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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6)

大約是在光緒年間,餘姬在北京城裡開著一家四方雜貨鋪。有一日夜裡,她正要關門,店裡來了一位客人。

那是個女客,為了不被人認出來,外面穿著一件巨大的黑色斗篷。斗篷上的帽子將女子的臉遮擋了大半。此時路上行人已經很少,弦月高掛,夜黑風高。

那女子攔住餘姬的門,不讓她關上。

餘姬詫異,禮貌道“這位客人,我們店打烊了,你不如明日再來。”

那女子緊張張望四周,小聲又急切“老闆,我實在是無路可走了,您幫幫我吧。”說罷,揚起額頭上的斗篷帽,餘姬一看,這是八大胡同裡有名的姑娘,媛姐兒。

餘姬讓她進來,立馬關好門。她知道,若不是遇上大事,這往日裡風光無限的媛姐兒不會這般匆忙趕來。媛姐兒是店裡的常客,總喜歡買些凝神的香料,偶爾拿些客人送的首飾來變賣套現。她總說男人靠不住,要多存些銀子傍身。

媛姐兒一入門,就狠狠跪下。神情悽慘哀怨“餘老闆,求您救救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餘姬要扶她起來,媛姐兒不肯,非要餘姬答應。

餘姬不是糊塗人,在不清楚情況前,絕不會隨便答應她什麼。餘姬掙脫她的手,緩步走到櫃檯邊上,淡淡道“媛姑娘若是實心相求,那便實話實說,這沒頭沒腦的,我可不敢答應你任何事。”

媛姐兒抽噎幾聲,也知道自己過分。她是歡場裡打滾多年的人,最善揣摩人的心思,餘老闆沒趕她走,就說明這事兒有商量的餘地。她緩慢爬起來,擦了擦眼淚,說起她遇到的麻煩事。

大約是半個月以前,這春風樓來了一位客商。那男人進了門,直接跟老鴇說要最好的姑娘。春風樓最好的姑娘,自然是她媛姐兒。

當她邁著步子,小步走下樓。那客商的眼都看直了!

媛姐兒在眾姐妹嫉妒的眼光下,十分得意,摟著那客商便入了自己的屋。

那客商豪爽大方,連著幾日都來找她,在她身上至少花了上萬兩銀子。還嚷著要為媛姐兒贖身,回秦嶺去。

媛姐兒正當俏,還想多看看,這客商雖然捨得錢,可到底年紀大了些。自己要是跟了他,怕是要早早守寡。於是便虛情假意敷衍他,並不允諾贖身。

又過了幾日,那客商在樓裡也算是混熟了,便邀請了媛姐兒去他的別莊玩玩。媛姐兒自然樂意,便帶著丫鬟上了客商的馬車。老鴇也沒在意,畢竟媛姐兒的身契在手,那客商又壓了銀子,自然不怕她逃跑。

“那晚,我多喝了點酒,早早睡去,第二日一早,客商便讓人將我送了回來。可接下來,那客商再也沒有找過我,那從那天起,我夜裡總是做噩夢,夢見自己殺了人,殺的,就是那客商。”媛姐兒牙齒打顫,怕的要死。

“我本也沒當回事,只當自己做了噩夢,還想著等那客商來,當笑話說給他聽,可誰知...誰知昨日我聽人說,作日大雨,沖垮了泥濘,那客商的屍體被人發現。”

“最可怕的是,我託人在衙門裡問了,那客商是被人刺穿胸口死的,可...可我做的夢就是刺穿了那客商的胸口。可我真的沒幹過,這..這不就是撞鬼了。”

“餘老闆,這衙門遲早會查到我的,那客商當日就請了我去別莊,我又做這樣的夢,竟然還告訴了別人。衙門裡的人必然是要來拿我的,您幫幫我,我知道您有本事,這神鬼之事,找您準沒錯。這一片兒誰比得上您的本事!”媛姐兒再次跪下,扯著餘姬的裙角哀求。

餘姬任由她哭的悽慘,也不慌不忙。淡淡問她“你那日確實見過客商了?”

“見了見了,可那客商見到我有些詫異,說沒有約我,我就顛怪他,說他貴人多忘事。下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也沒在意,就接待了我。可第二日我走的時候,是下人送的我,我並未見他。那下人說,老爺有事,出門去了,吩咐他送我。”

“我也沒在意,這些嫖/客,都是這樣。高興了能捧你上天,不高興了,提了褲子不認人。”媛姐兒說到這,嘴裡又透出幾分不屑來。

餘姬想了想,對她說“我幫你可以,可是卻需要費些功夫,你....”

