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送你們去教會醫院吧。”伯尼說道，“剩下的傷勢，還是需要教會醫院的後續治療，否則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卡倫和尼奧都清楚，伯尼只是在說場面話，也就是所謂的客氣一下；
畢竟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他作為後勤部長兼暫代的執法部長，手底下的嫡系干將就是現在受傷的兩個人，怎麼可能放人去醫院躺著。
不過有些時候這種廢話在社交中是有用的，能起到一種潤滑劑的作用。
因為領導不方便直接說：“都沒死吧，那就起來繼續給我幹活！”
但前提是，要雙方彼此都有默契。
尼奧開口道：“這點傷不算什麼，也就是暫時不方便出手而已，做其他事是沒問題的，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刻，怎麼能去醫院。”
卡倫附和道：“是的，不用去醫院。”
伯尼點了點頭，道：“那就辛苦你們了，等最近的事情順利結束後，我再請你們吃飯犒勞你們。”
隨即，伯尼看了看手錶，已經過了零點，轉而又看向卡倫，問道：“今天下午的審判會，你要作為我方代表出席，現在還可以麼？”
尼奧把頭湊了過來，看了看卡倫，說道：“我看沒問題，臉又沒受傷。”
伯尼：“嗯，是的。”
尼奧繼續插嘴道：“我說過的，我的這個大隊長，絕對上鏡。”
“呵呵，是的。”伯尼又點了點頭。
“所以啊，您用他來作為我們秩序之鞭的門面形象人物，絕對沒問題，說不定下個月招人時，還能多吸引到一些內部神官投送的轉職簡歷。
就是女性神官可能會稍微多一些，不過我覺得這個長相，男性神官應該也能吸引不少，畢竟他們也想這麼風光。”
“咳咳……”伯尼咳嗽了一聲，示意尼奧可以停止了，再繼續說下去，有損領導的形象。
尼奧像是完全沒察覺到意思一樣，繼續補充道：
“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其實就是形象和影響力，所以我們必須要抓住每一個機會對自己進行包裝，沒什麼是比明星效應更好的包裝了，而且卡倫的形象還能減輕外界對我們秩序之鞭的傳統厭惡感，再加上他本身在本大區就有一定的知名度，一直很優秀。”
“好了，我知道了，我是打算這麼做的。”
見伯尼終於落下肯定的話語，尼奧心滿意足了。
有些時候該含蓄，有些時候又得學會裝傻，會哭的孩子不一定有糖吃，但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去哭的孩子肯定容易蛀牙。
他和卡倫的關係那是絕對沒問題，辦公室的裝修說送也就送了，除了心在滴血，眼睛倒是沒眨一眼。
但他和卡倫是一邊，與伯尼之間，現在是一條線上的，但終究隔了一層，怎麼說呢，該合作時就合作，該要好處時就得要好處，大家相處愉快的同時還得注意錢貨兩清。
什麼時候該不要臉一點，尼奧懂，況且，他本身就沒臉皮。
卡倫回答道：“審判會沒問題。”
審判會類似於現實裡的法院開庭，但比現實裡省去了太多的流程，很是直接。
因為神教宣判，不用對外界負責。
卡倫代表秩序之鞭這邊，不過他負責的部分很自由，前期案情宣讀、證據陳列、條文匯報等都不需要他做，有專門的人員去負責。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最後宣判前代表秩序之鞭一方進行總結陳述，也可以理解為“煽動性”的演講。
一個自由度很高，卻又挑戰性很大的工作。
因為如果是對“阿貓阿狗”進行審判，你可以在那裡盡情發揮表現自己，反正判決結果在審判前幾乎就算是確定了，而如果遇到強有力的對手，要是最後輸了，那自己就很容易變成小丑，甚至是本方內部背鍋的物件。
