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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有疤之人

蘇蘊記名到主母名下之事, 主母在思索過後,便說等蘇長清成婚後再尋個由頭。

而小劉氏出府靜養一事,在蘇長清成婚前, 還是成婚後都沒有什麼影響。

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妾室,也不是誰都會去在意為什麼會被送去莊子,頂多也就是在茶席上議論個幾句。

但到底那小劉氏並未犯錯,外送莊子許會對蘇蘊往後說親有不好影響, 故而主母讓人備了好幾車的行李, 再送去離金都城最近的莊子。

那莊子位置好, 且佃戶的收成也好,平日那莊子的進項也好。

若是犯錯的妾室, 頂多就是一輛小馬車直接送去了, 而且還是被送去偏僻的小莊子。哪裡會有小劉氏這些待遇, 說是去靜養身子, 倒也合理得很。

那日小宴散去後, 蘇尚書便讓妻子把那處的莊子過到蘇蘊名下, 算是記名之後的禮, 也好做為日後的嫁妝。

柳大娘子聽到這話, 心裡自然是不喜的, 可蘇尚書又說把另一處鋪子給嫣兒做日後的嫁妝,她便又歡喜了。

金都城鋪子的進項可比莊子好太多了。

而且柳大娘子也大概明白自己丈夫的心思,只是不點破而已。他估摸著是對小劉氏生出了幾分愧疚,所以才會有這補償的。

把那六丫頭記名到她的名下, 是為了堵住母女倆的嘴巴, 而這莊子便是生出愧疚之後的彌補。

可這彌補,在柳大娘子看來當不得什麼,畢竟當初差些就做官娘子了, 如今卻是委身做了妾,何止是一個莊子就能彌補得了的?

小劉氏在蘇長清成婚期送去莊子,是蘇蘊的意思。

她不想再讓小娘在這座牢籠中再多待一日,多待一日,對小娘來說都是折磨。

何媽媽陪著劉小娘一塊去,主母也安排了幾個新進府的女使一同跟著去伺候。

蘇蘊請示了主母,一同送小娘去莊子,主母也允了。

蘇府此去莊子,約莫有兩個時辰多的距離。

蘇蘊打算上午送小娘去莊子,陪小娘用過午膳之後再回金都。

到了莊子,小劉氏食之無味的吃了午膳後,在女兒準備走的時候,一直都未曾把不捨流露出來的小劉氏,時下卻是紅了眼眶。

雖不舍自己的女兒,但也知曉女兒留在蘇府才是對她最好的。

紅著眼眶拉著女兒的手,一一的囑咐她。

“在府中你小心些,你那姨母肯定還記恨著你,若是她欺負了你,你便去尋你嫡兄,他應會幫你兩分的。”

在小劉氏離宅的時候,蘇長清與她承諾,讓她靜心養病,在府中他會照拂著六妹妹,不會讓她受人欺負的。

蘇長清平日裡對蘇蘊也很是照顧。而那日在廳中,蘇長清也向著她們母女二人,所以小劉氏是信他的。

有了身為蘇府嫡子的承諾後,小劉氏心底的擔心才少了些。

“小娘你安心,現在父親對她已然沒有以往那麼寵愛了。初意聽前面的下人說,說父親已經接連好些天沒去她那裡了,往後她在府裡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聽到這,小劉氏有些疑惑:“你父親可是信了我的話了?”

蘇蘊淡淡地笑了笑:“信不信也沒有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時下小娘不用再受她的氣,而她只會在府中過得不如意。”說到這,蘇蘊補充:“小娘你就別唸著她了,我們過我們的舒心日子,管她日後的好壞。”

小劉氏覺得女兒說得在理,也就沒有再說起大劉氏,而是開始囑咐女兒一些日常。

“天快冷了,你記得多穿些衣裳,莫要著涼了,平日也不要因做胭脂香膏而忘記了吃飯。”

蘇蘊輕聲的應了一聲“好”,隨而道:“小娘也要記得多穿幾件衣裳,準時吃藥。”

