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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聽書一則

我知青蛇戲耍我後,氣極回家,卻不料隔日青蛇邀我去青楓茶館,不容我說話,直溜溜的往我袖子中鑽。

到了青楓茶館,臺子上有一說書先生,正說著開始,我坐定才知青蛇意,原來是讓我來聽書。

且聽說書先生講。

天慶四年,女真諸部起戰遼朝,翌年立金,開國皇帝為金太祖完顏阿骨打。

開國年號初為“收國”,轉年改為“天輔”。天輔一年,一金民獻禮於阿骨打,平民直接向皇帝獻禮,擱在歷朝歷代,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但金朝初建,人口少,條件差,想見阿骨打卻要容易的多。

可此人還是三日不眠,三日不食,喝水只沾在唇上,心中不敢有絲毫怠慢之情。

金民進獻的不是珍藥寶玉,而是一把未開鋒的劍。女真人善用弓箭殺敵,進攻時多用鐵鏃,再用刀斧之類,劍器較少。

完顏皇帝不以為意,金民不走,跪求完顏皇帝一滴鮮血開劍鋒,阿骨打念其誠心,又為安撫民意,竟真用自己的一滴鮮血開了劍鋒。

民間傳言,此劍一開,劍身上下皆泛紅光,此經數時才消退而去。紅光所現之處,遇石成金,草木變牛羊。金人皆言是天神賜福,庇佑大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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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紅光消失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這個金民,也沒人看過這把劍。

此後數年,皇權更替,一朝起一朝亡,明朝正統八年,有一採藥小童於土石縫中發現此劍,本著孩子心,拿回家跟鄰家孩子打樹枝玩兒。

藥童村中有一個半瞎,從東北遷家而來,他見小孩拿著劍玩,劍柄上金光燦燦,半瞎貪心一起,趕走了孩子搶了寶劍。

半瞎欲拿著劍去鋪子上換點錢,買點吃的,哪知只是向旁人炫耀了幾句,自己白得了一把劍,半夜就被人摸著家門抹了脖子。

村裡出了命案,府衙裡派來了衙役,衙役檢視了門鎖,門窗未有破壞痕跡,懷疑是熟人作案。

村長說,這半瞎來這也就半個月,除了村裡人,沒什麼熟人了。

於是衙役挨個盤問,查了兩天整,此案仍無果,衙役索性以半瞎被流竄盜賊所害結案。

半瞎又是個外地人,無親無故,也沒人收屍,村裡人便將其草草掩埋,衙役臨了還將寶劍拿走,說是作案用具,要帶回府衙處理。

可衙役沒說實話,因為營生的事,他對劍器有些瞭解,此劍一看就是把好劍,但是劍好在哪呢,他只是個半吊子,明個兒還得拿去給懂行的瞧瞧。

衙役抱著此劍入眠,夢中全是自己執劍破案立奇功,最後當上了縣官的事。

第二日一早,未等衙役去找懂行的瞧瞧寶劍,別人就先發現了他的屍體。

衙役暴斃,身上被砍了數劍,死相慘不忍睹,這事兒引起了一陣轟動,來給他辦案的都是往日的同僚,其中有個跟他平日裡要好的人外號“瘦猴”。此人高近七尺,腮上沒肉,倆頰凹陷,說他瘦猴倒是沒錯。

瘦猴在此案中最為積極,他發誓要找出兇手,不然枉對兄弟。

這世上,有一句話是:人以

類聚,物以群分。這話永遠沒錯,什麼秉性的人就找什麼秉性的人湊堆兒,瘦猴前幾日還信誓旦旦呢,後幾日心思就全在那寶劍上了。

瘦猴的心眼比開頭死的那個衙役還要精,不然怎麼能叫猴呢,不光長得像,心思也像。瘦猴知道這把劍是把寶劍,他有些心癢癢,最後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取走了此劍。

拿走了劍,無巧不成雙,瘦猴也躺床上做美夢,不過他夢裡是仗劍救美人,抱得美人歸。不出意外,第二日也是被人發現斷了氣。

連線仨人,死的時候身邊都躺著一把劍,這才給辦案的人留了點頭緒——劍有問題。

劍有問題,大家都開始慌了,先前半瞎在的那個村裡,有村民說劍上有邪物,是劍在殺人!

府衙裡坐鎮的知縣老爺叫王忠良,他這名兒起的就沒瘦猴準了,忠是忠,但品貌卻不良,往小了說,貪官一個,往大了說,草菅人命的狗官一個。

王忠良只認錢財當爹孃,不信鬼神。他心說,這劍既然已經傳的這麼邪乎了,倒不如我再添點東西,說是縣中有邪物作祟,要請大法師坐陣觀測,但祭天花費頗大,庫銀告急,還望眾籌。藉此好將底下的百姓壓榨一番。

此通告一發出,上有年近八旬者,下至黃毛孩兒,皆是紛紛拿出私蓄,無一怨言。

王忠良見此心裡美啊,請了倆個半吊子假道士,擺了一場法事,排面倒是鋪的不少,婦孺老少皆到場觀看。

這法事做的正是時候,恰逢下了場雨,半吊子假道士連忙跪在地上說,天爺息怒,天爺息怒!

