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林說出：“那便一起被俘吧。”這句話後，在王長守的眼中忽然變成了蒼老的老頭。
前所未有的悲傷感湧入了楊守林的心中，那個曾經腰板如槍一般筆直，永遠臉色嚴肅，卻慈祥的父親和老師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只是年華帶了所有青春，只留下單薄的身板，日漸蒼老面容的楊守林。
王長守知道在這一刻楊守林的雄心不在，他已經失去了持續了一生的高昂鬥志，他忽然也感覺到失去了主心骨，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要繼續做什麼。
張陽帶領的春花部隊四散開來之後，並沒有因為勢單力薄而被逐一消滅，反而因為他們強悍的單兵作戰能力讓一軍的軍事基地防不勝防，四面開花。
這樣的局面讓王長守疲於應對，他只能把命令分發下去，透過基層指揮官們做出臨場的決斷。
但這樣的決斷往往是錯誤的，因為他們都擁有自己的思維定勢，面對他們從未見過，戰鬥力遠超出他們想象的春花部隊，他們的應對手段太過常規。
而不常規的春花部隊就可以給予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張陽三人組所在的C4區域也是如此，即便A1部隊因為局面嚴峻而全軍出動，也無法攔截下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
這三人彷彿天生就是為了戰爭而生，他們的個人實力強悍，戰術出其不意，總能在A1形成包圍時，突圍而出。
C4區域已經擋不住他們，而B區自然更加無法阻擋著他們的腳步。
一路疾馳的三臺擎天機甲旋風一般席捲在軍事基地之中，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一軍的將士開始產生了信心上的崩潰，他們平生所學盡出，但卻無法阻擋三人。
張陽的那句：“誰能擋我刀鋒！”迴盪在每一位基層指揮官的耳邊，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像是野草一般再也抑制不住的騰昇，一軍距離被擊潰心裡防線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擎天機甲的運動能力不需多說，張陽三人在B區僅僅被留下了半個小時後就直奔A區，一棟三層樓高的指揮中心映入了三人的眼簾之中。
指揮中心外圍大量的半自動士兵已經駐紮好了防線，他們神色緊張的凝視著遠處疾馳而來的三臺機甲，心中說不出的屈辱。
張陽拿出了剛剛俘獲的通訊器道：“我說話算話。”
指揮中心中落針可聞，楊守林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不戰而降是他這一輩子從未想過的事情。
但此時，擺在他面前的問題很簡單。
死傷更多的一軍將士，被俘，或者給予一軍將士們一個有承諾的未來。
張陽知道此時一軍全體上下的信心都已經崩潰，他繼續道：“這件事情之後，一軍將會登上暴風星系的戰場，一軍全體上下都是被指揮官楊守林所蠱惑，他們的天職是服從，弗雷德聯邦不會追究政變之後的任何事情。”
“這是我能給你最好的承諾。”
王長守立刻搖頭道：“不行。”因為他知道楊守林一旦答應張陽，這位在他心中慈祥的父親，最好的導師將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楊守林神色淡漠的問道：“我的家人？”
張陽輕聲道：“我會動用個人關係，把你的家人送到一個叫做諾蘭的國家中，他們會過上新的生活，在那裡傳宗接代。”
“老爺子，這不行，我們不能不戰鬥！”王長守見楊守林意志上的鬆動立刻大聲的高喝著。
楊守林看了看這個從小被他撫養長大，親如父子卻也亦師亦友，已經成長為了一方指揮官的王長守，心如絞痛。
絕望的情緒讓楊守林即便已經年邁但從來沒有彎下來過的腰變得佝僂，他輕聲道：“全軍停止攻擊。”
王長守激動道：“不行。”
楊守林道：“我的話已經不好使了嗎？”
王長守壓碎鋼牙，一字一吐道：“全軍停止攻擊。”
聽到這句話後的張陽拿起春花部隊的內部通訊器道：“春花部隊停止攻擊，A區集合！”
春花部隊正耍的開心的戰士們紛紛放下了手中的長刀，一路疾馳向A區彙集。
“給我十分鐘。”楊守林輕聲道。
張陽點了點頭道：“好。”
壓抑的指揮中心中，數百名基層指揮官站在指揮橋的下方看著上面的倆位他們發自內心崇敬和親近的父子倆內心的複雜情緒激烈衝突。
他們都是楊守林和王長守一把手提攜起來的，擁有這無與倫比的深厚感情，不然也不會因為楊守林的一句話就跟著他們倆人造反。
這不僅僅需要絕對的信任，更需要類似親人一般的感情。
