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
萬籟俱寂，死一般的寂靜。
劉道合幽幽道：“師兄，你口口聲聲的仁義道德又算得上什麼？師兄，你看看你現在，不過是一個碌碌無為、一無用處的人，你不覺得你很窩囊嗎？”
林敬業眼睛黯淡下來，眼底光芒一片一片將碎未碎。
阿月使勁的對林敬業搖頭，眼眶都紅了，道：“敬業哥哥，不是這樣的，你才不是一無用處，你才不是碌碌無為，你當日晚上不是救了我嗎？所以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說完，阿月使勁的抱住林敬業的腰，臉趴在他的腰上，哽咽道：“不要露出這種表情，我們會很傷心的，剛見面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摔！！
林敬業，這是劉道合的奸計，你不要相信他的話啊！！
你才不是窩囊廢呢！！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是什麼嗎？簡直像是一朵慘遭不公而苦苦承受不發一言默默把傷痛藏在心裡的小白花啊啊啊！！
要不要這麼苦情啊！！
你丫的振作起來啊！！！上去打這劉道合小婊砸一個耳光啊！！
“師兄，你本來就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是你自己對自己抱太大的希望，你實質上不過就是廢銅爛鐵，百無一用的人，你救不了天下，你救不了朝廷，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
“不要說了！”綠衣小妖瞪著劉道合。
我不知道為什麼好難過，到最後我也沒有跟劉道合對罵的興趣了。
那兩個弟子跟著劉道合走了，劉道合臨走前仍舊道：“師兄真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什麼都做不了，你們要是祈求師兄能改變這一切，還不如等竹子開花呢。”
我知道他說的竹子開花是什麼意思，這是一個比喻，就像人們等太陽打西邊出來，比喻不可能的事情。
太陽永遠不可能從西邊出來，但是竹子卻可能開花。後來，很久之後，我才知道竹子開完花會死的。
我安慰林敬業道：“大人，你不要傷心，只有兩個弟子跟他走了而已，剩下的大多數弟子都沒走。”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多數弟子沒走，是礙於情面，還是不想被人嘲笑鄙夷呢？抑或是為了堅持林敬業心中的道？
劉道合走了之後，林敬業真的有點頹廢，也許他是在思考劉道合說的話。
碌碌無為的自己，一無用處的自己……
真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嗎……
月光下，站在除妖司中最高的屋頂上，可以看到大半個長安城。
夜涼如水，銀色皎潔的月光照在明黃色琉璃瓦上，夜風襲來，墨藍色的蒼穹星星點點閃著銀光，俯瞰而下，長安城內一片巍峨莊嚴，遠處蒼煙嫋嫋，山嵐夜霧瀰瀰。
林敬業坐在高大的屋脊上，在清朗如水的月光下，拿著一壺酒，對著明月一飲而盡。
喝到半醉，我們看他喝到半醉。
阿月眼眶紅了，哽咽道：“我不想看到敬業哥哥臉上露出的那種表情。我想看到剛開始見面時他的樣子……”
我安慰她道：“大人心情不好。暫時露不出那種神采奕奕的表情。”
林敬業半醉之下，腳踩著琉璃瓦，不知怎的竟然從屋頂上滾下來……
綠衣小妖立刻跑過去，穩穩當當的半抱住林敬業，“敬業哥哥，你為什麼要喝酒，這幾天，你一直都這樣，你不要這樣了，你振作起來好不好，你不要一蹶不振啊！好不好？！”
林敬業拿著酒壺，笑道：“我振不振作又有什麼關係，我就是每天都喝酒，都無所事事這又有什麼關係？我打不過飛天夜叉，救不下阿月村子裡的人，就算我打得過劉道合，我又能奈他如何？他說得對，我就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
“大人，才不是！！才不是！！你不要聽他瞎說！”我飛過去，停在他肩膀上。
林敬業自嘲地勾起嘴角，垂首一笑，淡淡道：“我一直很疑惑，從始至終，我也沒做過對不起劉道合的事情，為什麼他會這麼對我？現在我總算明白了，因為我沒用，因為我是草木之人、窩囊廢，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意義？呵呵，品行猶如修竹，真是莫大的諷刺，我能做成什麼？我要不是百無一用，那竹子就能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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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業踉蹌著走回去。
“真的嗎？竹子要是真的開花了，敬業哥哥是不是就覺得自己不是百無一用了，就不會聽劉道合的話了？他就能變成以前那樣嗎？”綠衣小妖突然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哈哈哈大笑起來，“我在這片竹林呆了那麼多年，竹子怎麼可能開花呢？我從來沒見過竹子會開花！”
綠衣小妖紅著眼睛，氣道：“你又沒看到竹子不會開花，你憑什麼說竹子不會開花！”
“你又沒看到太陽會打西邊出來，你憑什麼說太陽不會打西邊出來！”
綠衣小妖眼神中露出一絲惆悵，道：“竹子一定會開花的，一定會的。”
我：“哈哈哈哈，你怎麼知道竹子會開花？”
“你……”綠衣小妖紅著眼眶跑出去。
身後幾個除妖司弟子嘀嘀咕咕。
一說：“竹子好像真的能開花。”
“你瞎說的吧？竹子怎麼可能開花？”
一說：“不是不是，是真的，我娘說竹林裡的竹子要是開花了，他們就死了，開完花之後竹子就會發黃，大面積枯死。”
一說：“胡說的吧……”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綠衣小妖……
阿月也回房了。
我心中鬱悶，為什麼劉道合可以把我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而他卻能獲得那麼舒服呢？憑什麼？
我不甘心，不甘心他能輕而易舉的讓林敬業自暴自棄，他卻活的很滋潤！
我歡快的張著翅膀，飛出除妖司，去找劉道合。
一飛到劉道合身邊時，我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酒味似乎是從劉道合身上發出的，他手裡還拿著一罈酒。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兩個他的弟子。
我滿腦子疑惑，騷年，你喝個毛酒啊！！
明明是你傷害別人的，你喝個毛線的酒啊！！
我特麼現在越來越看不懂你們這些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