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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只履西歸

多情自古傷離別。

離別鉤果然也正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悽美、悲傷。

一柄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鐵鉤怎會讓人覺得悽美?

但離別鉤的的確確就是給了蘇微雲這樣的感受。

楊錚將離別鉤從一塊破布里開啟,放在手心之間,對著磨刀的老人道:“前輩既懂得相劍,可否為我相一相我此去之吉凶?”

鉤尖朝向天空,鉤鋒在清晨的陽光下迎展。

他找到蘇微雲的同時,也見到了磨刀老人和高漸飛。

磨刀老人瞧了瞧他,說道:“這柄鉤,我二十年前就已相過,不須再相了。”

楊錚驚道:“二十年前?前輩莫非認得家父?”

磨刀老人道:“你正和楊恨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前輩竟是家父之故人......”

磨刀老人道:“不過你不必憂心,你此去有吉無兇,更無性命之患。”

楊錚微微一愣,還未答話,磨刀老人又道:“只因你的劫難已有人替你接下了。”

“誰?!”

“就是他!”

磨刀老人看向的人是蘇微雲。

而蘇微雲卻正仔細小心地端詳著那柄離別鉤,這柄奇特得不能再奇特的“劍”。

離別鉤可算作鉤,也未嘗不可算作是一柄劍。

只不過它是一柄煉廢了的劍。

三人都將目光投向蘇微雲,蘇微雲卻忽開口道:“此劍為何不可相?”

磨刀老人道:“因為它本是一件煉廢的殘缺之劍,似劍而非劍。劍無可劍,所以也就沒法子相。”

蘇微雲道:“是劍無可劍,還是見無可見?”

磨刀老人道:“劍上的紋理、恩怨、宿命已全部被一齊煉廢,又如何得見?”

蘇微雲忽道:“好,我正要見識一下非劍之劍,又是何等威力!”

他忽然左手拔劍,抬手攻向楊錚,一劍飛出,唰唰唰卻揚起三朵劍花,瞬間綻放。

他出手之快,劍勢之猛,令場中三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楊錚下意識地揮出手中離別鉤。

他卻沒有阻攔那柄泛著綠波的瀟湘劍,而是以攻為守,以攻克攻,也鉤向了蘇微雲的大腿。

楊錚竟渾然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只因他學的本就不是名門正派的武功,而是如何將人打倒,為了這個目的,他可以用命去拼!

高漸飛臉色赫然一變,他發覺兩人對攻之下,勢必會有一傷,而他已阻攔不及。

無聲無息,鉤已揮出!

“這柄鉤為什麼要叫作“離別鉤”?”

“因為這柄鉤無論鉤住什麼。都會造成離別。”

“如果它鉤住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腕離別;如果它鉤住你的腳,你的腳就要和腿離別;如果它鉤住你的咽喉,你的人就要和這個世界離別。”

楊錚鉤的是蘇微雲的左腿。

蘇微雲這一劍擊出,縱然真的能重傷楊錚,他的腿也要和他的身子“離別”了。

磨刀老人見到此景,忽地呆住。

令他呆住的不是楊錚的鉤,而是蘇微雲的腿。

蘇微雲的一隻左腿竟不見了。

那並不是真的隱形起來,看不見了。

而是摸不著了,雖仍近在咫尺,但卻是如同鏡花水月,不可能勾著,就好像不在了一樣。

磨刀老人曾講過:劍有劍氣,人有人氣,萬物各有其獨特之氣。

那麼現在的情況就可以說是:蘇微雲左腿的“氣”不見了。

蘇微雲輕妙地一收劍鋒,左足抬起,僅用一隻右足點地,飄飄然地飛起,揚著一條極為奇異的軌跡後退。

這軌跡不但飄忽,而且根本讓人捕捉不到,彷彿是在縹緲雪山之上。

蘇微雲的身法似慢實快,眨眼便掠出五丈之外,那離別鉤果然沒鉤中他。

楊錚心有餘悸地收回離別鉤,問道:“方才那一式好厲害,莫非是‘金雞獨立’?”

高漸飛卻苦笑道:“決不是的。剛才那一招若是金雞獨立,我立馬將蘇大哥的左腿吃下去!”

蘇微雲方才用出的一式輕功,奇之又奇,玄妙難言,幾乎已超出了高漸飛的見識。

磨刀老人喃喃自語,仰頭望天,不知在唸叨些什麼。

蘇微雲收劍而立,法相莊嚴,面色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平靜之意。

“我的‘老酒’何在?”

老酒,是狄青麟花三萬零三兩銀子買下,然後轉送給蘇微雲的千里老馬。

楊錚答道:“尚在客棧之中。”

蘇微雲道:“好,我騎此馬而去,一日之內,必可到侯府。”

楊錚皺眉道:“一馬乘兩人,恐怕不夠。”

蘇微雲道:“我去,你不去。”

楊錚道:“我怎能不去?”

