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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魚

沖天大火並沒有燃燒多久,一名強橫的異族人就是凌空而來,伸出一指朝下一按,口中吐出一個字:“滅!”

氣流鼓盪,一層浩瀚的能量波動,自異族人指尖瘋狂湧出,將滔天火焰拍擊而下,轟的一聲,火勢被捻滅。

一切都顯得那麼輕描淡寫。

糧倉燃起的熊熊大火,輕輕鬆鬆被滅掉,裡面的肉藤,除了最上面一層被燒燬外,其餘的都還有食用的價值,於是異族人沒把它當回事。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火,不僅僅是燃燒在糧倉中,還燒進了花都人心中。

很快這件事便沸沸揚揚地傳開了。

那一腳將小男孩的板車踢翻的中年人,這時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自己的一隻腳,許久後跑到屋外,拿了一根粗壯的木棍,狠狠地朝自己的一條腿掄下。

腿折了,中年人笑了。

諾亞還是惜時如金地刻苦修煉,只是腦海裡總是浮現小男孩的身影,似乎一下子,他又回到了小男孩姐姐被肉藤吃掉的那一天,小男孩滿臉淚水地抬頭,倔犟地說:“喂,你信不信,我終有一天,會殺了雅戈,替我姐姐報仇?”

露茜對小男孩的死去很傷心,感傷地流出許多眼淚,坐在門口的她,絮絮叨叨地敘述著小男孩的往事。

諾亞本沉浸在修煉當中,可小男孩的事,一遍遍地從他心底翻湧上來,再加上露茜在身邊的不停耳語,使得諾亞進入一股很奇妙的境遇,閉著眼睛的諾亞,昏昏沉沉,隱約陷入了夢境之中。

他在做著小男孩的夢。

夢裡的他,恍然睜開了雙眼,入眼的,是一個荒僻的小院,圍了一圈的矮牆,有的已經破裂開好幾個豁口,院裡有一個約莫剛會走路的小孩在玩泥巴。

屋裡有婦人咳嗽的聲音。

諾亞正要進屋去,門簾掀開,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走了出來,端著一碗湯,小心翼翼地走到玩泥巴的小孩面前。

“小尼歐,這是姐姐燉的鮮魚湯,快來喝。”

小孩馬上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魚湯溫熱正好,小尼歐端起來就是大喝了幾口,接著頓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家裡不富裕,碗裡的幾條可數的小魚,想來是他姐姐費心釣來的。

姐姐是否只釣了這麼幾條魚?

這幾條魚燉出的魚湯,除了他手中的一碗和母親喝的一碗,還有剩餘嗎?

姐姐喝魚湯了嗎?

這些問題,電光火石地在小尼歐心頭閃過,他張口,想要問,但又怕姐姐沒喝過魚湯,那自己的魚湯就得分給姐姐一部分,想到魚湯的鮮美,小尼歐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仰頭繼續大口大口地喝起魚湯。

少女親暱地摸著小男孩的腦袋:“我們家小尼歐長得真快,再過幾天,可就三歲了。”

諾亞靜靜地沉醉其中。

他發現,少女看向魚湯的眼神,也充滿了想要喝一口的渴望,甚至在小尼歐不曾注意到的時候,還饞得留了一些口水,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注視著喝湯的小尼歐笑,笑容中滿是疼愛。

諾亞看著小尼歐一口口將魚湯喝完,看著小尼歐一天天長大,看著小尼歐的姐姐漸漸有了幾分成熟女子才有的嫵媚。

眨眼就過去了五年。

小尼歐的八歲生日到了,殘破的小院在這一天有些擁擠,十幾個小孩,在院子裡東奔西跑,把他姐姐給他佈置的生日宴會現場,搞得一團糟,小尼歐更是把一盤菜,撞掉在了地上,瓷盤裡是他姐姐燉好的魚。

少女要去撿,小尼歐一把拉住她:“姐姐,這條魚我不要了。”

少女道:“小尼歐,它才剛掉在地上,還很乾淨,洗洗就好了。”

小尼歐氣惱地說:“我不管,我就是不要。”

少女一隻手揉著小尼歐腦袋,笑著說:“好好好,這盤菜,你不要就不要,不過姐姐喜歡吃魚,這條魚就由姐姐吃掉好不好?”

