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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臨淵牧宇

“我死了,你也要死。”顓頊不解的看著沈臨淵。

“漠溟淵雖該有一劫,但是沒想到這一劫是應在我身上,師父和父君守了一輩子的漠溟淵毀在我手裡,我該死。”沈臨淵沒有半點遲疑,腰間的匕首化成神獸孰湖,沈臨淵雙手結印,漠溟淵中出現一個旋渦,龍吟劍終於落了下來,沈臨淵接住龍吟劍,躺進了那漩渦裡,沈臨淵躺下的一瞬間,孰湖卷著顓頊的身體,將他帶進了旋渦中。

下一刻,誅神鞭卻落在了顓頊的頭頂,這一鞭來得措手不及,顓頊險些五靈俱散。

“你為何?”

顓頊問道。

沈臨淵始終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你毀了我。”虞幕一直隱藏在北天君府邸之下。

“這是我現在的計劃。”沈臨淵輕聲說道,父子反目,骨肉相殘。

沈臨淵在被漠溟淵吞沒的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了額頭上一陣清涼的柔軟。

“你來了啊?”沈臨淵先是問道,然後僅存的意識又讓她推開唇的主人,“你走吧。”

沈臨淵醒來的時候聽見了院子裡砍柴的聲音,她眼珠轉動了一會兒,才確定了自己現在是在那間舊茅屋中,也許也不是那間,不過是茅屋無疑。

“你醒了?”

沈臨淵看著門口那個有些模糊的人影,“桀宇?”

沈臨淵很確定不是扶桑,感覺不像是扶桑。

現在這個人,一襲白衣,就連臉上掛著的淡淡的笑也和扶桑不一樣,腦袋像是被什麼叮了一下,一陣疼痛,那人淡淡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沈臨淵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是安魂。

這時候才勉強看清楚,那人額間沒有扶桑的疤痕,既不是後來的扶桑,也不是起初的桀宇。

“蜉蝣!”沈臨淵驚喜的叫出聲。

不過沈臨淵注意到了蜉蝣手裡拿著的那支笛子與她的笛曰十分相似,不對!沈臨淵立刻想到當年笛曰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中情況,就在她被夢魘所侵的那段日子,笛曰常常變成這樣。

“傻子。”蜉蝣將笛曰敲在沈臨淵的額頭上,沈臨淵出奇的沒有還手,而是怔怔的看著蜉蝣,這時候她確定,眼前這個人是蜉蝣無疑。

“沒想到死了還能看見你,我父君呢、我師父呢,他們去哪裡了,這屋子是我師父蓋的嗎,這老頭怎麼蓋得和人界那個一模一樣,老頭是不是還記得我?”沈臨淵眼睛裡的淚一個勁往外湧,蜉蝣坐在那裡剛咽下去的茶險些噴了出來。

“你醒來之後沒有別的感覺嗎?”蜉蝣問道。

“沒有。”沈臨淵搖搖頭。

“早知道寂滅是這樣,我就早點來找你們了。”沈臨淵笑了出來,什麼生前身後,現在她十分滿意。

蜉蝣輕輕吹起笛曰,安魂之音讓沈臨淵立刻平靜了下來。

“你要是真的寂滅了,可就真的見不到我了。”蜉蝣淡淡的說道。

“扶桑呢?”她在漩渦之中的時候感覺到有人在親吻她,這世上,除了扶桑,誰還會親吻她?

蜉蝣沉默。

沈臨淵立刻掀開被子,赤腳要跑出去,被蜉蝣拉了回來。

“你這樣我怎麼和你說?”蜉蝣將沈臨淵重新按回床上。

沈臨淵看著兩張相似的臉,眼神落在蜉蝣的額間。

“漠溟淵已被鎮壓,神界將北天境眾神的仙體被移到了神界最乾淨之地。”

“扶桑呢?”