小劉氏點頭,繼續道:“你要記名到主母之下,那伺候的人肯定會多了,那些胭脂和香膏就莫要在院子做了。”

“小娘你放心,已經在外租了個小宅子,不用再在院子做了。”

蘇蘊住慣了那處小院,安靜且也沒有前院那麼多的陰私,所以在主母問她要不要在她小娘離宅後搬到其他院子去,她說不用。

且還用嫡兄大婚在即,前頭人手不夠為由,不必把那些大丫頭派來伺候她,她從新進府的婢女中挑兩個將就使著就好。

柳大娘子知曉她是養自己的人,總歸也是個沒什麼威脅的,也就隨她去了。

母女二人接著說了好些話,直到初意來催,說是再不回去,等回到金都城天就該黑了,母女二人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小劉氏抹著淚,蘇蘊安慰她:“主母已應了我,往後每個月我都能來看一回小娘,也可在莊子中住幾日。”

母女二人就此分別。

從莊子離開後,蘇蘊從視窗處往後看了許久,直至看不到莊子才把簾子放了下來。

其實她也是不捨得,可比起上輩子,這輩子已經好太多太多了,所以不能奢望太多。

只要小娘好好的,比什麼都好。

馬車速度不快,約莫行了一個時辰後,忽然有“轟隆隆”的打雷聲從馬車外傳進來。

初意掀開了帷簾,才發現不過申時,外邊的天卻暗了下來,陰陰沉沉的好似有大雨將至,和上午明媚的好天氣截然相反。

如今已經是秋季了,所以很有可能上午一個天,下午一個天,變得極快。

這個時候,外邊車伕詢問的聲音傳來進來:“姑娘,看這天氣像是有一場大雨,要不要先尋個地方躲一躲雨?”

蘇蘊看了眼窗外的天氣,應道:“這附近有什麼躲雨的地方?”

外邊的車伕思索了一下,應:“有的,這附近有一處小棧。”

蘇蘊回他:“那就去那處小棧避一下雨。”

一行七人,除卻蘇蘊外,有兩個婢女,兩個隨從,兩個車伕。

到小棧前,大雨傾盆而下,不可避免的,隨從和車伕都淋得渾身溼透。

小棧避雨的人三三兩兩的,但都是在喝茶,沒什麼人在這個時候捨得浪費銀子開客房。

蘇蘊看那雨應該還要下許久,便讓初意開了兩間屋子。

她們主僕三人一間,隨從和車伕一間。

她們進了客房不久,又有二人進了小棧,而那二人就在斜對門。

小棧的隔音不是很好,蘇蘊能聽到屋外廊下走路的聲音,以及男人說話的聲音。

“這什麼鬼天氣,早上還是太陽,現在卻下起了大雨,若是耽誤了正事真真是要罵天了。”

“罵天能什麼有用,現在還不是下著雨,還不如快點祈禱這雨快些停吧。”

正在擦臉的蘇蘊在聽到這道聲音後,動作微微一頓。

這聲音很是粗沉,聲調還有幾分啞音,似乎很有辨識度。

她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聲音?

蘇蘊正要仔細再聽聽那說話的聲音,外邊便傳來了開門關門的聲音,這時新來伺候她的小婢女淺草看了眼茶壺,見壺裡的事涼水,便道:“姑娘,我去讓小二送熱茶上來。”

蘇蘊收回心神,點頭:“去吧。”

淺草提著茶壺便朝屋子走去,開門之際,蘇蘊伸長了脖子往外看去。

就在那短暫的片刻,她透過半敞開的門,看到了斜對面的房門沒關緊,留了個拳頭大的門縫,而此時屋子裡邊的兩個高壯漢子正在換上杉。

蘇蘊一驚,嚇得收回目光之際,她隱約看到了一背對著門口的一個漢子脖子上似乎有一塊印記。

那印記是什麼樣的,蘇蘊還沒瞧清楚,淺草就把門給關上了。

對門似乎聽到了外邊傳來的聲音,才發現門沒關緊,隨而才去關門,可發現關不上,罵了聲:“艹,這什麼破客棧,連門都關不上。”

另外一人勸道:“得了,頂多就待半個時辰,別挑剔了。”

再次聽到這聲音,蘇蘊的身體漸漸冷了起來,從內而外的冷,渾身打著寒顫。

雖然看不清那個男人脖子上面有什麼印記,可加上這熟悉的聲音,她隱約有了答案。

若她沒猜錯,那人應該就是那晚,把她扛到顧時行床上的人!

