父母辛苦所得,不可以再丟給別人,那便宜了他們!

趙旭到木蘭家又放了一把火,他站在院子裡,聽著本令府那邊人聲鼎沸,看看頭頂的月色,再瞧瞧木家樓上的火苗,再次從茅廁牆上翻了出去。

綏州城火光熊熊,烈火焚燒了本令府和木家樓,將一切都化為灰燼!

綏州府尹和原來木家的兩處火對綏州百姓的震動很大,木蘭知道之後,就猜到是趙旭做的。

趙旭為自己和全家報了仇!

但是木蘭忍住不問,直到和趙旭已經過了黃河快到了太原,木蘭才說:“趙大哥,你晚上一個人外出,難道,不害怕嗎?”

這個小木蘭。趙旭看著前面的山巒,說道:“我曾經有一個朋友,他告訴我,一旦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就全力以赴,絕不可以半途而廢。所以,你心裡都是那件事的時候,別的什麼都不會去想,就沒時間去害怕或者不害怕了。”

木蘭閃著大眼睛,扭回頭看看趙旭,然後再次看著前面,說:“你那個朋友講的真好。”

趙旭:“他的人更好。”

木蘭本來以為趙旭是憑空說了一個人,沒想到聽趙旭的意思,那個人真的存在。木蘭說:“趙大哥,那,那個人,現在在哪裡?我能認識他嗎?”

趙旭這下卻不說話了。

普濟從來沒說自己是他的朋友,自己也從來沒有對他說過自己當他是朋友,可是,有些話真的是不需要說出口的。

朋友就是朋友。

翻山越嶺之後,穿過了羊腸小道,從坡底再往上,經過了一片的樹林,趙旭和木蘭站到了普濟的墓前。

墓似乎被人動過,趙旭不確定是李順才做的,還是另有其人。

他將香燭祭物擺好,木蘭學著他的樣子祭拜,嘴裡還唸唸有詞,趙旭不知道木蘭在說什麼,倒是想起了普濟那會對誰都誦經唸佛的樣子。

太陽西下,月亮升起。木蘭很是乖覺,知道趙旭沒說離開,肯定有不離開的理由。

果然,等到了亥時,山谷下傳來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月明星稀,夜風和煦。

木蘭看到有個個子很高,但是蒙著頭和臉的人從樹林中過來,而後一聲不發的,凌空而起,對著趙旭就是連環幾腳。

趙旭不退反進,迎著接連打出了幾拳,只是只有一拳打中了踢向自己的腳,身上還是被踢了好幾下。

木蘭看著趙旭被踢得倒退幾步,那個蒙面人穩穩的站到了墓前。

這是誰?

木蘭還沒轉過念頭,趙旭就躬身說道:“李叔,別來安好?”

來的正是李順才。

李順才看看木蘭,趙旭對木蘭說:“這是李叔叔,是我朋友的長輩,也是我的長輩。”

“李叔叔好,我叫木蘭。”木蘭很乖覺的行禮,李順才輕輕的說道:“好姑娘。不要害怕。”

木蘭沒明白“不要害怕”是什麼意思,李順才就揭開了自己的頭罩。

木蘭登時“啊”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嘴。

李順才看了一眼木蘭,將自己的頭罩又給蓋上了:“你和趙旭是兄妹,遲早你要看到我,早些看,早些心裡有準備。”

趙旭問:“李叔,來太原多久了?我因為有事,耽擱了,沒有去靈州。”

“我來了有半年了,”李順才看著普濟的墓說:“我已經將思德收殮火化,這裡,如今只是一座空冢。”

趙旭對著普濟的墓嘆了口氣:“我沒有及時趕來,普濟兄請勿見怪。”

“李叔下來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