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教授耐著性子回答：“我星期天的飛機，我兒媳婦再過幾天就滿月了。我走了，還有我兒子照顧她們嘛，況且快滿月了，我兒媳婦也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
“哦，時間真快，竟然快滿月了。”
“可不是！你們回國時路過燕京的話，一定上家裡去坐坐啊。”
“一定，一定。你看咱們多有緣分，說不定明年暑假你來的時候，我們又能碰上了。”
“明年暑假我就不一定來了，到時候我這小孫女肯定進託兒所了，我來也沒用，更何況我自己還有課題研究，忙得很，今年來也是請了假的。”
“再忙也沒有孫子重要。說不定到時候你兒媳婦又懷上了，能給你生個大胖孫子呢。”
“別看我兒媳婦長得人高馬大的，身體可不怎麼樣，我可沒敢想她還能再生一個，她懷個孕，不是吐，就是暈的，每次都折騰得我兒子跟著瘦上一大圈。再說了，他們已經倆孩子了，再生一個，養不起啊。”
“咦～可別那麼說，米國就這點兒好，沒計劃生育，想生幾個生幾個。你看看咱們附近這些默克西科人，一家至少都有三四個孩子，跟咱們小時候那會兒一樣一樣的，一群兄弟姐妹，多熱鬧。再說了，你們家兩口子都是教授，兒子兒媳婦又這麼有出息，咋會養不起呢。哎，沒有孫子咋成？總得生個孫子傳宗接代不是？虧得我家閨女這頭一胎就是個男孩子，如果是個女孩子的話，我可得勸勸她趁著年輕趕快生，女婿家就一個兒子，可不能給人家絕了後。”
“方大姐，話可不能這麼說，他們這個歲數，大多數家裡不都是一個？現在這年頭，男孩女孩都一樣。我覺得倆女孩兒挺好，是個伴兒。”
蘇教授被老方說得心裡非常不舒服，什麼絕後了，生個孫子了不起啊，每次看見自己都顯擺！
剛認識這老兩口的時候，還覺得這方大姐挺熱情的，上來就噓寒問暖的，對待自己也特顯尊重，只是隨著孫女的出生，她看見一次就可憐自己一次，我不就是還沒孫子嗎？有孫子有什麼了不起？！
敗家的孫子可不少，再說了，兒子兒媳婦也不是不能生了，大不了來個第三胎。
蘇教授看了看錶，“噢，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一會兒我兒媳婦還要帶我去商店買回國要送的禮物呢。你們慢慢遛，我先回去了。”
說完回頭就走，生怕老方拉著她接著聊。
“蘇教授，祝你一路順風啊！”
老方還在後邊跟她一邊大嗓門喊話一邊揮手作別。
等蘇教授的身影拐了個彎看不見了，老方和老孫才推著小童車接著溜達。
老孫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到：“你以後看見蘇教授，別老提孫子孫子的，我看她臉色都不好看了。”
“你往哪兒看？！覺得蘇教授年輕、好看，是吧？”
“你！這都多大歲數了，說的這是啥話。我是好意提醒你，蘇教授這次沒有得個孫子，心裡不定多難受呢，咱就別往人家傷口上撒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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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還挺關心她的。”
“這，這，沒法跟你說話！還不是你說要巴結著蘇教授？等我們大孫子過兩年考大學了，到燕京上學還多一條後門。”
“那是我沒想清楚，你想想啊，她看著也不比我們年輕幾歲，聽說她兒子是小的，上頭還有個大的，這小兒子都生第二胎了，至少得有二十六七歲了吧？她這當媽的肯定快要退休了。等我們大孫子上大學的時候，她都不是教授了，我還巴結她幹嘛。每次看見我們，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教授款兒，欺負我沒見過教授？去我們廠裡的那些技術骨幹，有多少教授副教授的，人家一個個都跟我們一起幹活，一點兒架子都沒有，不像她，拽得跟電影裡的那些地主老太太似的，瞧她每次的打扮，花紅柳綠的。”
老孫腹誹，“哪有花紅柳綠?人家多會打扮，高雅大體，人也挺和善，一看就是高階知識分子。”不過這話他可是不敢說出口，就老方這個大醋罈子和那個大嗓門，當著老婆的面，他這一輩子都沒敢替幾個女人說過好話，更沒敢跟幾個女人說過話。
往家走的蘇教授覺得有點晦氣。
本來回家就算了，遇到兒媳婦打電話跟別人抱怨兒子，接著出來散步，遇到這麼一個小市民句句戳心窩子。
米國有啥好的？來一次還這麼不容易，住得破破爛爛的，吃得湊湊和和的，能聊得來的朋友也沒有，啥家務活還得自己做，真不是人過的。
自己在燕京，窗明几淨的，吃得好，住得舒服，走到哪兒都是學生們恭恭敬敬地跟自己打招呼，到這兒來，不僅得伺候兒媳婦，還得看她臉色。越想越不爽啊。
燕京也有那麼多跨國大企業，兒子在這邊也工作好幾年了，要經驗也有了，說不定回國發展得更好，嗯，還是勸勸兒子回燕京發展去，燕京這些年房價也是使勁往上翻，小林要是同意的話，跟老穆商量商量，儘早幫兒子付首付在城裡買套房子，寫我們老兩口的名字，給他們小兩口住，自己還有理由經常上門去看孫女。
要不要鼓動他們再生一個？說不定就是個男孩呢，一串仨女孩的機率會很小吧？
蘇教授一邊盤算，一邊往家去。
她到家的時候，袁媛不在客廳和廚房，聽見主臥裡傳來隱隱約約的水流聲，估計是在洗澡。這都啥習慣啊，上午十來點鐘沖澡。
蘇教授到廚房燒了壺熱水，用自己帶過來的保溫杯泡了一杯茶，端著回到自己的臥室，準備看書去，等快中午的時候再出來做午飯，她實在是沒心情跟兒媳婦坐在一起，沒話找話地聊天。
在餐廳裡吃午飯的穆林想起來昨晚上媽媽和老婆都不高興，突然心中一跳，這倆今天會不會吵架了啊？真有點不放心，還是給家裡打個電話看看情況。
電話接通了，是袁媛接的，說自己跟婆婆正在吃飯呢，穆林聽她的口氣，不像是吵架了的樣子，找個藉口跟媽媽說了兩句，聽著也不像心中有氣，還好，還好，他可以放心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