想到這個可能,蘇蘊的臉色忽然煞白了起來,心底也多了幾分驚惶。

這人怎麼會在這裡?!

若是他發現她也在這,會做什麼?

會視而不見,還是再起歹心?

蘇蘊心頭頓時亂如麻,同時也緊繃著,暗暗的調整自己的呼吸,然後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暗中告誡自己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慌,也不能自亂陣腳。

緩過來後,鎮定的思索著自己帶來的兩個隨從和兩個車伕是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隨即想到那個男人能悄無聲息地潛入蘇府,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扛到顧時行的床上,再而順利地逃脫,便說明不是個普通的練家子。

分析過後,蘇蘊便知道自己隨從並不是那二人的對手。估計連十招都打不過。

想到這,蘇蘊便知不能讓那個男人知曉她也在對門。

聽那兩個人說有急事要趕路,那麼就說明只要雨勢小了,他們就會離開,不會停留。那她就等他們先離開,她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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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淺草便端回來了熱茶。再開門的時候,對面雖然門依舊沒關緊,但也看不見人了。

淺草倒了杯熱茶過去給蘇蘊,蘇蘊喝下熱茶壓了壓驚,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緩了一口氣後,蘇蘊覺得自己雖然不是萬分肯定斜對門的人就是那晚的人。可既然遇上了個有嫌疑且符合特徵的,便不能因為不是萬分肯定就大意放過了。

她得儘快的去找顧時行,把此事告知他。

但現在就是不知那人長相如何,可她若是出去,定然會被發現。

屋中又沒有帷帽,而面紗又會引人注目。

而唯一能看到男人樣貌的機會,就是等他離開的時候,透過門縫再看一眼。

有了這個想法,蘇蘊便一直注意著雨勢。

半個時辰後,雨勢逐漸小了,但還有濛濛細雨。

蘇蘊隱約聽到了斜對門傳來熟悉的粗啞聲音,好似在喊另外一個人起來趕路,她聽到這便知道他們要走了。

蘇蘊還有把淺草和初意喊了過來,小聲囑咐她們:“一會無論我做什麼,你們倆都別問,也別發出聲音。”

二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隨即她們就明白了。

只見自家姑娘似做賊一般,躡手躡腳的走到了門邊,微微開啟了一條門縫,似乎在往斜對面看去。

她們二人雖然不知道姑娘在座什麼,但也記著姑娘的話,不問也不出聲。

蘇蘊斂聲屏息的往門縫外望去。

不小小半刻,斜對門就有了動靜。

有人從屋中出來,可那兩人竟然穿著蓑衣帶著斗笠。斗笠圍邊有一指長的黑紗,她只能看見那兩個人的半張臉!

即便是半張臉,蘇蘊也趕緊記住。

她不知其中哪一個是那晚的人,所以只有把兩個人的半張臉都給記住了。

只是匆匆一瞥,那兩人就轉身朝著樓梯口的位置走去了,蘇蘊把他們的身形身高也暗暗記在了心中。

蘇蘊記性好,勉強能把兩個人的半張臉記了個大概。只要下次見到這兩個人,她應能憑著半張臉和那身形給認出來。

二人的臉型不一樣,一個應是方正臉,而另一個應是比較削瘦的臉。

默默記下他們的特徵,而後聽到樓下有馬叫聲傳來,她連忙走到視窗出,輕推開窗戶,往下望去。

只見那兩個男人騎上了兩匹高大的黑馬,直接鞭策黑馬往金都的方向而去。

這個時候回金都,快馬加鞭,應該能在小半個時辰多一刻趕回去。

蘇蘊把這個時辰也記了下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後,雨停了,蘇蘊帶著心事上了馬車,回金都。

