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出了仙禁司，喚來筋斗雲，尋著心頭那份感應，往混沌中央遁去。
許是剎那，許是萬年。孫悟空終於在混沌中看到了一抹紫光，筋斗雲瞬間加速，眨眼來到紫霄宮門前。
傳說中的紫霄宮通體紫色，看上去並不雄偉狀闊，只是一普通宮殿而已。
孫悟空最後一個走，卻是第一個到達紫霄宮的。
當他站到紫霄宮門口的時候，想要見到鴻鈞的急切心思，突然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擔憂，害怕……
許是近鄉情更切，許是對未來的彷徨。
若師傅真的是鴻鈞，若師傅真的要對付師傅，我該何去何從？
“來都來了，何不進來？”
自紫霄宮中傳來慈愛地聲音。
果然是師傅！
遍尋三界不見斜月三星洞，原來盡在紫霄宮。
孫悟空輕輕推開紫霄宮的大門，看到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老人。
“師傅？”
孫悟空喉頭有些干涉。
鴻鈞衝孫悟空招了招手，他的弟子不少，真正討他歡心的，也就通天教主與孫悟空二人。
“師傅！”
孫悟空再次呼喚一聲，急步來到鴻鈞面前，拜了下去。
“孩子。”鴻鈞輕撫孫悟空的猴頭，苦澀一笑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孫悟空搖了搖頭，什麼話也沒說。心頭所有的委屈，在見到鴻鈞那一刻，皆化作淚水，湧往心頭。
苦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
師傅，真的是鴻鈞。
若在拜入李智雲門下之前，這是他的最高榮耀，而今這份榮耀成了他的煎熬。
同樣是授業恩師，一個是他的啟蒙老師，一個於他有知遇之恩。
這兩個他心中最敬仰的人，如今勢同水水。
他縱有七十二變，也變不出兩個孫悟空，兩顆心。
“師傅，沒有調和的餘地了麼？”
孫悟空淚眼巴巴地看著鴻鈞，他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幻。
鴻鈞苦笑一聲，微微搖頭道：“師傅有師傅的職責，他有他的宿命。”
“為什麼？”
孫悟空不解，大家各退一步，於蒼生，於彼此，不好麼？
鴻鈞沉默許久，又道：“一會兒你便知曉。”
將孫悟空撫了起來，又道：“你且先起來，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算什麼，讓他人見了，豈不讓人笑話？”
孫悟空爬了起來，暫時不作多想，他相信鴻鈞一定會給他一個說法。
沒過多久，便陸陸續續有人到來，最先到的自然是諸聖。
諸聖見孫悟空先一步來到紫霄宮，只是略微詫異，也不甚奇怪。似乎他們早已知曉孫悟空是鴻鈞的弟子。
誰先到紫霄宮，與他們的遁法無甚關係，全在鴻鈞自己的心意。
通天教主本不欲來這紫霄宮，最終還是來了，權當這是一場告別。
略微看了一眼孫悟空，便與其他諸聖一一見禮。
言辭不多，只是隨意問候。看他一臉坦然之色，似乎對過往因果，已不甚在意。
挨個打了聲招乎後，便立於太清聖人身惻，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太清聖人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全然未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對於鴻鈞也只是簡單行了一禮。
元始天尊與女禍和準提，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這二人似乎與往日不同。
大師兄向來淡然，倒看不出有太大的變化，而通天教主卻有著明顯不同。
向來神色冷峻的通天教主，何時變得這般和顏悅色？難不成流放混沌，讓其徹底轉了性？
且不說封神量劫中，獨戰諸聖的豪氣不見。就連十數年前，那驚世一劍的崢嶸也沒有了。
這變化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就連鴻鈞也微微皺了皺眉，終究也沒說什麼，只是靜待其他門生到來。