說著就又要伸手去撿,可小尼歐一腳踩在了那一條肥魚上,格外用力,踩了一腳又一腳,直到把那一條魚踩得稀巴爛,如一灘散發著惡臭的爛泥。

小尼歐衝少女冷冷地說:“這條魚已經掉在地上了,你要是吃了,別人會笑話我的!”

少女舉起一隻手,眼看就要一揮而下,可最終還是忍住了,但小尼歐卻被激怒了,他狠狠地瞪著少女:“你要打我?哼,給,你打吧,不過你打我的時候可要記得,我今天八歲了,我是一個男孩子,很快,我就會長得比你還高,力氣比你還大,到時候,可就是我打你了!”

然後他一把將自己的姐姐推倒在地。

少女跌坐在地,悵然良久,夜幕降臨後,她燒了兩桶水洗澡,氤氳著的水霧中,少女緩緩褪盡了衣衫,露出了傷痕累累的酮體,那些傷都是她為攢錢給小尼歐過生日,整日沒日沒夜地打工留下的。

諾亞站在窗外,目光自那一道道傷痕刮過之後,轉身,不再觀看,慢慢地,身後傳來少女的低聲啜泣聲,她哭得那樣小聲,生怕被自己的弟弟聽見。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過去了。

諾亞注意到,再出現在他面前的小尼歐,驀然地成熟了許多,可他分明才九歲,他全身上下溼漉漉的,手裡掂著一條鮮活的肥魚,興奮地跑進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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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幹淨利落地將魚處理乾淨,做了一鍋鮮美的魚湯,給母親盛了一碗後,他一口不喝,坐在桌邊,似在等待什麼,從中午一直等到深夜,時不時地伸手摸一下盛魚湯的陶罐,湯涼的時候,他就去熱一下。

月上樹梢時,他母親對他說:“小尼歐,別等了,你姐姐不會回來了。”

小尼歐說:“娘,你胡說,我燉的魚湯這麼好喝,姐姐又喜歡吃魚,她一定會回來的。”

他母親說:“你知道的,你姐姐已經死了。”

小尼歐瞬時淚流滿面,但他還是搖頭:“娘,你騙我。”

第二天,他又抓來一條魚。

“娘,姐姐昨天不回來,是不是因為她不喜歡喝魚湯,那我今天做紅燒魚,好不好?”

“你姐姐已經死了。”

這一天,小男孩將魚紅燒。

第三天,小男孩又抓回一條魚,只是這條魚比先前小了許多,小男孩身上也出現不少傷口。

“娘,姐姐是不是不喜歡吃紅燒魚?那我今天給姐姐做清蒸魚,好不好?”

“你姐姐已經死了。”

這一天,小男孩將魚清蒸。

第四天,小男孩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懷裡抱著一條一尺多長的大魚。

“娘,姐姐是不是不喜歡吃清蒸魚,那我給姐姐做酸菜魚吧,好不好?”

“你姐姐已經死了。”

“娘,你能不能換句話。”

“不能,因為這就是現實。”

小男孩默然良久,他孤零零地提著一條大魚站在屋子裡,大魚劇烈地擺動著,打得他的大腿直響,小男孩動也不動,最後他一屁股頹然坐在地上,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陡然他抬起了頭,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諾亞:“我要雅戈死!”

諾亞嘆息一聲,嘆息聲中,荒僻的小院逐漸消失不見,小男孩和他母親的身影,也一點一點地變得虛無,就在這一切快要消散時,諾亞點了點頭。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