楊守林站了起來，看著下面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容道：“我們敗了。”
沒有人回答他，但卻有人止不住眼眶中的淚水，這一場基地保衛戰的失敗讓他們痛苦到了極致，他們一再的相信還有機會，還有希望，卻被張陽一次又一次的無情摧毀。
他們本是弗雷德聯邦最為精銳的部隊，他們不害怕失敗，卻害怕失敗的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的落差感即便是心理素質極好的一軍將士也無法承受。
而楊守林在這一刻卻宣佈他們真的失敗了。
看到面色各異的指揮官們，楊守林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們都是驕兵，之前我一直覺得你們成為驕兵沒有什麼不好，因為你們擁有驕傲的資本。”
“但張陽卻帶著他的部隊給我們上了最生動的一刻，原來我們一直是在坐井觀天，所以請不要對這次的失敗更耿耿於懷，因為這次的事情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意志。”
“老將軍！”不知是誰喊出了這三個字，幾百名基層指揮官和參謀們悲傷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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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一個糾纏了我很多年的夢，我總是可以看見我身邊的戰友死去的畫面，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臉，我記得我和他們每一個人的故事，所以我想，我非常想讓你們不需要承受這種痛苦。”
“軍事化政府是一條出路，所以我選擇了叛變，選擇了可恥的政變，到現在我還弄不清楚，到底是我個人的因素居多，還是為你們著想的成分居多。”
“這樣瞻前顧後的想法讓我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
楊守林說著深吸了一口氣，開啟了精緻的煙盒拿出了最後一根泛黃的香菸點燃，再次深吸道：“作為弗雷德聯邦一軍的總司令，我明白這種瞻前顧後的心態是多麼的要不得，而以我的性格，我的經驗，我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那麼只能說明這次的選擇可能是錯誤的。”
“張陽說的沒錯，我覺得一百個人有一百種想法，我不可能把我的意志灌輸在你們每一個人的腦海裡。”
“我想，或許在我決定政變後，有很多人是持有反對意見的，但是沒有人會和我說。”
“我以為我的選擇是對的，但實際上可能我的選擇是錯誤的。”
楊守林繼續道：“張陽說的沒錯，我們應該上戰場，但我恐怕不行了，但如果未來你們有機會上戰場，一定要在蟲族身上拿來我沒去的那份，明白嗎。”
鴉雀無聲的指揮中心中，漸漸出現了抽泣聲，每一個人都咬緊了牙關，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楊守林聲音上調，雙目圓瞪，厲聲繼續問道：“明白嗎。”
所有人似乎看到了三年前或者五年前的那位老長官，立刻下意識的高聲喊道：“明白！”
楊守林聽到眾人的回答，銳氣一瀉千里，又變成了那個疲憊的老頭，繼續道：“這件事情之後，一軍不會散，王長守你能做到嗎？”
王長守立刻道：“能！”
楊守林眯起了雙眼，拿起了通訊器道：“張陽，我相信了你的話，也希望你可以做到你說的話。”
張陽輕聲道：“當然。”
“很高興在臨死之前看到你的這支部隊，我相信這支部隊會在未來大放異彩，你的成就也必將遠超於我，一軍託付給你了。”
張陽忽然間感覺異常沉重，他道：“我會盡力，託付談不上。”
楊守林放下通訊器，看著基層指揮官們道：“你們也都聽好了，雖然這一次我們敗在了張陽手中，但這是實力上的差距，你們都是軍人，都是同胞，個人恩怨這種事情我不想過多的說，但未來你們要想過的好，不僅僅是要在戰場上證明你們自己，更重要的是千萬不要對這個人做出什麼不該有的舉動。”
沉默的基層指揮官群中，每一位指揮官都在深呼吸，在這場戰鬥中一軍的損失不少，免不了牽扯到個人恩怨，楊守林這句話就是在封堵他們的後路，也是在為他們著想。
但是，誰能把仇恨這東西說放下就放下呢？
楊守林知道這個要求很難，卻極為堅定的繼續道：“這不是我作為一軍總司令下達給你們的命令，只是以一個長輩身份臨死前的遺言，答應我，好嗎？”
泛紅雙眼的指揮官們，咬牙切齒道：“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