“規矩我懂”媛姐兒立馬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哪能讓您白辦事兒,我帶了銀子,只要您能幫我把這事兒理清楚,找到兇手。”

餘姬將銀票退給她,媛姐兒以為她嫌少,咬咬牙,又將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摘下,不料,餘姬還是拒絕了。媛姐兒大急“餘老闆,這真是我全部家當了,求您救救我吧。”

餘姬攔住要磕頭的媛姐兒道“你莫急,我不要你的錢。”

媛姐兒愣住“那你....”

“我要你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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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祖當日點了犀角香,進入她的夢境,在夢境裡,見到了兇手的真面目。”餘姬淡淡說著那段往事,卻用了祖先的名號。

在夢裡,她見到一個相貌嬌豔的女子,趁著客商不備,用匕首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當日夜裡,那女子便聯合府裡的下人將客商埋在後院。並將匕首裝進客商送給媛姐兒的珠寶匣子夾層。

在夢裡,餘姬聽那女子對下人道“這老畜生總算死了,你我總算自由了。”

那下人道“話雖如此,可要是被衙門找來,你我如何是好?”

那女子笑的得意,拿出個鏤空銀琉球,對下人道“虎子哥,莫怕,有了這玩意兒,你我殺人的記憶就能換給那窯/姐/兒,到時候官府查起來,只會以為是那畜生發現媛姐兒偷盜他的錢財,被媛姐兒害死。明日你便裝一匣子珠寶給她,順便把匕首藏在她夾層裡。過得幾日,我們再派人去報官。人證物證都在,她只能乖乖當替死鬼。”

下人略有不忍“芬娘,那媛姐兒與你我無仇,這....”

芬娘眼光一冷,可還是扯出笑容道“虎子哥兒,我也不想,可眼下再沒有比她更合情合理的替死鬼,再說....”芬娘用手撫摸肚子“我已有了你的孩子,你難道捨得?那老鬼早年被人下了藥,根本不能生,我若是...我也是沒辦法了,總不能讓那老鬼發現,弄死咱們的孩子。”

虎子想到這,最後心一狠,同意了她的做法。

“這記憶斷是不能當作證據的,祖上便讓媛姐兒趕緊回去報官,將匕首並珠寶匣子交給衙門,當作物證,推說客商託夢,讓她將兇手繩之以法。”

也是媛姐兒運氣好,那芬娘埋了屍體,為了掩飾自己不在場的證據,連夜趕回天津,想著過幾日便上衙門報官,說客商失蹤了。然後引著官差去別莊,意外發現客商的屍體。誰想,第而日便大雨,屍體被下人提前發現,亂了她的計劃。

堂上對質的時候,芬娘跟虎子自然不認,媛姐兒便根據餘姬的提示,說自己能夠招魂,這客商的魂,便在那匕首上。

衙門的老爺不信,就讓她試一試。

媛姐兒也不信,可為了活命,她按照餘姬的吩咐,在堂上點燃了還魂香。

一會兒後,屋內暗沉起來,那客商竟真的從地裡冒了出來。向官老爺痛訴了自己的冤情!

至此,芬娘才終於承認,自己是客商的小妾,沒有兒子,害怕客商死後被大房趕出去。便跟虎子私通,可她不貞,到底被客商發現。那客商隱忍不發,打算帶著她到京城來,賣給一個公公做小。

客商知道,宮裡某些公公有錢有勢,就是擔心沒兒子,所以私下會找一些這樣帶著遺腹子的寡婦成親,將來剩下兒子,也算有後。他打算用著方法搭上宮裡的公公,好將東西賣進宮裡。

可芬娘是個浪/蕩性子,哪裡情願跟個太監,於是跟虎子合謀,害死了客商,並且想嫁禍給媛姐兒。

案子真相大白,媛姐兒得救,自然千恩萬謝,要報答餘姬。

可餘姬只拿走了她的噩夢,再不要其他。

“這種把自己的記憶換給別人的方法,源自一種茅山術。學名,移花接木。被嫁接了記憶的人,以為自己就是兇手,要不就是糊里糊塗伏法認誅,要不就瘋瘋癲癲成了傻子。”

莊睿久久說不出話來,世上,竟還有這樣古怪的東西,真是不斷重新整理他的認知。

“你的意思,江謙被人嫁接了記憶?”

