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石化的辦公樓一層，彷彿集市般熱鬧。
有三三兩兩聊天的，有高聲談笑的，有呼朋喚友拉關系的，有百忙之中仍然在工作的，還有高舉著天線打電話的——這個就是小胖了。
唐市長輕輕咳嗽一聲，道：“蘇董來了，咱們是不是開始？”
“開始？”蘇城疑惑的看了過來。
“是啊是啊。”招商局長連連點頭，說道：“蘇董來了，是不是把大家召集起來，開始登記？”
他比蘇城還積極。
蘇城對此無可奈何，心裡笑兩聲，道：“不用召集了，都是時間金貴的主兒，咱們豎個牌子，挨個登記就行了。登記好了，想做什麼做什麼。”
“遠來都是客，一頓熱飯都不吃，太說不過去了。我們請客，招商局已經在昊泰酒樓訂好了位置，登記一撥，就送一撥。”招商局長磨刀霍霍，比昨天的準備充分多了。
看來，他今天是戮力要拉幾個臺商下水了。
蘇城也不擋人家的路，挑挑眉毛，笑道：“誰想做什麼做什麼。不過，登記是我們的事，請客是你們的事，要說的清楚。”
“沒問題沒問題。”招商局長彎腰鞠躬，恭敬的要命。一轉頭，見楊明等人拿著登記簿，挨個去找個人聞訊，他也把手下人分成幾波，屁顛屁顛的跟著去了。
給蘇城的感覺，這招商局長就像是在銀行裡賣理財產品的經理。
在場的企業主，許多都是漏夜趕來的。大家都想早登記早完事，見大華沒有舉行浪費時間的大集會，也覺得相當舒服，一個個登記好自己的資訊，就開始享受招商局長的勸慰攻勢。
大約20分鐘左右，一堆人的登記工作就完成了。此時才是早晨9點，一些晚到的企業主才三三兩兩的走進來。
楊明乾脆豎起登記處的牌子，忙的樂在其中。
唐安科悄悄的數著人數，當他數到400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他心裡在吶喊：天底下原來有這麼多的外商。
吶喊完了，唐市長問蘇城道：“蘇董，咱們要不增加一點企業的人數？1000多家外企了，要是能留下一半，那簡直是……簡直是……”
蘇城並不意外，輕聲道：“到廣交會去的外國企業也很多啊。外商來是賺錢的，咱們給的條件好，他們趨之若鶩，你想要增加名額，就得多包銷產品，多提供土地，大華力有不逮了。”
“蘇董，包銷產品的成本是多少，您給咱算一下。我們市政府也有一筆資金，專門用來招商引資的。我們可以出三到五成，幫海滄石化基地，多招幾十家企業，您看如何？”唐安科是咬牙才說出這個話的。此時的政府不比後世，資金總量上還是差的很多，實在是太缺錢了。
蘇城沒有立刻說話。
唐安科又加了一句：“漳州的5000公頃土地還沒有動用，要是大華能再吸引100家臺企，我們想辦法向國家申請，把這些土地劃撥給大華。”
放到後世，1公頃土地賣1000萬或者1個億都不稀奇。就是1991年，也絕對不便宜。光是對土地的三通一平，就要花掉很多錢。五通一平或者七通一平更是比木地板鋪一遍貴的多。
唐安科沒有說平整土地的話，但光是劃撥土地，已經是一個極大的利好了。
蘇城頗有意動，遂道：“咱們的條件是包銷產品，以海滄石化基地的產能，70萬噸乙烯，大概能生產出來三四百萬噸的最終產品，多到1000萬噸也有可能。這麼大的產量，養活兩三百個下游廠商並不難。這麼著，整個石化基地的產值大概是每噸1萬到10萬元，1000萬噸大概不超過1萬億。”
蘇城算出這個數字以後，自己都嚇了一跳。
旁人更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蘇城。
別說中國了，全世界能拿出1萬億的人，能有幾個。
唐萬科突然害怕了，心想：蘇城這傢伙，不會是騙子吧。
謝薇薇本來安靜的裝淑女，準備只聽不說的。但經過了蘇城這段話，她是怎麼也安靜不下去了，驚怒的道：“蘇城，1萬億的產值，你怎麼包銷的出去。”
蘇城忙擺手道：“最高是1萬億，你比如生產賣到美國去的兒童玩具，它就算是高附加值的產品，但你要是生產塑料袋，那就是低附加值的產品，全部生產塑料袋的話，也就100億的產值。而且，這個是產值，不是利潤什麼的……一個石化基地，有幾千億的產值，有什麼奇怪的。”
作為原料的大乙烯和成品油，每年就能創造出幾十億乃至上百億的產值。相關的衍生品雖然是使用乙烯做原料的，但並不是純粹的使用乙烯，這些下游廠商還會購買其他的原料和配件，組合生產出更豐富的產品，像是玩具，就要採購布料、絨毛等產品，經過設計和製造，才會最終銷售出去。