不多時，洪荒中諸多大能俱都來到了紫霄宮，唯有妖族之人，一個也沒到場。所到之人，幾乎全是道門一脈。
截教門徒，再見通天教主，一時激動起來，只是此處乃紫霄宮，他們也不得不收斂自己的情緒。
若惹得道祖不高興，誰也救不得他們。
紫霄宮中三千客，如今已不足千人。門生越來越清冷，似乎也預示著某個時代正逐漸走向落幕。
鴻鈞見該來的也都來了，掃了一圈眾人，說道：“今日召集諸位來此，不講皇皇大道，只論天下局勢。”
“還請道祖為我天庭作主呀！”
鴻鈞話音方落，玉帝率先哭訴起來：“先有妖僧竅居天庭，後有楚王強收天兵，還請道祖替弟子作主呀。”
那玉帝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也不知那妖人李智雲，到底使了何種手段，居然竅取了封神榜，至使三千萬天兵毀於一念之間。”
元始天尊聽到玉帝的哭訴，裝作沒看見，好像此事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只是時不時看向太清聖人，他實在想象不出太清聖人的心，到底有多大。
難不成他修行修傻了？
都這般時候了，居然還穩得住。天庭精銳盡失，損失的可不是他闡教一教之力。
若非這次是道祖相召，怕是他依舊見不著這位大師兄，感情好像這位故意躲著他。
難不成他與楚王那家夥是一夥的？
楚王妄立神朝，受損的可不止他闡教一教之氣運，人教同樣也損失巨大。
若李智雲統一了人族，人族氣運怕是與他們再也沒什麼關係了。
道門諸位大佬看了一眼諸聖，也跟著玉帝一起向鴻鈞訴苦，說李智雲如何如何的大逆不道殘忍嗜殺。
“胡說八道！”
孫悟空眼見大家給李智雲拼命給李智雲潑髒水，急道：“師傅，且莫聽他們胡言。”
“我師傅，不，我人間的那位師傅從未殺人，除了那奎木狼之外，師傅他從未向任何人下過殺手，即便是奎木狼也是取死有道。
至於妄立神朝更是不得已而為之，師傅護送唐僧西行之時，東勝神洲的妖族，趁機禍亂大唐，至使大唐民不聊生。
而三界諸天神佛，有誰垂憐大唐百姓？一個個尸位素餐，此般神佛，誰能敬之？還請師傅明察呀，且莫偏信旁人。”
師傅？
孫悟空的一翻辯解，諸位大佬全當沒聽見，唯獨那“師傅”二字，如同驚雷。
誰能想到孫悟空的師傅除了一個李智雲外，竟然還有一個鴻鈞道祖？
孫悟空到底是何等根腳？
一個通明石猴，能有如此天賦？引得兩位大佬先後收徒！
“好了。”鴻鈞掃了一眼眾人，最後對孫悟空說道：“悟空，稍安勿躁。”
鴻鈞的態度更是令眾人倒抽冷氣，道祖不止收了孫悟空為徒，似乎對其格外青睞。
別說這一群大佬們，就連諸聖心中也有些發酸，道祖什麼時候對他們也這麼和顏悅色過？難不成老師合道以後，也轉了性？
在是說天道無情麼！
諸位大佬啞火了。
孫悟空明顯是楚王李智雲的人，而道祖對孫悟空如此寵溺，他們這一翻苦訴，怕是落在了空處。
道祖早已合道，根本不在乎人族氣運問題，只在乎三界是乎穩定。
而李智雲補全天道法則，與道祖而言功不可沒。他們這一翻哭訴，怎麼看都像是陷害忠良。
孫悟空見眾人不再給李智雲潑髒水，心中一鬆，也不再多言。
鴻鈞見眾人安靜下來，又道：“此乃劫數，乃洪荒未有之大劫。今日吾召集眾人而來，便是討論如何應劫之事。”
掃視一眼眾人，最後就目光停留在孫悟空身上，直看得孫悟空一陣發毛。
許久之後，鴻鈞又道：“楚王李智雲，非洪荒之生靈，乃一切劫數之根源。欲度此劫，必除其根。”
孫悟空聽聞此言，如同晴天霹靂，他實在想不到楚王李智雲，怎麼就成了一切劫數之根源？
“師傅……”
他剛喊一聲師傅，卻發現自己突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顯然是鴻鈞給他下了禁制。
玉帝以及其他大佬，見鴻鈞如此說，頓時心中一輕，道祖始終是道門之祖，還是站在咱們這邊的！
“請道祖為我等作主！”
“請道祖為我等作主！”
……
眾人齊齊向鴻鈞行禮，就連冥河老祖也是如此說。大勢所趨，他若不隨大流，怕是回不了幽冥血海。
只有虯首仙與靈牙仙和金光仙三人什麼也沒說，但是依舊向道祖行禮。
“為洪荒安定，剷除禍根，是我等責任。”
