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被商傅翻轉了過來。
一行有些歪歪扭扭的稚嫩字跡躺在照片的右下角，藉著燈光，夏覓仔細辨認了一下已經被喪屍兔抓得有些模糊的字跡：“爸爸媽媽……你們是最厲害的馴獸師……我愛你們。”
結合喪屍的動作，夏覓突然反應了過來。照片中的男人應該就是地下的怪物喪屍，也是馬戲團的馴獸師。知一點而通全域性，夏覓隱約猜到了猛獸狂化之後第一個報復的就是馴獸師，這才使得他的下場如此悽慘。
“那個喪屍應該就是照片中的男人，他還保留著控制這些猛獸的能力。”
商傅微微頜首，乾淨修長的指尖在照片上又點了點，“照片上標著數字。”
順著他的動作，夏覓看到了三人身上那微不可查的三個數字，微微睜大了眼：“他比的是這個小女孩？”
商傅沒回答她，而是向著表演廳正中微微揚了揚下巴。地面上的喪屍一雙只剩下黑色的眼睛一直牢牢地看著兩人，見狀竟艱難地點了點頭。
聽著他骨頭傳來的咯吱聲，夏覓心中也湧出了一股澀然。
冷宮的一杯毒酒，抽離的不僅是她的生命，更是將她的情感一併抽走了。自從到了這個新的世界，她看似一直在努力的活著，但只有她心中清楚，她未曾將這個世界看成真實的。在這裡，她情感淡漠，仇恨亦或是歡喜都是淡淡的。除了羅飛，她甚至未曾在別人身上多耗費一絲感情。
直到此時，被一隻喪屍影響著，她第一次意識到了她淡漠以對的這個世界是真實的，所存在的人也是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
心臟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抓緊，夏覓長長吐出一口氣。她的指尖牢牢地按在照片上，一如她眼神般堅定。
喪屍的眼中泛起了一層水汽，漸漸凝聚成了一滴淚，順著面目全非的臉龐滴在了地上。
噠。
淚水砸在地毯上，發出了微不可查的聲音。
喪屍的臉已經扭曲了起來，他的眼睛大張著，一度波動的眼神漸漸平靜了下來。發黑發青的唇也張著，露出被涎水覆蓋住的尖利牙齒。暗沉的皮膚好似一層層疊在臉上，墜出了扭曲而蒼老的紋路。
“嗬嗬……啊額……”
伴隨著一段無意義的聲音，他揚起的頭慢慢地低了下去，最終叩在了地面上。
王孫公子，貴家小姐，夏覓受過無數人的禮，卻第一次在被人跪拜的時候心中如此複雜。雖然不知道為何這只喪屍還能保留有屬於人類時的記憶和神志，夏覓卻已經確認了他並沒有完全喪失理智。
怪不得，怪不得羅飛只是被捉了過來卻沒有受傷。
怪不得，怪不得他們三人進入表演廳的大好機會他沒有偷襲。
怪不得，怪不得他眼睜睜看著柏姜和羅飛離開而沒有半絲阻攔的意思。
怪異之處一一解開，夏覓閉了閉眼。一隻溫熱的手拍了拍她的肩，感受著商傅無言的安慰，夏覓微微咬了牙。
微弱的光透過狹長的入口照了進來。
天亮了。
“我……”
她的話剛響起，一道突兀的雷光就將整個表演廳映得明亮無比。
“停下！”
饒是她反應極為迅速，雷光仍舊狠狠地劈在了喪屍的身上。伴隨著老虎和黑熊的吼聲，刺鼻腐朽的焦臭味傳來。
餘光看到老虎和黑熊衝了過來，夏覓卻只覺得手腳冰涼。
地面上本該沒聲息的喪屍艱難的動了動，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老虎和黑熊瞬間不動了。
然這卻好似給柏姜了錯誤的資訊，他只當喪屍還具備威脅，一道較之剛才更威力十足的雷光再次砸在了喪屍的身上。
明亮刺眼的雷光好像鋒利的刀劍割開空氣，也將廳中的一切映得纖毫畢現，夏覓看得清清楚楚，微微仰著頭的喪屍眼中劃過了一絲似是解脫似是釋然的情緒，仍舊張著的嘴微微挑了挑。
雷光落下，他徹底沒了生機。頭狠狠地撞在地面上又彈起，瞬間地面上聚了一汪深紅色的血跡。
黑熊和老虎瞬間暴躁了起來，兩隻猛獸圍著地上的人繞了幾圈，又不約而同地用頭頂了頂他，確認他徹底沒了聲息這才仰天發出幾聲長嘯。
商傅看了一眼猶在發愣的夏覓，跳下了觀眾臺。
黑熊和老虎看著他走過來，並未攻擊商傅，而是安靜了下來趴在了喪屍的身後。
在手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金屬，商傅伸手探了探喪屍。和預料一般的，喪屍的頭上破了洞，隱約可以見到閃爍的晶核。
死了。
末世以來生死這等大事本已經成了常事，但頂著夏覓和老虎黑熊期盼的目光，這兩個字就在舌尖徘徊，但商傅卻如何都說不出口。沉默地，他搖了搖頭。
結果在預料之中。夏覓狠狠地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從情緒的旋渦中抽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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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找人。”
說罷，她一個眼神也沒分給柏姜，直接向著後臺走了過去。
表演廳很空曠，沒人，照片上的女孩年紀不過六七歲，加之喪屍流露出來的愛護之情，那個女孩定然也在馬戲團中。表演廳沒人，只能說明她在其他地方。
商傅釋放的火焰早已經熄滅，蟒蛇仍舊在地上盤旋，見到夏覓挑簾進來不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又將頭埋進了柔軟的腹部。
裡間角落裡堆著不成人形的屍體，方才進來的時候她心中還有幾分不適，眼下卻消得一乾二淨。沒有用彎月，她直接伸出了手。
“我來。”
一隻溫熱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肩上，微微用了力就將她拽到了身後。看著商傅落了些灰塵的短髮，夏覓沒有爭。
地面上的人大概有幾十個，全都不成人形。隨著商傅尋找的動作，一滴滴的血混著被撕裂的衣服碎屑在空中四濺開來。有的血濺到了夏覓的臉上，她卻只是低著頭沒有其他動作。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同樣沉默的商傅微微嘆息了一聲。
“在這裡。”
和所有的屍體一樣，女孩的屍體也被動物啃咬過了。她的手做出了鼓掌的姿勢，嘴角也微微揚著，似是看到了讓人欣喜的事情，卻徹底沒了聲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