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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夢家

但長久以往的下來,夢家人已經不覺得自己被冠以汙名了。

他們接受了自己給身邊人帶來災難的這件事,他們經過反覆驗證,他們發現自己並不是預言家。而是只要他們不做夢,身邊發生厄運的機會就很低;但若他們只要在夢境裡夢到了什麼事情,現實中一定會發生,所以發生厄運的機會就很高。

從夢驕魂的太祖爺爺那一輩起,夢家人就逐漸減少了睡覺的時間,到了夢驕魂這一代人,已經完全適應了不睡眠的生活。

但也正因為如此,夢家人的壽命和健康遠低於正常人。但他們家族中從未有人因此背叛夢家,不眠這件事已經成了他們從出生起就要接受的使命和任務。

即使如此,夢家人仍然不受待見,在人們的眼中,他們就是災星附體、還有人說他們家祖上做了罪惡深重的事,祖祖孫孫都不得善終。

外面的流言傳的四起,但人總是這樣,總歸還要活著,只是抬著頭低著頭活著的區別,從古至今,也極少有羞愧至死的人。

何況這種事情夢家人也不是能夠自主選擇決定的,他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和付出來彌補家族中的缺陷。他們應該羞愧什麼呢?

該羞愧的人,應該是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是那些端著飯碗吃飯嫌棄漚肥水臭的人。

但我只能決定我自己的想法,我左右不了他人,頂多能做的是,看不慣誰我就不接誰的生意。我不怕他人非議的說一點,我這個生意一家獨大,這滿天下還真沒聽說第二家能做屍皂的,誰要是不願意做就另請高明,我從來不跟這種吃肉罵娘的人打交道。

我這話兒說的是粗糙了些,但是理就是這個理,我現在將這些都寫在我整理的筆記中,若有人發現了這本筆記,可以自行分說,自行判斷。

寫到這兒,我又想起夢驕魂那張臉了,那張慘白的幾近毫無血色的臉上,這是因為常年不出門造成的,他一年見到太陽的次數簡直是屈指可數。再加上不能睡眠這種事,整個人走起路來都是輕飄飄的。

除此之外,他的臉上總是夾雜著薄淡的憂愁,似有似無,嘴上卻總是掛著笑。

總歸他是那種你想說點安慰的話但是又顯得自己小氣了,不說什麼又覺得對不住他的那類人,

半年前,我的日子並不好過,我前面的筆記裡已經寫到了,出了各種各樣的岔子,做事不順,心裡憋悶,但是我又不能離開這間鋪子,真真是溫水煮青蛙。

就是這個時候,夢驕魂來找我做屍皂,若是別人,甭說加塞兒的活了,就是正常排著順序,我都沒工夫搭理。

但是夢驕魂不一樣,他在我心裡,比我們城裡的那些官老爺還有威信,他在我這兒是個了不起的人。旁的不說,讓我兩天不睡覺已是極限了,更不必說成年累月的不睡覺,這還不夠英雄啊。

他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依舊是那層慘淡的憂愁,說起話來也是軟綿綿的,其本尊就像是從棉花垛裡面跑出來的棉花精,我甚至

懷疑,他就是跟人家動手打架,動嘴罵街,也會是軟綿綿的樣子。

說的遠了,再說夢驕魂,找我來幹嘛呢,自然是做屍皂的事。

我抬頭一問,誰啊?

我內人。夢特嬌臉上的憂愁濃了兩分,嘴角耷拉了下來,也不保持淺淺的笑了。

我心裡不是滋味,說實話,老夢家辦場喜事真是不容易。旁的瑣事不提,就是拿著最要緊最先頭的說,辦喜事要有新娘子吧。新娘子難找吶,一個活蹦亂跳的大閨女要跟著一個身子骨奇弱且被人指指點點的丈夫,這已經嚇退了很多人,就算是病秧子也不敢嫁。

退一步說,就算大閨女同意了,大閨女還有爹孃啊,還有七大姑八大姨,左鄰右舍的,這種事誰不插上一句啊。雖然這事除了大閨女的至親以外,跟剩下的人一點兒事也沒有,但是他們按捺不住自己那顆自以為正義的心,他們非得要站出來,把那堵搖搖欲墜的牆推倒了,才肯罷休。至於牆倒了砸沒砸著人吶,這管他們什麼事啊,他們這種正義之士生下來就是負責推牆的。

所以啊,能嫁到老夢家的大閨女那都是女戰士,她雖不拿刀叉劍戟,也不帶金盔護甲,但從她踏進夢家門的那一刻,已經將夢家以外的人都劃為圓圈外的人了。

這種女子,大多都是勇敢的堅韌的聰明的,夢驕魂的妻子也不例外。結婚當日,請來吃喜宴的人並不多,我們在一起聊了很久的天,就像一個很久沒見到的老朋友一般,讓人很放鬆。

所以當夢驕魂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我感覺手指都不拿彎了,我除了震驚更多的是惋惜。