鴻鈞說著，看了一眼通天教主，又道：“通天，此事你怎麼看？”
“弟子心向大道，欲往鴻蒙一行，不再參於洪荒之事，還請老師成全。”
通天教主給鴻鈞行了一禮，又道：“弟子此番前來，一是拜別恩師，二是向諸位道個別。”
“嗯，人各有志。”鴻鈞點了點頭，又道：“你且去吧。”
通天教主向眾人道了別，便化作一道劍光遠去。
鴻蒙？
諸位大佬微微一愣，鴻蒙在什麼地方？在他們心中，完全沒這個概念。
尤其是截教眾人，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尚未與教主說上幾句話，教主便走了。
難道教主真的拋棄了我們麼？難道我們截教就真的沒救了麼？
通天教主都沒在意截教諸仙的看法，更何況鴻鈞了。
鴻鈞見通天教主走後，又向太清聖人問道：“太清，你呢？”
太清聖人也是淡然一笑道：“弟子也是來辭行的。”
“你也去吧。”
鴻鈞依舊沒有挽留，也沒有多言，似乎這一切，他早已知曉。
“弟子拜別老師。”
太清聖人向鴻鈞行了一禮，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元始天尊，隨後帶著玄都大法師，也離開了紫霄宮。
看樣子他也要去鴻蒙了。
鴻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究竟有何魔力，讓兩大聖人相約去鴻蒙？
諸位仙神不理解，就連餘下的三位聖人，也想不通。
尤其是元始天尊，他分明從太清聖人眼中看到了一絲失望之色。
可惜他也不知鴻蒙在哪裡，更不知鴻蒙在何處，又有些玄妙。
鴻鈞看了一眼餘下聖人，又道：“你們呢？”
“願聽老師差遣。”
元始天尊立即作答，道祖終於要對李智雲動手了。
犧牲天庭，雖然沒能引大師兄入局，卻引起了老師的注意，此乃意外之喜。
只要老師出手，十個李智雲也不夠老師一巴掌拍的。此時在他心裡已經為李智雲判了死刑。
接引聖人與女禍聖人見元始天尊如此，也向鴻鈞微微低頭說道：“願聽老師差遣。”
“願聽道祖差遣。”
餘下眾人也紛紛附和，只有冥河老祖聲音微低，而截教三仙壓根兒就沒回話，只是微微低了低身子。
“爾等先去準備吧，必要時我自會出手。”
鴻鈞說完便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離開，單獨留下了孫悟空。
見眾人走後，鴻鈞微微搖了搖頭，放開了孫悟空。
“為什麼？”
孫悟空怒道：“為什麼要這樣？師傅守護人族，補全天道，如此無量功德，為何要受如此懲罰？”
鴻鈞嘆息一聲，回道：“因為你的師傅是罪人。”
“罪人？”
孫悟空更是一臉茫然，他怎麼也不會認為他的師傅李智雲會是罪人，他實在想不出他的師傅何罪之有！
鴻鈞再次苦澀一笑道：“你師傅確實是罪人，即便他在洪荒立下再多的功德，也洗不掉他的原罪。”
“原罪？”
鴻鈞沒有理會孫悟空，良久之後回道：“你師傅的罪，不是我一個人定下的，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原罪，什麼叫原罪？”
孫悟空兀自搖頭苦笑，他的苦難已訴說。
鴻鈞沒有回答孫悟空，許久之後，又道：“悟空，你也去鴻蒙吧，終有一天，你會知道真相。”
說著信手一揮，將孫悟空送到了通天教主身邊。
就在孫悟空還在茫然的時候，他的心底又響起鴻鈞的聲音：“悟空，若有一天，你再見到了你的師傅，請代我向他說一聲對不起。”
“師傅，師傅！”
“這到底為什麼呀！”
沒有人回答他。
就連他身邊的通天教主也是一臉苦澀。
諸方大佬回道了洪荒，餘下的三位聖人也回到了各自道場。
就連截教三仙也回到了仙禁司，然而李智雲依舊憑欄遠眺，一連過了好幾天，他還在憑欄遠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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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再回來了麼？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