蘇微雲道:“因為你的馬沒有我的馬快,所以你就不去!”

侯府。

侯門深深深如海。

狄青麟正在他的試劍密室之中接待裘行健、王振飛還有花四爺三人。

王振飛呵呵笑道:“小侯爺,您怕是還想不到我就是青龍會四月堂的堂主吧!”

狄青麟面色冷冷,道:“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輕易地調換鏢銀,不是你還能是誰?”

王振飛道:“哈哈哈,我的武功本來不高,可還是被龍鬚大人委命為四月旗主,你可知這是為什麼?”

狄青麟毫不猶豫道:“為我鋪路!”

王振飛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得好像是一隻打算安心過冬的狐狸突然落入了獵人的陷阱。

狄青麟道:“你也知道的,若非青龍會五大勢力割據,實力有損,你根本不配為青龍會一方旗主。”

“所以青龍會的四月旗主本該是我,我殺了你,也就成了新的四月旗主。”

王振飛稍稍一愣,卻居然還笑得出來:“小侯爺說得不錯,我本來不配的。”

花四爺也在笑,裘行健也在笑。

狄青麟道:“你們還笑得出來,是不是因為你們覺得我已經中了你們的毒?”

裘行健臉上的笑容最先僵住。

狄青麟道:“你們是不是還在想,我的毒為什麼還未發作?”

王振飛也不再笑了。

狄青麟道:“花四爺怎麼還笑得出來呢?”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所以多問了一句閒話。

花四爺呵呵笑道:“我只是個怕死的人,也是個有錢的人,投靠哪邊都一樣,小侯爺肯定是不會殺我的。”

狄青麟只說了三個字。

“你錯了。”

狄青麟突然拔劍,絢爛的劍光一閃而過,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籠罩掉了整間屋子。

沒有人能形容這種燦爛,輝煌,耀眼的劍光。

也沒有人能形容狄青麟最後看他們的那一眼的冷酷眼神。

等到劍光一收,三個人已經全部倒下。

王振飛雖非厲害高手,但也絕對不弱,能殺掉他的劍已經很少,能同時殺掉他們三個人的劍,那便不知有多麼迅捷了。

狄青麟輕輕按動他所坐的蒲團下面的一個按鈕,對面的那個蒲團移開,裡面竟還藏著一個地窖。

他隨手將三具屍體丟進地窖中去,然後又用潔淨的清水洗過了手,才重新坐在蒲團之上。

他在笑。

他似乎也在得意,他好像已成為了一個了不起的人。

“小侯爺,外面有一位自稱蘇微雲的人求見您。”

“蘇微雲?他終於來了。”

狄青麟又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重新用水洗了三遍手,才道:“請他進來。”

........

夕陽。

夕陽的餘暉依然照著,從密室的小窗中照進來。

深紅色的光芒映在地面,又反射出一道極為晃眼的光彩,此時已是春末,風暖花敗,這光彩也竟帶著一種留戀的淒涼之美。

如同離別一般的悽美,夕陽也要離別,春日也要離別。

為什麼春華總是留不住,總是要離別呢?

人呢?

人是不是也要離別?

蘇微雲一走進門,便看見了那一道悽美的光彩。

那一道光彩就迎面照在他的雙眼之中。

狄青麟站在他正對面,道:“你終於來了,我劍法方才大成,正合勝你。”

門已被童子關上。

窗戶緊閉,窗外的光芒卻依然照著。

蘇微雲道:“你已在我手下敗過兩回,何談勝我?”

狄青麟道:“我與你從未正面交鋒,哪裡敗過?”

蘇微雲道:“六扇門的趙正是不是你安排來找我的?”

狄青麟笑了:“你猜得很準。”

蘇微雲道:“諒他也沒有那個膽子敢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

狄青麟又道:“那一次難道算作我輸?”

蘇微雲笑道:“你叫他來,不過是想看看我的劍法,誰知他卻沒那個本事逼出我的劍,難道不算你輸?”

狄青麟道:“好,那麼還有一次呢?”

蘇微雲道:“還有一次是許通,許通當然也是你唆使而來的,那個少年對我講他看到過你。”

狄青麟道:“那次我看你出了一劍。”

蘇微雲道:“殺他只需用一劍。”

狄青麟道:“然而那一劍不足以殺我!”

蘇微雲道:“但你那回也已輸了。”

狄青麟忽然道:“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蘇微雲道:“你說。”

狄青麟道:“你明明有好幾次對我出手的機會,你卻總是按劍不發,只是挑釁,此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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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微雲道:“我修的是達摩劍法,乃是佛門神劍。”

“人不殺我,我不殺人,如此方可不興殺念,不起欲波,才合劍法之本意。”

“你只為修煉劍法,而不為殺人?”

“是。”

“好,只憑這一點,你便夠資格成為我的對手。”

蘇微雲突然又強調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因為你已輸了兩次!”