我放緩了腳步,向著夢驕魂走了幾步問道:“這……”

夢驕魂搖了搖頭,顯然他並不想多說,他只是告訴我,若能做的話,一會兒他就將屍首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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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聲應道,可以。

夢驕魂沒有多說,便走了出去。

現在半年之期已到,我便將屍皂給他送了過來。

他還是一副老樣子,就連耳邊那縷頭髮都沒有變化,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因為不睡眠而不長頭髮,又或是頭髮掉光了買的假髮,這個問題也已經困擾我很久了,但我一直沒好意思問出口。

夢驕魂拿著他妻子的屍皂,淡淡的說了一句,“謝了。”

說完,他的目光又投回了河水中,我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他在看河,還是他的眼睛中就藏著一條河。

不知道過了多久,靜坐的時間總是讓人捉摸不透,有時候你覺得過了很久,但其實也就是狗吃完一根骨頭的時間,有時候你覺得過了一會兒,但慈禧太后的照片都洗出來了。

時間是這世上最會迷惑人心的姑娘了,她總是讓人恨不起來,又高興不太久,她把人心拿捏的恰到好處,她的一顰一笑都是故意設計好了的。

可能是最近天氣轉暖的緣故,我心中的感慨了也多了起來,冰稜逐漸融化,我心底一堆的話也像魚吐出的泡泡一般的繁多,這可能讓我的筆記看起來

很冗雜,但我掂量了許久,這些話又不得不說。

“嫂子她……”我還是沒管住我心裡的泡泡,它們冒到了我的嘴邊,讓我吐了出來。我想此刻我就像一條魚,身上光溜溜的,站在陽光下曝曬。

夢驕魂半眯著眼睛,他那雙常年不見陽光的眼睛是極淺的褐色,周圍還框著一圈的深藍,他就用這雙眼睛看著我,沒有開口,我便已經感受到了自己問的有多餘。

我為了掩飾尷尬,乾咳了兩聲說:“那個,我先回去了,把鋪子收拾一下,前幾天有個地主老財找我,我準備研究一下他要做的屍皂,多讓他吐點血。”

夢驕魂淡淡的點了點頭,旋即又眯著眼睛將目光投向了河中。

他就像是一隻沐浴在陽光中的黑豹,優雅但卻危險。

我心中湧起一陣不安,但總歸是別人家的私事,我不能貿然插手,便惴惴地回到了鋪子中。

回去之後,像往常一樣,我將櫃子中的鞋挨個清點了一遍。

就在我對著編碼數第二遍的時候,我發現有一雙鞋子的鞋跟部位有些不尋常。

我們平日穿的鞋子裡,撇開女士穿的高跟鞋不說,一般的鞋子若是跟稍微高一點,鞋跟就會寬一些,這樣的鞋子走路才能平穩。

但我看見的這雙鞋子,卻有點類似於前朝皇家女子穿的花盆鞋,這種鞋子穿起來是不好走路的,即使是宮裡的老嬤嬤親自教導,也得費一番功夫才能走穩。

這雙鞋子比花盆鞋還要料峭一些,就像是木馬的底子那般,我有些奇怪,翻開記編號的冊子一瞧,這雙鞋上面寫著的號碼竟然是夢驕魂妻子的。

我心裡疑惑,他妻子的屍體已經在我這存放了半年,每個月我都會檢視,這樣奇特的鞋子,我怎麼會毫無印象呢。

我又翻出平日裡記錄每一個顧客來做屍皂時的冊子,這個冊子上寫著當日夢驕魂拿來的鞋子是個厚跟平底鞋子。

我更加詫異,這鋪子裡經手的就是我一個人,不可能平白無故給他換雙鞋子,一塊屍皂做的夠不夠好,跟鞋子的關係也很大,父親從小就囑咐我,做屍皂講究的就是從一而終,放屍皂的鞋子也是,主顧從一開始拿來便不能更換了,就算先前幾個月逝者的屍身不放進去,也要養皂氣。這事極其講究,我不會弄錯的,再說我每日都要清點,之前也根本沒有發現這鞋子的異樣之處。

我拿著這雙鞋子反覆看了一番,直到看得我頭昏眼花,也沒有看出個究竟來。

於是我將這雙鞋捎回了家中,晚上無事的時候,家裡新牽的電燈,一根小繩子一拉,便不用費火油燈的勁了。

我將其放在燈光下看著,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這雙鞋子確實沒有被調換過,這雙鞋子或許本來就是這樣的。會不會是其鞋跟被融進了什麼能被屍皂吸收的物質,當屍皂做成的時候,填在鞋跟裡的東西就消失了,鞋子本來的樣子就顯露出來了。

不行,這事實在不妥,我得找夢驕魂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