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鋪就的臺階上，一個黃色衣衫女子坐在那處，託腮看著面前慘叫連天的修煉場，眼中竟有著些許渴望。
舒姝在不遠處看了她許久，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眼。
渴望什麼？渴望被虐？
看看這修煉場裡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同一教小弟子們，個個都巴不得能早日解脫，這姑娘難不成還想進去自找罪受啊？
“小梨花。”
小梨花正專心看著大家訓練，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拍了拍她肩膀。轉頭看向來人，她立馬扯出個大大的笑來。
“念念。”
風念小修士聽到這稱呼時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不過他遮掩得很快。
“小梨花，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小梨花指著前方，語氣有點興奮：“看打架！”
呃......風念覺得小姑娘家家的還是不要看這些的好。
“打架有什麼好看的，我帶你去鈴蘭姐姐那裡找好吃的吧！”
本來以為搬出好吃的怎麼也能把小吃貨哄走，結果卻看她搖了搖頭，屁股半點沒挪動，穩穩扎在臺階上。
“不要，看打架！念念也來看。”
她說著還伸手去扯風念，風念無法，只好陪著她坐在這裡看‘打架’。其實算不上打架，就是同一教的弟子們單方面被打。
“小梨花，你一個小姑娘要少看一點打打殺殺的。你看那些人，打起架來又髒又亂，怪醜的。小梨花這麼好看，可不能變醜了。”
小梨花順勢看過去，果然，那些被打的小弟子們涕泗橫流、形容髒亂，確實怪醜的。
可是仙人姐姐哥哥們不醜啊，不但不醜，還怪好看。
“不醜，哥哥姐姐們很好看。”
風念下意識就把自己代入了小弟子們的角色，看到前方被打得可憐兮兮的小弟子們自然就覺得小梨花要是在裡面肯定也是這種樣子。
哪想到小梨花自覺是靈府之城的小仙女，自然將自己代入了那些打人的陽靈仙人。
他心裡呵呵一笑，仙人們當然好看。打這群小菜逼完全不廢他們什麼力氣，小弟子們吭哧吭哧捱打，仙人們卻連頭發絲都沒亂過。看那飄逸的身形，看那如魚得水的身法，看那......
不看了，看多了就老是會想起自己被打的那段日子，心酸。
“哥哥姐姐們是好看，可是小弟子們不是被打得很慘嘛，你看他們那樣，多醜啊~小梨花，我們還是回去鈴蘭姐姐哪裡討好吃的吧。”
說來說去，風念就是想把她引走，總覺得這麼個單純的姑娘，不應該看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
小梨花鄙視他一眼，甩開了風念扯她的手。
“小梨花不去，念念是慫貨，不敢上去打，小梨花不跟你玩。”看著小梨花噠噠噠跑遠的背影，風念在風中凌亂。
“我......怎麼就成慫貨了，我不就是想拉她去吃東西嘛！！”
小梨花三兩步跑到舒姝跟前，面上一本正經：“舒教主，我要去打架！”
舒姝心裡的猜測終於成真了，這姑娘是真的渴望進去打一架。
“容易受傷的，小梨花在旁邊玩好不好？”經過多日的相處，舒姝顯然把眼前這個‘孟梨’當成了個小孩子，連跟她說話也是哄小孩的語氣。
小梨花不服：“不會受傷的，哥哥姐姐們不會傷害小梨花。”
她說的哥哥姐姐們就是打人的那一批陽靈，舒姝當然知道那些人不會傷害她，可...就是把她當成個嬌嬌軟軟的小丫頭，不忍心放她進那殘暴的訓練場啊。
“舒教主，我想去嘛~”嬌嬌軟軟的小丫頭扯著舒姝的衣角搖來搖去的，把自己撒嬌討吃食的本事都使出來了。
她每次這樣撒嬌，鈴蘭姐姐都會給她做好吃的，她覺得這一招特別好使。
果不其然，舒教主沒兩下就心軟了。
“你啊！”舒姝戳了戳她的小肉臉，對她無計可施。
也罷，反正是自家的地盤，讓她進去玩玩也不是不行。
“那你去吧！要快點回來，別玩太久，不然下次就不讓去了。”
小姑娘開心了，在她臉上印了個親親。
“嗯吶，謝謝舒教主！”
在舒姝無奈的眼神下，小姑娘蹦蹦跳跳闖進了訓練場。看她小孩子一樣的心性，舒姝還是有些不放心。環顧四周，正巧看到無所事事的風念小修士。
“風念。”
聽到大佬召喚的風念屁顛屁顛跑過去，還以為舒教主叫他有什麼好事呢。
“小梨花要進訓練場去玩玩，我不放心，你跟在她身後去護著她點。”
這事兒啊，完全沒問題嘛。風念小修士領命，樂呵呵準備跑過去，結果才一轉身，就被場中的小梨花嚇得目瞪口呆。
只見向來溫柔的小梨花進了訓練場後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一把長劍在手，把身邊那些圍著她的陽靈打得是毫無還手之力，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舒姝二世呢。