百姓們看著道士跪了,紛紛跪下,大喊著,天爺息怒,天爺息怒!

只有王忠良心中偷著樂,真是天助我也。

法事過後,此劍被鎮入了水庫之中,假道士說水庫中有龍,邪物入了水就被龍吃了。

要麼說這倆人是半吊子假道士呢,就是連假道士都當不好,若說鎮在海里,龍吃邪物還起碼有點水平。但這倆半吊子說瞎話不過腦子,說龍在水庫裡,要知道這個縣是個小縣,統共也沒多少人,這巴掌大的水庫能有什麼龍。

不過百姓都被那場大雨唬住了,也沒人提出質疑,劍被扔進水庫就算完事了。水庫不大,但好在深,一般人也沒敢下去摸回來的。

好歹也是死了三個人,既然查不出兇手,還撈了不少銀子,這事就當翻篇過去了。王忠良心中的算盤打得直響,可老天爺開眼,沒讓他繼續得意下去。

劍沒扔下去多久,就浮了上來,大家夥兒要知道這劍是玄鐵所制,比一般的劍重多了,先頭說了,這是把寶劍,既然是寶劍,劍柄也比普通的劍柄寶貝不少,就單說各種寶石吧,就鑲嵌得密密麻麻,更不必說那足色足重的劍柄了,雖然看不出來是什麼材料所制,但比金子要亮,比金子重,但若握在手中又極其順手,並不累贅。

如此重的劍不沉底,反而浮了上來,圍觀的人開始質疑了。

倆個假道士倒是不慌忙,行騙的多了,破綻簡直是遍地開花,要不是靠著兩張巧言善辯的能嘴,哪能吃得上這碗飯。

假道士說,這劍啊,要先熟悉熟悉水性,這麼說吧,就像咱不會水的人掉進河裡了,是不是非要撲通倆下才罷休。

百姓一聽,說的倒是有些道理。可等了將近半個時辰,這劍還是不往水庫裡掉。

有人慌了,出了想法,可能是這劍水性太好呢,自己個兒撲通了幾下,學會了游泳。

倆個假道士頓時熱淚盈眶,就差把這個人收歸麾下了,行騙了這麼好些年,終於遇見比他們還能編瞎話的人了。

他們心裡雖這麼想,但嘴上還得附和,不然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他們連忙點頭說,就是這麼個理兒,你小子竟然還學會了參透天機。

那人嘿嘿直樂,不敢當,不敢當,我說仙師,不如咱們將這把劍撈上來,繫上繩,墜上石頭,保準沉底。

圍觀的百姓撫掌稱好,紛紛表示同意。主意是有了,但是誰下去呢?

且不說水庫水深的事,這劍可是個邪物,誰敢碰這個啊。假道士往後縮著脖子,擺著手說,我們不行,今天道袍穿的寬大了,絆腳。

正當大家都一籌莫展之時,先前撿著這把劍的藥童說話了,我來!

藥童的想法很簡單,這事兒是他引來的,雖說半瞎是自己主動搶的這把劍,但他死了,藥童很是自責,若他能將這把劍沉進水庫,也算是給半瞎報仇了。

此時眾人紛紛擺著手,不行,不行,這不行,哪能讓個孩子下去呢。

末了,不行了一通,還是給小藥童腰上綁了繩子,讓小藥童下去給劍綁石頭去了。水庫上邊有座橋,眾人都趴在橋邊看,給藥童放繩子那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嘴上說,孩子腿腳輕快。

小藥童辦事麻利,吊著繩子懸在水面上,很快就將石頭系在了劍上。

可就在此時,小藥童身上的繩子突然崩斷了!眾人驚呼,圍觀的有幾個年輕人按捺不住了,雖然心裡害怕,但欲脫去衣服救人。

衣服還沒脫盡呢,眾人又是一陣驚呼,倆個假道士退出人群,拔腿跑得沒影了。

為什麼呢?原來是那寶劍託舉著小藥童到了橋上,小藥童毫髮無損,身上連個水花都沒沾著。

眾人作鳥獸散去,謠言頓時四起,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小藥童是妖孩,祖上摻了妖血了,邪物就愛跟著這種孩子;還有人說小藥童是仙童,太上老君煉丹的時候沒看住火,被貶下凡間了,現在只有他能鎮壓住這個邪物。

每個人都說的有板有眼,經過多人的添油加醋,這倆個故事應該可以編成書了,書的厚薄程度不亞於市面上能看見的任何一本小說。

王忠良可不管他是仙童還是魔童,現下不管哪種說法,唯一相同之處就是王忠良是個狗官,謀騙老百姓的血汗錢。

他恨極了小藥童,若不是他被那把破劍救了,嚇跑了那倆個假道士,他就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在假道士的頭上了。

辦法他早就想好了,事情平息了就是他的功勞,事情搞砸了就是道士的事兒,這也就是他為什麼要請倆個半吊子假道士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