“顓頊跟隨漠溟淵永遠沉寂。”

“扶桑去哪裡了?”沈臨淵雙手抓住蜉蝣雙肩,除了扶桑,她聽不進任何一個字。

“如今虞幕即位,荒予獲得冥界支援,登上了西天境,為西天境之君,你鎮壓漠溟淵有功,繼承北天君之位。”

“我問你扶桑呢?”沈臨淵眼睛裡帶著血絲,雙手幾乎要抓進蜉蝣的血肉當中。

蜉蝣飲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平靜的眼眸之下竭力壓制著不平靜。

“當年相柳一心想要喚醒你,扶桑說不必,你的天命,他來扛。”

“蜉蝣,你告訴我扶桑去了哪裡?”沈臨淵捂住耳朵,口中卻不停地問。

蜉蝣將她的雙手放下來,“你要是不願意聽,我可就不說了?”然後將沈臨淵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沈臨淵掙扎著抬起頭,“我聽。”

“當年相柳一心想要喚醒你,扶桑在一旁阻止,險些與相柳反目,他說你的天命,他來扛。”蜉蝣笑了笑,他當時就覺得那個對抗天命的傻小子很是可笑,不過卻暗暗地站在了他的那邊,沈臨淵的天命,他也願扛。

如果仔細看,能發現蜉蝣的笑中有些力不從心,他早就做了笛曰的器靈,就連他也是依託著沈臨淵,那裡扛得住沈臨淵的天命。

所以他放心的沉睡了,直到那個傻小子喚醒他。

“後來他雖然讓你歸來,卻對你下了孤清咒。”

“孤清咒?”

“嗯,孤清咒。上古的禁術,損己利人,以命易命。”

沈臨淵痴痴的將頭放回了蜉蝣懷裡。

“臨淵,所有你受的傷,他感同身受,你墮神,他同墜黑暗。”

沈臨淵的手輕輕磨蹭著蜉蝣的額頭,“你知道嗎,他墮了神。”

沈臨淵想哭,不過卻沒有感覺到有淚滴落,這時候,連淚水都有些奢侈。

沈臨淵總算想明白了他的沉默,長久的沉默,他們之間的磕磕絆絆越來越多,漠溟淵之事,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結局,只是許多事,她不說,他便不再追問,原來他一直都知道,沈臨淵,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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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近水閣?”沈臨淵忽然問道。

“他說這是你的產業。”蜉蝣有些想笑,這兩人,他們之間始終隔了一層膜,誰也沒有捅破,誰也不肯去捅,如今卻沒有了機會。

“柴是不是還沒劈完,去劈吧。劈完了我請你喝酒。”沈臨淵平靜的躺下,閉上眼睛,沒再看蜉蝣。

臨淵閣裡藏了幾壇上好的陳釀,這些陳釀也是現在才有資格稱作陳釀的。

臨淵閣中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沈歲寧回了涯安境,平平靜靜的做著她的沈家家主,聽聞沈歲寧歸來之日,彷彿南柯夢醒,記憶中出現了斷層,而沈家大小姐,沈臨淵終是同境主桀宇一同死在了天命族的陣法當中。

而一心鬧著要尋能人上神界救沈臨淵的喬歌,也突然平靜了下來,並且一平靜下來就立即收拾細軟,死皮賴臉住進了北樓。

境主府已經空了,如今北天君的府邸終於多了些人氣,熱鬧得像是那場血沒有在北天境流過,只是北天君沈臨淵卻不知所蹤。

此時的沈臨淵正與蜉蝣在桃樹下刨酒,這是她當年親手埋下的酒,後來做回崑崙君,才想起埋這些酒,多少是因為見著人家的姑娘為自己埋出嫁酒,如今酒還在,想嫁的人卻沒了。

“生來桀驁,高於穹宇。”沈臨淵喝醉了捧著蜉蝣的臉痴笑道。

她沈臨淵親手雕琢,用血澆灌出來的木偶人,自然有這個底氣,所以叫了桀宇。

沈臨淵醉了。

一株草跑到一棵樹下,插著腰嘆道:“這山川湖海我都走了個遍,只是口述怎麼行?可是你紮根東海教我如何帶走你啊?”

那棵樹看了看遙不可及的海平面,再看看那株草惆悵的面容,“要不,你將我拔起來吧。”

夢裡,沈臨淵便是那株草。

神農到祖厲處求來一株藥草,又將瑤草種在東海之濱的扶桑樹旁,扶桑樹有靈,她得了扶桑樹的靈性滋養,漸成人身,性子純淨,深得神農所喜,帶在身旁,與之踏千山,行萬里,嘗百草,跑了一遭。