狄青麟坦然地承認道:“是,我已輸給你兩次,那又如何?”

............

狄青麟本來是個很驕傲的人,他絕不容許自己有半點失敗,可他現在好像已經不在乎輸。

只有真正的強者才不會在乎輸。

蘇微雲明白,狄青麟已不是以前那個狄青麟了,他已成長為一個強者。

狄青麟居然又自顧自地說道:“可我畢竟還是有些怕輸給你,所以我特意安排了一個絕佳的位置送給你。”

蘇微雲正迎面站在一片光彩之下,那是夕陽餘暉從地面反射而至,他的眼睛微微被晃得有些難受。

他在明,狄青麟卻在暗。

但是他已不能動。

從他一進門開始,狄青麟的氣勢就已鎖定住他,只要他敢稍動一下,露出一絲破綻,靈龍軟劍就會立即刺到他的面前來。

狄青麟又道:“可是絕不能說是卑鄙手段,因為高手過招,能夠爭得一絲光線,一絲風聲,一絲泥土,那也是種本事!”

蘇微雲緩緩點頭:“你說得對!”

狄青麟道:“所以我還在等,等到最合適的時候,我就會出劍。”

蘇微雲道:“我等你出劍!”

.........

等候,漫長的等候。

但是無論多麼漫長的等候,都總有等到的那一刻。

夕陽終究會落山。

狄青麟長年在此地練劍,他非常清楚在什麼時候,從什麼角度,窗外會反射出最傷人眼,傷人神的那種光芒。

光芒彷彿暗淡了一些。

可密室中好像變得更熱。

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陽光正是最絢爛,最美好,最醉人的。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狄青麟吟出了一句詩。

這句詩出口的同時,他的劍也出手。

靈龍軟劍,那柄劍不是刺出去的,而是灑出去的。

就如同夕陽將深紅色的餘暉灑落在大地一般,他的劍光也灑落入整間密室。

劍光正也像夕陽,實在太璀璨,太美麗,太迷人,不止是蘇微雲,用劍者自己也一定會被自己的劍光晃住,迷住的。

因為這劍法本是應無物的絕招。

應無物是“瞽目神劍”,他不用睜眼,所以劍光不管再迷亂,對他而言也毫無影響。

狄青麟不一樣,狄青麟睜著眼睛,也未有受到影響。

他竟似將劍光中的每一種變化,每一道光彩都完全掌握,從而只傷敵,不傷己。

劍光最先圈轉向的是蘇微雲的左腿,因為狄青麟看得出來,那一處的破綻最明顯。

但是就在下一刻,蘇微雲的左腿竟忽然不見了。

狄青麟也大驚。

不過他轉即就冷靜下來,他明白那是一種身法,一種神秘而奇異的身法。

譁!

劍光一閃!

狄青麟有萬千道劍光,蘇微雲卻只有一道。

但無論是誰的劍光,都忽然又在一瞬之間全部收起。

世界瞬間變得黑暗。

夕陽剛好落山,餘暉也都不在。

密室之中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蘇微雲還是站在原來的那個位置,狄青麟也仍然站在蒲團旁邊。

蘇微雲道:“你看錯了。”

狄青麟道:“是,我看錯了。我以為那是一種身法,原來卻是一種劍法。敢請教其名?”

蘇微雲道:“這一劍叫作只履西歸。”

狄青麟道:“只履西歸?”

蘇微雲緩緩道:“傳說之中,達摩祖師圓寂之後,世人皆道他已坐化,不能現世。誰知又有人見他一手拄杖,一手提鞋,往西天而去。後來再看,達摩祖師坐化之地,只留下一隻鞋子,便有‘只履西歸’的故事。”

狄青麟道:“達摩劍法,果然有趣。你還有沒有什麼有趣的話要講?”

蘇微雲道:“我騎老酒而來,趕了一天一夜長路,尚未用餐,勞煩主人設宴款待。”

狄青麟忽然開了門,對著外面門口站著的兩個童子吩咐:“你去命後廚做一席素宴,為蘇大人慢用。記住,一定要請許大廚做,其他廚子做出的口味未免偏重。”

一名童子快行而去。

蘇微雲又道:“老酒趕路,實在不易。更請主人賜它十斤好酒,以慰其心。”

狄青麟道:“十斤如何夠得?你去取十壇三十年的女兒紅,請門外那匹老馬痛飲。”

另一名童子也走了。

狄青麟慢慢地走回密室,問道:“你還有什麼要求?”

蘇微雲轉身走到門口,說道:“還有一個請求。”

“請講。”

“請你可以和這個世界離別了。”

狄青麟慢慢地倒下,倒在一片黑暗之中。

門又合攏。

將所有的光芒都關在了外面。

.......

關於這件事情,江湖上僅有的描述是從一名侯府的童子口中傳出來的。

“我從未見過那麼能喝酒的馬,那真是我此生第一次見到,也是唯一一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