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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呀(三)

美琴於是便跟著安倍晴明離開了。

安倍晴明的家雖然是位於達官顯貴所在的街道上,但是他畢竟僅僅從職位上來說的話還只是從五品,所以認真算下來其實只是在街道的末尾而已。

甚至是,和其他的那些官員們朱門林立的家比起來,晴明這小小的三進之宅附帶一個有池塘的院子,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寒酸。

不過那僅僅是從外面看起來是這樣罷了。

當你真正的走入那一扇門的時候,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樣。現在是晚上,院子裡面明明沒有點燈,但是卻有滿天的螢火,直接照亮了這一整片黑暗的夜。

甚至於,因為有了這些螢火的原因,原本應該是漆黑的、冰冷的暗夜也變得多了幾分溫暖的夢幻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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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長的迴廊下面掛著一盞一盞的燈籠,裡面亮著燭火。院子裡面的萬年櫻即便是在這個時候依舊是生機勃勃的盛開著,月夜下那些飛揚的花瓣就好像是精靈在起舞。

這是一場何等美好的,讓人根本就捨不得清醒的幻夢啊。

美琴睜大了眼睛。

她想像不到沒有現代的電器,沒有燈光的夜晚,那在美琴的認知之中是只有最最落後的地方才有可能出現的景象。想來定然是黑暗的、低微的入不得眼的才是。

這不是高高在上的傲慢,也不是看不起,而是對於事實的陳述。

但是現在,美琴卻發覺,她之前的認知或許是有些過於片面了。

因為這裡真的是她所能想象到的之外的美好,是多少的現代工業與科學技術都沒有辦法模擬出來的景象。紛飛的櫻花,滿天的螢火,閃爍的星光,還有那些在黑暗中發著光的好看的露珠。

“好美啊。”

美琴低聲的讚歎著。

“您喜歡就好。”

陰陽師聞言,聲音裡面不由得就帶上了笑意:“畢竟只是小小的陋舍,大抵是比不上姬君的亭臺樓閣。如果連這一點點的能夠討得姬君的歡心的景色都沒有的話,那倒真的是我的錯處了。”

對於他這樣的稱呼,美琴總覺得不好意思和不對勁。

“那個,晴明大人........我不是什麼姬君啦。”

安倍晴明笑著搖了搖頭,手中拿著的扇子擺動了一下,但是卻並沒有應下美琴的話。

“姬君說笑了。”他道,“您是萬中無一的貴女。這一點淺薄的見識,晴明還是有的。”

“我真的不是什麼姬君.......”

美琴簡直不知道要怎麼給安倍晴明解釋這一件事情才好。

但是,她哪裡知道,她身上穿著的和服雖然只是將她那時候在櫻花樹下穿著的衣服還原了,可是以御坂家的家資來說,又怎麼可能給她配質地略差的衣服。不,不如說,作為倍受寵愛的獨女,能夠被拿到美琴面前的自然是最好的東西,再加上後世的比這個古老的平安京時代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的製作工藝,所以美琴身上穿著的那一件衣服,大概是皇宮裡面的真正的公主的身上都比不得的上乘之物。

至於其他的麼,美琴自己是習慣了所以不曾察覺,但是她的身上帶著世家的大小姐從小到大被教育的很好的那種教養,雖然說其實本人和“大小姐”這個詞語之間的差距略大,但是安靜下里的時候,卻是絕絕對對的貴族淑女無疑。

而這些看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自然便成為了她是以為來歷不凡、家世深厚的高貴姬君。

還是那種.....…身上自發的就帶著無數的靈光的姬君。

是的,美琴因為不曾接觸過陰陽道,故而也就不會去收斂自己身上的那些靈力。在安倍晴明看來,她簡直就像是黑暗之中的那一顆閃閃發光的星星,閃爍著耀眼而又奪目的光澤,讓人忍不住的就想要伸出手來去觸碰。

這種靈光對於一切的能夠看見的人類又或者是妖怪來說,都是顯眼的根本沒有辦法忽略掉的程度。

安倍晴明甚至在想,這一位小小的姬君會這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說不定便是那一隻妖怪覬覦她身上的靈力,想要將她擄走吃掉;但是卻又因為種種的原因和突發狀況,最後給搞成了生魂離體,同時這一縷生魂還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安倍晴明急著想要將美琴從那裡帶走,其中一個原因也是擔心那個將美琴的靈魂帶離了身體的妖怪會不會就在附近。

安倍晴明自然是可以自豪的說,以他的實力足以面對此世不少的大妖怪。但是他並不是那種喜歡惹是生非的人,雖然說不畏懼是一回事,但是有可能的話還是希望不要對上的。

而且晴明也擔心,如果自己真的和什麼人打起來的話,這位小小的姬君的靈魂會不會受到牽連。所以可以偷偷跑掉的話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反正........

安倍晴明“啪”的一聲開啟了扇子,那一雙桃花眼裡面盛裝著瀲灩的笑意。

反正,他也從來都不是什麼死要命子恪守禮節的君子不是

“姬君。”

安倍晴明示意美琴同他一起在櫻花樹下面的石桌旁邊坐下,立刻就有白衣雲鬢的美人手中端著托盤、上面擺著熱氣騰騰的茶水和幾個精緻的小碟奉了上來。

那侍女看起來柔美異常,但是若是從側面望過去的話,卻會發現她薄得像是一張紙。

不,不如說,這原本就是一個紙人罷了。

“咦?”