回來後常瑤草與扶桑說道這山河萬里,深覺扶桑可憐,落地生根,只有風動時方能動,於是常常在心中思量將它帶走。

一日,神農前去赴花蕊公主之宴,她將扶桑藏在笛曰之中帶出了東海,被羲和女神發現,上報天帝,扶桑離開東海,靈力枯竭致死,瑤草被毀去仙身,失去藥效,成為無主之靈,神農憐她少不更事,扶桑死前又為他求情,神農給她重塑仙身,轉世成為臨淵。

沈臨淵大夢初醒,躺在桃樹之下,一言不發的坐了許久,嘴角含笑,忽然看著這滿樹的桃花,輕聲說道:“上一世,我為瑤草,你做扶桑木,說起來,的確是我先招惹的你,想來當時我應該是看上你了,扶桑,你說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還能不能找到你?”

蜉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你機關算盡,顓頊死前父子反目,又為虞幕所傷,那荒予明明投了漠溟淵,這時候又跳出來得了西天境,荒予以前倒也算是位仁君,不過做仁君卻被顓頊逼到如此地步,以後這神界,他和虞幕都在,倒也算是有看頭,你送虞幕這個大禮,不知道他接不接得住。”

又道:“你的心思全在這對父子身上,那傻小子為你扛下天命,我還擔憂你心裡沒有他,這下我放心了,傻小子值得。”

“幫我守住北天境。”沈臨淵拍了拍蜉蝣的胸膛。

“你呢?”蜉蝣問道。

沈臨淵取出了腰間的匕首,結了個印,那匕首被靈氣包裹,片刻之後靈氣之中匕首變成了孰湖。

“你可知臨淵牧宇?”

蜉蝣想起了境主府以前門前的那四個打字,他初次去境主府的時候便嚇了一跳,這傻小子,是真的認定了沈臨淵。

“他想死我還沒答應呢。”沈臨淵輕輕一笑。

漠溟淵要是真的吞噬了扶桑,她就算是毀了漠溟淵也要將扶桑找回來。

北天境沒有人知道,他們消失多年的北天君正坐在漠溟淵一側,看那姿勢,約莫十來年沒有挪動過了。

“你這孰湖獸總算可以歇一歇了,找了十年,又守了十年,你這樣守著,他是數,這裡暗無天日的,也長不起來啊。”

沈臨淵怔怔的看著暮蘇之間竄起的火苗。

“當年扶蘇木一旁,我名暮蘇,當時還是棵幼苗。”暮蘇看沈臨淵一臉茫然,便解釋道。

“五行相剋,沒想到你竟然來了火神殿。”沈臨淵輕輕笑道,就連蜉蝣都不知道他在這裡。

“相剋卻也相生。你準備守到幾時?”暮蘇問。

“他做枯木等了我許多年,好不容易從偶人變成了人,又在冥界暗無天日的地方等了我一千五百年,就這麼等著吧,這才十年,我不信他不回來。”沈臨淵的語氣中帶著笑意,她心中相信,不管他走多遠,終究是會回來。

“痴兒。”暮蘇嘆道,滅了指尖那一簇火苗。

“羲和女神別來無恙啊。”沈臨淵對著來者輕輕一笑,暮蘇告訴她,正月十三,務必要來東海之濱一趟,見一個人,沒想到是羲和女神。

“你在怨我?”羲和女神好笑的看著沈臨淵。

“不敢。”

“算了,你師父已經替你怨過我了,你神農同你一樣,擰得很,我與他本來交好,當年之事後,他明明只剩神識,卻也只在消散之前見過我一次,你這匕首便是那時他給我的。”羲和女神道。

“當年之事,是你有錯在先,不管你惱怒與否,我不曾後悔,不過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我替你留了他一魂。”羲和女神看著沈臨淵的方向,沈臨淵發現看的其實不是她,突然想起什麼,退了兩步,定定的看著她方才倚著那棵樹,然後蹲下來,整個人變成一株草。

羲和女神恍然大悟,搖搖頭,“當年神農怪我估計是因為你被毀了藥性吧。”

那株草迎著風,一動不動,彷彿像沈臨淵叉著腰與羲和女神對峙。

有一根樹枝落到那株草身上,“都沒了藥性,還裝瑤草,好好的北天君不做,來這裡風吹熱曬的做什麼?”

扶桑的聲音雖然虛弱,不過語氣中的調侃之意卻十分明顯。

那株草充耳不聞,只是在風吹過來的時候順勢往扶桑樹身邊靠了靠。

正文完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