卡倫原本答應這件事是因為帕瓦羅先生的遺書是他寫的，由他來發揮效果肯定最好，而且也算是自己為帕瓦羅先生做的一件事。
但很顯然，聽伯尼和尼奧說話的口吻，好像是以後這個工作就要固定落在自己身上了？
這一番操作很是熟悉，很像是當初尼奧主動放自己和奧菲莉婭的流言去製造小隊知名度方便接任務。
不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的尼奧會利用自己，現在的尼奧也會利用自己，但更會照顧自己。
“我要去一趟教務大樓，尼奧，你陪我一起去吧。”
“好的，部長。”
“卡倫，你先回去休息吧，儘量讓自己下午出庭時不要被看出受傷……”
尼奧開口道：“其實，被看出受傷也能打一張感情牌，也能表現出我們秩序之鞭成員工作時所承擔的風險以及我們工作的偉大。”
“會有記者過來，而且不僅是《秩序週報》，其他神教也會派遣記者過來，本大區其他神教的傳教所負責人，可能也會出席。”
“哦，那就需要注意一個好形象了。”
“總之，剛剛發生的事情，暫時不要影響到下午的審判，這是兩件事，明白麼？”
“是，我明白了。”卡倫點頭。
尼奧跟著伯尼離開了。
卡倫默默地往回走，咀嚼著伯尼先前說的“兩件事”這句話。
哪怕是發生了如此“惡性”的事，依舊可以分割開來，看來，伯尼和區長那邊，以及伯尼背後的秩序之鞭高層勢力，對這次發生在約克城大區的派系鬥爭，有著更高的安排。
這種感覺很奇妙，奇妙的點在於你覺得自己已經在折騰了，不，確切的說是尼奧已經在使勁折騰了，死了一個部長的同時一個主教的家差點被推平；
可終究只是在小池塘裡拼命地打滾，沒辦法引起大海的風浪。
說白了……大家玩的不是同樣的一個遊戲。
高層在棋盤上下棋，自己等人，其實只是蹲在地上撿著棋子，還會有一種強烈參與感的錯覺。
卡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隊長。”
“隊長。”
這時，穆裡和菲洛米娜來到了卡倫面前，穆裡身上沒有傷，菲洛米娜脖子上則出現了一個包紮傷口，似乎還延伸到左下巴的位置。
卡倫問道：“受傷了？”
菲洛米娜回答道：“隊長，你的傷比我重多了。”
“我臉沒事。”
菲洛米娜愣在了那裡，她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而且這似乎不像是隊長會說的話語。
卡倫知道自己失言了，只能怪之前尼奧一直在自己面前提臉什麼的。
“回去後找理查，讓他去給你喊布蘭奇幫你治療一下。”
卡倫也早就看出了理查在菲洛米娜面前的作用。
“好的，隊長。”
“另外，讓理查……”
“隊長？”
“沒事了，我們先回去吧，這裡交給他們去弄吧。”
他本想告訴菲洛米娜理查也有治療能力，而且因為那條“傑瑞”的關係，對外傷恢復有奇效。
因為這小子被他爸揍了那麼多次，可現在看起來依舊細皮嫩肉的。
不過，如果願意的話，理查會自己去做的，也不用自己去蹭這個人情。
穆裡開車，卡倫這次坐在了後面。
“隊長，襲擊者的屍體以及恩佐部長和他手下人的遺體，都被我們的人運回去了。”穆裡說道。
“嗯。”
最先趕赴這裡的是秩序之鞭小隊，雖然他們現在實際上還是歸大區管理處統轄，但在正兒八經的總部的人面前，自然不可能去為了大區管理處的利益搶奪什麼遺體控制權。
“另外，老科亞他們都活著，我們出手時，他們也從車裡出來幫忙了，老科亞還受傷了。”
“真傷還是假傷？”卡倫習慣性問道。
菲洛米娜聽到這個問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坐在身側的卡倫。
卡倫攤開了手，對她笑道：“我這傷是自己弄的。”
菲洛米娜馬上看向前面正在開車的穆裡；
穆裡透過後視鏡看見了菲洛米娜的動作，心裡一陣無語：你居然在擔心這句話能否說給我聽？我比你更可信好不好。
卡倫開口道：“今晚的事，該保密的，必須要保密。”