美琴好奇的看著侍女。

安倍晴明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隨即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來。

“這是我的式神,名換摺紙。”

那叫做摺紙的式神放下手中的托盤,朝著美琴的方向遙遙一拜:“見過姬君。”

“好神奇……”美琴睜大了眼睛。

“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怎敢以此來糊弄姬君呢?不過,若是能夠得到您的一聲讚譽,那也是好的。”

有如光風霽月一般的男人搖著扇子低低的笑起來,隨後話題一轉:“姬君,一壺粗茶和些許家制的小菜,雖是簡陋,也請您多少嘗些吧。”

瓷白的碟子裡面盛裝著半透明的花朵,美琴拿過筷子嘗了一口,是鹽漬過得櫻花。在口腔中被咀嚼的時候,那一點點的鹹味混著櫻花的香甜,是舌尖上的味蕾都幾乎要炸開了的程度。再捧起茶來喝一口,略略的帶了些苦澀的茶水又恰到好處的壓過了那一份膩,只留下了淡淡的清香和唇齒間的留戀不舍的回味。

“唔!”

雖然嘴上什麼都沒有說,但是美琴依舊像是一隻貓咪一樣的眯起了眼睛,臉上滿是滿足的色彩。

她顯然是沒有料想到,雖然看上去簡陋不堪,但是真的吃到嘴中的時候,卻擁有著不遜色於現代的時候那些做工精緻的糕點的美味。

“慢點吃。”

安倍晴明失笑,把那盤子朝著美琴的方向推了一下,詭異的生出來了一種喂貓的滿足感來。

“請您聽我說,姬君。”

晴明那一雙好看的、像是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與美琴對視,話語不急不緩,就像是在給她娓娓道來一個故事一樣。

“您現在的情況是是身體與靈魂分離了。”

“按理來說,身體與靈魂分離的時候只會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人之將死,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再容納靈魂,於是靈魂脫離了身體;但是,在極少數的情況下,還會有另外一種可能——”

他手中的扇子“啪”的一聲合攏,指向了美琴的方向。

“沒錯,也就是您現在這樣的——身體還好好的活著,但是因為靈魂不在身體裡面,所以身體也就沒有辦法產生意識。”

美琴努力的理解了一下他的話。

“........植物人嗎”

“那是什麼”

安倍晴明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詞,不由有些疑惑。

“就是.........差不多就是活死人的意思吧。”

“原來如此,這般形容倒也是貼切。”安倍晴明瞭然的點了點頭,“確如姬君所言一般。”

“生魂離體,只要在身體死亡之前回去,那麼都可以返生;只是害怕靈魂與身體分離的太久,最後硬生生的將生魂耗成了死魂。”

安倍晴明垂下眼來。

美琴抖了抖,並沒有追問晴明,成為死魂之後的後果。

能有什麼後果呢那是根本不需要追問的答案。定然是就此被判定了真正的死亡,再沒有一絲復活的希望吧。

美琴畢竟還只是一個孩子,如果要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掉的話.......她的眼睛裡面閃過了惶恐與不安。

那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無知無覺的小白兔一樣,因為可能到來的不安而紅了眼眶。

雖然並不是美琴屬意要這樣做的,但是……小孩子的身體本來就嬌弱,淚腺也要更發達一些。雖然不是本人的意願,但是卻依舊是不自覺的紅了眼眶,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

身著盛裝、華麗的像是女兒節的時候祭祀使用的人偶一樣可愛的姬君這一副樣子,簡直可以讓世界上最心堅如鐵的男人也沒有辦法狠得下心腸來。而安倍晴明自然不會是那一個例外。

他嘆息了一聲,探過身去,將小小的美琴攬入懷中。

“別哭啊,姬君。”這一位享譽京都得大陰陽師說,“你這樣哭泣,就算是神明看到了,也是會心碎的呀。”

“我、我才沒有哭呢!”

沒親聞言登時就瞪大了眼睛,像是一隻被人踩了尾巴於是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的貓。

“是是是,您沒哭。”

晴明用袖擺擦去了美琴面上的淚水,好聽的聲音裡面帶上了微微的苦惱。

“要怎樣您才願意止住哭泣露出笑顏呢?——啊,有了。”

安倍晴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極好的方法一樣。

只見他送開了美琴,從自己的寬大的袖子裡面掏出來了一張符紙。晴明的手指靈巧的翻動著,那一張符紙沒費多少功夫就被他折成了一隻千紙鶴。

“姬君,您看。”

安倍晴明一邊說著,一遍朝著那一隻千紙鶴吹了一口氣。只見這一隻千紙鶴上面登時染上了一層靈光,隨後搖搖擺擺的飛了起來。

它的身上帶著夢幻的、星紫的色澤,飛過的時候甚至還會撒下瑩瑩的光輝。其中有那麼一些落在了美琴的臉上、手上、頭髮上,甚至還有一顆落在了女孩子因為抬頭看而仰起的鼻尖上。

美琴注視著這美麗的景象,一時之間因為過於的震驚而說不出話來。

“姬君您看。”

晴明道。

“我把星空送給您……所以……”

別哭了……算我求你了。

安倍晴明,赫赫有名的大陰陽師。

偏偏,對於女孩子的眼淚,束手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