海滄計劃能夠吸引到大boss的關注，能夠在國務院常務會議上出現，本身就說明了它的價值。
這樣一個石化基地，丟在臺灣是要影響好幾個點的gdp的，光是數十萬名工人的工資，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大家原本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是覺得蘇城有門路，能把包銷的產品賣出去，也許是平價銷售乃至虧本銷售也說不定。
此時一算大賬，許多人忽然覺得自己頓悟了。
世界上就沒有哪個公司，能吃的下這麼多的貨。
謝薇薇死死的盯著蘇城，道：“這些產品，你要是包銷不出去，可不光是害人了，會把大華都陷進去的。”
蘇城很冷靜的道：“我知道。”
“那你要把包銷的產品賣到哪裡去？”
“以後你就知道了。”
“上百家工廠，要生產出成千上萬種產品，你難道開一個化工產品超市？”謝薇薇心裡著急上火，就像他說的，包銷產品如果是一個騙局，那將是一個世紀大騙局，所造成的影響，根本不是蘇城或大華所能承受的。
小胖本來拿著長天線的大哥大，到處讓人“試試效果”，聽到“超市”一詞，敏感的插口問：“化工品超市能賺錢嗎？”
謝薇薇快要氣死了，橫眉冷對道：“化工品超市當然賺不到錢了，超市都是賣日用品的，所以才說包銷不可行。你知道超市是什麼嗎？”
“當然知道，老田就是開超市的。”
“什麼？”
“華寶超市，就是老田和蘇城的。”小胖語氣中滿是後悔，道：“師父當年讓我開超市，我害怕，結果老田一猛子扎了進去，把自己的工廠都賣了，結果才幾年功夫，就混成了億萬富翁。你說我能不知道超市嗎？”
謝薇薇心裡生出濃濃的好奇，轉瞬又脹氣的道：“誰在和你說超市了。我在說包銷的事。”
“實在不行，就開一個化工品超市了！”小胖一點都不擔心的道：“師父從來不做虧本買賣的，他們拿到包銷的，私底下偷著樂就行了。你也不想想，這些下游工廠都是指著上游的大華石化吃飯的，用的是大華的原料，回款也是繳到大華來的。大華能坑了他們不成。所以說，皇帝不急太監急。”
小胖很有節奏的氣炸了謝薇薇的肺。
這個女人氣急反笑，用陰暗的柳葉眉盯著小胖，擰下他大哥大上的天線，再用蔥段般的小白手握住，雙臂用力，狠狠的一蹶。
只聽“咔嚓”一聲，金屬做的天線，就被折成了兩截。
謝薇薇往地上一扔，像是戰勝了公雞的母雞似的，邁著公雞的方步，走了。
何濤在後面小聲的抱歉道：“小謝認輸的時候就是這樣，你們別生氣，有次開會結束，她扎了20多個腳踏車輪胎才解氣。”
小胖不解的問：“她扎了20多個腳踏車輪胎，和掰斷我的天線有什麼關係？”
“說明她沒有那麼生氣，要是真生氣的話……唉，把大哥大收好吧，這麼貴的東西，要是被摔壞了，多可惜。”
小胖腦筋一轉，趕緊抱住了大哥大。三萬多塊錢的東西呢，他可捨不得被摔了。
蘇城轉過頭來，卻是對唐市長笑道：“看來，包銷這個事，還是只能大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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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市長苦笑道：“市政府確實是力有不逮。”
比起政府官員來說，商人們的膽子就大多了。他們才不管大華用什麼手段來包銷，只要按時付款給錢，沒人在乎商品的最終使用者是誰。
大家關心的依然是競標的情況。
由於要等待一天時間，許多懶得回去的企業主，就被招商局長拉去了飯局。今天估計是他最忙的工作時間了，邀請來的外商不能置之不理，說的多了就有人被冷落，說的少了怕對方被冷落。說的慢了怕說不完，說的快了怕人家聽不清楚，不寒暄怕人家說自己粗魯，寒暄兩句又擔心沒時間說正事。
招商局的眾人，突然間體會到了國家領導人的生活。
什麼叫握手握到手抽筋，說話說到嘴轉筋，這就是了！
更令他們想不到的是，下午時分，鄭華塑料廠的池海，竟然毅然帶領一批本土企業主，走進了大華石化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