餘姬淺笑“莊警官不也不信江謙是兇手嗎?”

莊睿靠後一下,淡淡道“餘老闆這麼肯定?”

餘姬拿出一張紙,遞給莊睿“在你心裡,兇手不是黑蜘蛛嗎?”

接過那張紙,莊睿開啟一看,上面是一隻手,手腕上一個斑點狀的胎記十分顯眼。他詫異看著餘姬,不明所以。

“莊警官拿著這張紙去問問江謙,看看他身邊是否有人的手上,有這個胎記。如果我沒猜錯,那人必然也是醫生,而且手術刀,用的十分好。”餘姬篤定道。

莊睿想了想又問“既然你的祖先能看清事情的全貌,找到兇手,為何你卻看不到兇手?”

餘姬一愣,繼而無奈道“這次的對手很謹慎,只嫁接了一小部分記憶,除了剝皮的過程,其他我一概看不見。”

“那餘老闆可能招魂,將張燕燕的魂魄找出來?”話裡調侃的意思居多,他自是不信這世間能見鬼的。要真這樣,何須他們警察辛苦破案,直接讓受害人自己上來訴冤便好。

誰料,餘姬卻一本正經道“她的魂魄已經沒有了。”

“什麼意思?”

餘姬看他一眼,“她被人打的魂飛魄散了。”那一日在停車場,張燕燕的魂魄,是被人打散了。

莊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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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睿推開門,送餘姬離開,卻看到門口趴了幾個人。

何依依差點摔倒,辛虧莊睿及時扶住她。她挽一下頭髮,笑的十分尷尬“頭兒,我來是想問問,你們要喝茶嗎?”

其他幾人跟著附和。

莊睿淡淡道“兩杯茶,要四個人倒?”

幾人...........

餘姬輕笑,正要告別,卻忽然看清何依依的臉。臉色一變,神情複雜看向她。何依依越過莊睿,看到餘姬,笑笑。

餘姬伸出手,對她笑的溫和“你好,我是餘姬。”

何依依吶吶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何依依,他們都叫我依依。”

餘姬輕輕念了一遍依依二字,笑道“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想來你父母的感情很好。”

何依依一愣,她怎麼知道?她父母確實恩愛,可這詩句是什麼意思。

餘姬又遞給她一張名片”何警官如果有空,常來我店裡坐坐,我店裡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何依依傻傻接過名片,目送她離開。

等莊睿跟餘姬走遠,幾人都圍著何依依看“哎,這名片是什麼材質的,看著很特別。”

那是一片淡綠色樹葉形狀的名片,不像是塑膠,倒想是樹葉,葉子上的紋理十分清晰。然,這葉子又是透明的,拿在手裡,顯得十分雅緻。

“我們去了幾次都沒名片,怎麼一見你便給啊?”孫哲平奇怪地摸摸頭。

何依依拿回名片笑的得意“說明我人品好。”可心裡也是嘀咕,她剛才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似乎跟她很熟的樣子。何依依想了很久,確定自己沒見過這位餘老闆。

她突然想到什麼,趕忙拿著電話,撥通號碼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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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睿把紙遞給江謙,江謙看到上面的畫,頓時清醒過來。他告訴莊睿,他們醫院確實有一個人的手腕上,有這個胎記。

那是醫院裡的實習生,比他高一屆。手術刀刷的十分溜,但是為人陰沉,不愛說話,但是技術是過硬的。那人叫沈方國,自己跟他不過點頭之交,平日裡交往不多。

而且這人喜歡獨來獨往,所以醫院裡的人對他也不是很瞭解。

莊睿心裡打鼓,還真有這人?

他立馬讓何依依調查沈方國的檔案,檢視他的履歷,一面,調取他的賬戶資料,檢視轉賬記錄。

很快,何依依得出結果,這個沈方國雖然掛失了銀行卡,但是對gy網路的充值記錄卻是在掛失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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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老羅調查得來的訊息,張燕燕出事那晚,他也在醫院。

然而這些都不足以成為證據,江謙住的小區沒有監控,無法證實沈方國是否進入過他家,對他栽贓陷害。

但很顯然,他是有嫌疑的。

第二日,醫院裡開始流傳,說江謙在醫院停屍間裡謀殺了病人,並且將屍體剝皮。眼下已經被警察抓住,就要判死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