菲洛米娜繼續看著前方開車的穆裡。
穆裡在心裡嘆了口氣：是對你說的！
卡倫也被菲洛米娜的小動作給逗得心裡發笑，這個姑娘是不擅長做什麼微表情微動作的，她只是單純地認為，已經答應幫自己對付奶奶的卡倫，和她，現在是自己人。
相較而言，穆裡就算是外人。
這樣看來，等解決了她奶奶的事情後，倒是可以對阿爾弗雷德說一下，讓他嘗試著把菲洛米娜當作第二批的傳教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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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倫繼續道：“穆裡，你先寫一份報告，然後讓菲洛米娜照著你抄一份。”
“那隊長你的呢？”穆裡問道，“您現在可以先口述一些細節，我來代寫。”
“不用了。”卡倫頓了頓，補充道，“主任會幫我寫。”
……
尼奧本來想幫忙開車，但伯尼先坐進了駕駛位，沒辦法，尼奧只能去坐副駕駛位置，等車開出去後，尼奧笑著問道：
“大人，總部沒給您配一個司機麼？”
“我不習慣信任其他人，明白麼？”
“明白，其實我也是。”
“今晚的事情，出的意外太大了，尤其是恩佐居然死了。”
“是的。”
“這樣一來，我們原本的計劃就不能用了。”
尼奧補充道：“是不適合用了，或者說……既然他已經死了，那麼再按照原計劃那樣使用，就不划算了。”
“是的，不划算了，所以我的打算是，讓他真的死去，不再起底他是內奸的身份，而是認定成一個因公犧牲。”
“大人，我覺得，可以等‘甦醒’之後看看情況。”
“甦醒之後？”伯尼有些好奇地看著尼奧，“你認為甦醒之後，他的證詞會有轉向麼？”
“因為事發時，屬下就在現場，屬下親眼看見那個光明餘孽走到車旁，然後，就是很簡單的一劍刺了下去。
屬下懷疑，當時二人的對話內容，應該是對方要給恩佐部長添傷，恩佐部長相信了，完全沒料到對方會忽然發了瘋一樣，一劍刺死了他。”
“你們的存在，是被那個光明餘孽提前察覺到了麼？”
“有這個可能，但更有一個可能是，我們總部大樓裡，可能有光明餘孽潛伏。”
“可是這個計劃知道的人並不多。”
“他不一定是從我們這裡得到的具體情報，他可以從其他地方得到情報，甚至，他可能先於我們知道內奸是誰，然後今晚看見內奸坐車出去，然後我們也跟著出去，就應該明白了。”
“有些複雜了，不一定在我們總部大樓裡，在大區管理處也可以。”
“我們一直跟著恩佐部長的車隊，對方也是提前埋伏好的位置，按照消息傳遞速度上來分析，既然那個光明餘孽一見面就直接刺殺，證明他應該得到了確切的訊息，這才會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從而憤怒地暴走。”
“還是說不過去。”伯尼搖了搖頭，“他殺了恩佐後，直接去了那頓家，這意味著他早就知道幕後主使是那頓家，如果這個光明餘孽只是僱傭性質的話，那他知道的訊息未免也太多了。”
尼奧馬上附和道：“所以屬下才認為，這個光明餘孽很可能就潛藏在我們大區神官序列之中，而且職位不低，並且，他竟然能提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意味著他不僅潛伏得很好，而且已經編織出了一個很隱秘的勢力網。”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伯尼微微皺眉，“他這麼做的結果，反而是幫了我們的忙。”
“可能，他是想徹底激化矛盾？讓我們秩序之鞭和大區管理處矛盾公開化，變得更尖銳。”
“嗯，這樣倒是說得通了。”