在馬車上,蘇蘊琢磨了一下該如何把這事告訴顧時行。

她最近被盯得緊,不到出門的日子不能輕易出去。可離出去還有好些天,她怕自己記不住那兩人的樣貌了,也怕到時讓顧時行尋人有了難度。

左思右想,只能讓顧時行再來一回海棠院了。

蘇蘊回想起之前自己說過他若是夜半再來尋,她定然不再見的話,心下複雜得緊。

總歸他還是會來的,她也就不想那麼多了。

回到金都城,已經快是晚上了。

第二日一早,蘇蘊讓初意去瞧瞧小攤的生意之際,再把口信去告訴墨臺。

若是顧時行去大理寺當值,那便是墨臺隨行,只要能見到墨臺,便能把口信傳給顧時行。

口信沒有別的,只有一句——丑時三刻,海棠院見。

墨臺把自家大人送到了大理寺,然後便跑去買了包子做早飯。買包子回來,大老遠就看見蘇六姑娘身邊的小婢女往大理寺翹首而望,也不知在找些什麼,

墨臺把包子塞到了口中,胡亂地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然後快步走到小婢女的身後,循著她的視線朝著大理寺看去,好奇的問:“你在看什麼。”

忽然從身後傳來聲音,把初意嚇了一跳,惱怒的轉回頭,在看到時墨臺的時候,惱意頓時一消,忙壓低聲音道:“你且告訴你家世子,我家姑娘說丑時三刻,海棠院見。”

墨臺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初意便跑了。

看著跑遠的小婢女,墨臺才慢慢的回過了神來,臉上頓時露出了喜意,然後猛的一撫掌。

蘇六姑娘的意思是要與世子幽會呀!

他家世子終於熬出頭了!

墨臺忙跑進了大理寺。雖說世子說過沒有要緊事不能進去找他,可這就是要緊事呀!

顧時行正在寫著摺子的時候,有人敲了敲敞開的門

顧時行抬起眼眸,看向出現在門口的墨臺,微微蹙眉:“進來。”

墨臺快步走了進來,顧時行漠生問:“何事?”

墨臺往門外看了眼,然後低聲道:“世子,你猜小的在外邊遇上了誰?”

顧時行有耐性,但不是在處理著公事聽他說閒話的上邊,略一挑眉。

墨臺在世子說“出去”二字之際,忙脫口而出:“是蘇六姑娘身邊叫初意的小婢女。”

顧時行默默地把“出去”二字收了回去,問:“她說了什麼?”

墨臺繼而小聲說:“說她家姑娘讓她帶了一句話給世子。”在自家世子眯眸之際,墨臺才緩緩道:“說丑時三刻,海棠院見。”

依舊提著的筆忽然一落,差不多寫好的摺子便被這一筆給毀了。

顧時行低頭看了眼被毀的摺子,只是拿起放到了一邊,重新再拿個新摺子開啟放下。

“世子……去嗎?”

顧時行抬眼看向他:“你莫吵我,我應能早早處理好公事。”

說罷,他又說:“你去一趟蘇府,與長清說我今日去尋他,與他下棋與飲酒至天明,就當是為了……”

沉吟了一下,思及最近聽來的新詞:“就當是給他在婚前再放縱一回。”

墨臺:……

這下下棋,喝喝小酒算哪門子的放縱?

雖說自家世子是在找藉口敷衍蘇大公子,但這也太敷衍了!

墨臺趕去了蘇府,把這話轉述給了蘇長清。

蘇長清聽到墨臺說的話,沉默許久後冷笑了一聲:“敷衍。”

顧時行什麼心思,他能不知道?

還不是為了見一見自家的六妹妹!

六妹妹避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讓他輕易遇見,他註定是白跑一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世子:阿蘊約我了。阿蘊約我了。阿蘊約我了。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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