風念小修士暗暗咽了咽口水，這姑娘赫赫然一位不顯聲色的大佬，哪裡需要他的保護喲。
“舒教主，恐怕...呵呵，恐怕我不用去了。”
看到她那矯健的身法，不俗的實力。舒姝才恍然驚覺，小梨花還是有些‘孟梨’的遺留的，至少這身修為，是一點沒丟下。
不但沒丟，反倒是精進了不少，若是她沒記錯，這姑娘以前不過是合體期大圓滿的水平。可現在展現出來的卻有了洞虛期初階的修為。
想來在靈府之城的這段日子，那幾位仙子也沒少教她。唯一不好的就是，本以為是個軟軟嬌嬌的小姑娘，沒想到骨子裡卻是個暴力的好戰分子。
“算了，你別去了，你這修為還不夠她打一輪。”
風念小修士捂住心口，難過得不能自已。舒教主，你這話就扎心了。
靈府之城中一派火熱，而外界卻是一片人間地獄。
邪雲教不知為何突然加大了進攻力度，本來以前每挑戰一個小門派至少要有一個月的緩衝期，現在卻像吃錯藥的瘋狗一樣，逮誰咬誰，遇誰殺誰。
“再這麼下去，人修界遲早會被他們全線攻佔。”
飛羽門中正為此時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論。
正義的二長老周添不忍心看著邪雲教再如此猖狂下去，主張出擊。
“再怎麼說我飛羽門也是人修第一大派，人修界蒙此大難我飛羽門又怎能置之不理？”
醫者仁心的七長老姚溪也義無反顧加入了周添這一方。
“邪雲教在人修界掀起腥風血雨，就這短短半月不知殺了多少無辜修士以及無辜的城中百姓。我們再不出手制止，難道要看那些人就這麼白白喪命嗎？”
六長老趙昭卻十分猶豫：“話雖如此，但飛羽門哪裡還是曾經那個顯赫一時的人修第一派，我們現在可做不到當初那樣的一呼百應。”
他頓了頓，將自己的擔心說出來：“若是貿然出手，又得不到其它門派的呼應，很有可能會將自己陷入險境，這好不容易穩住的名聲...怕是又要跌入谷底了。”
他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想著這番話，現場突然陷入了沉寂。
九長老阿來站在外圍，冷眼看著這些人的神情，不由得嗤笑一聲。
“飛羽門這正道第一派的名聲可不是靠著你們這幫窩囊廢關在這裡混混日子就能保住的。”
“邪雲教聲勢壯大，在人修界大開殺戒。這是人修界所有修士的災難，你們以為待在這裡旁觀就能夠獨善其身？笑話。”
趙昭面色不佳，正想出聲卻被一旁的姚溪攔住。
“阿來說的沒錯，我們若是不出手，誰知道下一個遭殃的會不會就是我們。你不幫別人，你遭殃的時候，難道還指望有人來幫你？反正這仗，我是打定了。”
他一眼掃過或堅定、或猶豫的師兄弟們，對各人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可越是知道，這心裡就越是不好受。
“今日我就帶我門下弟子下山抵抗邪修，不管結果如何，我對得起我的心。來日若有緣得成大道，我也沒有心魔阻路。”
說完，他也不想再聽師兄弟們爭辯，徑直就出了門去。他要去召集他門下的弟子，同他一起除魔衛道。
周添本就是主戰之人，他一眼掃過眾位師弟的神情，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他也不強求。
“我雖是你們的師兄，但我並未擔起過一個師兄的責任。今日我也不要求你們同我一道對抗邪雲教，大家...好自為之吧。師兄也要去召集弟子出戰了，希望趕得上與姚師弟同路吧。”
說完這話，周添也大步踏出門去，他做不到要求全教出戰，但他至少可以使喚動他自己的弟子，不管怎麼樣，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見已經有兩位師兄弟走了，剩下的幾人面面相覷，倒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四長老宛修是個再正直不過的煉器師，可這半天他由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倒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老四，你怎麼說？”
自從前面兩位掌門師兄接連出了事，三長老肖猛這一段時間都十分消極，若換了以前，他肯定毫不猶豫就出戰了，可現在，他卻猶豫了。
宛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想什麼呢？想當初師父的教導，想當初薛師兄對他的教導。
誠然他並不是修為最高的，也並不是天賦最好的。但他一心肯吃苦，所以他成了人修界赫赫有名的練器大師。
他的心一直很堅定，他謹遵飛羽門的教誨，不做一件違心之事，不做一件背德之事。
所以他的答案是......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