“所以，屬下的意思是，等那頓家的事情結束後，下一階段的工作重點，我們可以對內部人員進行一輪身份篩甄別篩查，先從我們秩序之鞭內部開始，畢竟已經出現了一個恩佐部長，屬下最噁心這種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等我們把自己內部篩查結束後，再去針對本大區的其他部門進行篩查。”
“嗯，眼前的這件事結束，你就抽時間給我做一份計劃書吧，等我交給區長確認後，這件事可以由你來負責施行。”
“是，大人。”
我去負責搜查光明餘孽麼；
過了一會兒，伯尼忽然開口問道：“那個光明餘孽很強麼？”
“如果正面交手的話，並不覺得他很強，至少沒強得離譜，但這個光明餘孽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的手段和屬下以前接觸的不同，他更……”
“更狡猾，也更善於戰鬥？”
“是的，就是這樣，屬下和卡倫身上的傷勢，一大半都是追擊途中他給造成的。”
雖然伯尼親自治療過，但尼奧對卡倫有信心，畢竟是得到過自己的真傳，這些傷勢做得完全沒有問題。
“參與今晚行動的人員全部要求寫一份經過報告，整理好後交給我。”
“明白，大人。”
“另外，上次我在丁格大區聽到了一個風聲，那就是上面似乎對光明餘孽有了新的處理方針。”
“新的方針？”
“嗯，似乎並不打算繼續以前對光明餘孽的凡見必剿，而是想要剿撫並用。”
“這樣的麼……”
“具體的尺度，還得等上頭下達具體公函，但應該會向著這個方向改變，所以你在制定下一階段的篩查計劃時，記得做一個補充計劃，查詢出他們的身份後先不要急著動手，而是看看哪些是願意和我們合作的，如果風向真的變了的話，我們甚至可以著手秘密扶持一個可控的光明餘孽組織。”
尼奧面露難色道：“可是大人，這件事的操作難度會非常大，而且就算風向變化了，但我覺得大方向上神教以及整個教會圈對待光明餘孽的根本態度是不會變的，所以一旦我們運營這件事時出了差錯，這把火，很可能會燒死我們自己，您和我，都會被推到前面去當羔羊。”
“這個我當然知道，但你想快速往上爬麼，尼奧？”
“想。”
“那就繼續賭吧，習慣了賭博的人，在輸掉自己的一切前，都不可能下賭桌的，不是麼？”
“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們要爭取把上面的一切新風向全部都先抓住，先做出成績。”
“是的，我們是在和其他很多個大區的秩序之鞭競爭。現在，我手下現在能辦事的領頭人並不多，你加油，好好幹。”
“我會的，請您放心。”
教務大樓到了。
伯尼下了車，在尼奧也要下車時，伯尼卻開口道：“你把車開回去吧，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我要回一趟丁格大區，對上面稟報一下事情的程序，以及今晚剛發生的事情。”
“好的，您辛苦了。”
這必然是當天去當天返還的，坐超遠距離的傳送法陣半天內走一個來回，那是相當的折騰人。
“你也辛苦了。”
伯尼頭也不回地走上了教務大樓的臺階。
尼奧坐到駕駛位上，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小聲道：
“讓我去調查和扶持光明餘孽組織，唉，不僅要我調查我自己，還要我扶持我自己？”
調轉車頭時，尼奧順手掰了一下反光鏡：
“讓我專門陪著一起過來，只是想讓我把車開回去麼，看來，是有點懷疑我了啊。
嘖嘖，
以前碰到的都是蠢貨上司，這一次的上司倒是真的感覺很敏銳，不過這樣才有趣麼，在蠢貨面前簡直就是跳舞給瞎子看，現在這位……”
尼奧眼角餘光落在了先前被自己掰過去的反光鏡上，小聲道：
“3、2、1……該回頭了。”
反光鏡內，原本一直在上樓梯的伯尼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了車行駛的方向。
尼奧笑了：
“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