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霖的家在舊城區，陳舊的建築帶著濃濃的歲月痕跡，街道十分狹隘，兩側的大樹遮天蔽日，樹下街邊來來往往都是騎著腳踏車與摩托車的行人，比規劃整齊的新城區多了幾分髒亂差。
但是，與充滿了冷漠味道的鋼鐵都市相比，舊城區的年味卻要濃厚許多，大紅的燈籠與裝飾，偶爾響起的鞭炮聲，互相追逐的兒童，春節在這裡，仍舊是充滿了喜慶的意味。
儘管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不過當劉霖走進小區時，門房秦大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樂呵呵道：“小劉，回家過年啊！”
“是啊，秦大爺。”
劉霖與秦大爺聊了兩句，應付他追問在哪上班收入幾何之類的客套話，然後走到自己家門口。
推開家門，一股淡淡的黴味就鑽入鼻腔中。
劉霖將手上提著的東西都往桌子上一放，然後環顧了一圈——許久沒回來，家裡已經沒有什麼人氣，桌子椅子還有地上，都落滿了淡淡的灰塵。
劉霖只能挽起衣袖，跑到儲物間拿出掃把拖把，把整個屋子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
塵煙瀰漫中，指標緩緩指向十二，等忙完了一切後，時間已經到了中午。
往年的時候，父親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回來的，劉霖顧不上髒兮兮的衣服，連忙把買來的食材提到廚房，準備做一頓豐盛的午飯，免得父親回來後餓肚子。
就在劉霖剛剛淘完米把火點著時，客廳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劉霖急忙跑出來接：“喂你好？”
“小霖啊……”
一個略帶沙啞和粗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是劉霖父親的聲音。
“啊，是我。”
劉霖的心微微一跳，心中突然有個不太妙的預感。
“是這樣，我這裡有事忙不開，今年就不回去過年了……”
果然，跟預感一樣，但劉霖卻沒感到有什麼意外，也許他心裡早就明白，這一天終究會到來。
劉霖沉默著，而父親的話還在繼續：“還有，過了今年，你就算是成年人了，要為自己今後的生活負責，所以從明年開始，我不會再負擔你的生活費了……”
劉霖默默聽著父親嘮叨，大概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跟自己說這麼多話吧。
說了一通之後，父親才察覺到劉霖的沉默，他也跟著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就到這吧，你都聽明白了嗎？”
劉霖下意識的輕輕點頭：“明白了，新年快樂！”
也不知道是因為劉霖平淡的語氣，還是他這句新年快樂的原因，父親這次沉默了更長時間，然後才用異樣的語氣說道：“嗯，新年快樂，要照顧好自己。”
電話已經被結束通話，劉霖還保持著接聽的姿勢，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聲。
儘管早有預料到這一天會來臨，但是當真正面對時，劉霖卻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平靜，心跳加快了許多，眼睛有點發酸。
一股酸澀的感覺，從心底瀰漫開。
從以往隻言片語的交談中，劉霖就已經猜出來，父母在外面恐怕已經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而他這個兒子無疑是個障礙，所以一直都在瞞著他。
對此劉霖沒有什麼怨天尤人的憤怒，反而十分的理解，勉強牽連在一起沒什麼好結果，還不如徹底的分開。
實際上父親不回來，對劉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因為他與父親的對話從來都是極少超過三句，兩人以前都是沉悶的性格，面對面坐一天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而且他對父母也沒有太多的感情，這對夫妻從未起到過教育的責任，只是把他生下，然後給生活費，讓他自生自滅。
劉霖沒有長歪，由始至終都是一個三觀正常的好孩子，不得不說真是一種幸運。
但就算理解，就算感情不深，劉霖心中還是有怨念，有委屈。
不過這麼多年來他也早已習慣了，便把怨念和委屈壓在心底，電話放下後回到廚房繼續做飯。
人分離了，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劉霖不會因為些許不良情緒就虧待了自己，他打算做幾道自己喜歡的菜，然後好好的犒勞一下自己，這一年來的辛苦。
飯菜都做好之後，劉霖將餐桌直接搬到客廳，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反正這個家現在就只剩下他一人了，愛怎麼折騰都行。
吃完飯後，劉霖正坐在客廳裡喝茶休息時，電話又再一次響了起來。
這電話讓劉霖有點奇怪，他這個家可沒什麼親戚朋友，只是催繳水電費的才會打過來。
劉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難道是母親？
他的母親已經多年沒有跟他聯絡了，想必生活費在他成年後也會斷掉，也許是和父親一樣，最後來跟我告別的？
“喂你好？”劉霖拿起電話接聽。
“這裡是劉文彥的家嗎？”
但電話那頭響起的聲音卻不是猜測中的母親，而是一個陌生的蒼老聲音，大概是七八十歲的老頭那種。
“是啊。”劉文彥就是劉霖父親的名字，他下意識回答道，但馬上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從今天開始，大概不是了。”
這句話有點奇怪，電話那頭的老人似乎愣了一下：“什麼意思，難道劉文彥一家人已經搬走了？”他的聲音似乎帶著一點著急。
一家人這三個字讓劉霖一愣，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這個老人家大概還不清楚劉文彥已經離異的事情。
不過這個要解釋就麻煩了，所以劉霖只能儘量簡單一點：“劉文彥已經跟妻子離婚了，他現在差不多不回來了，您跟他是什麼關係？”
“原來如此。”老人沉吟一會，卻沒回答劉霖的問題，而是問道，“小夥子，你是劉文彥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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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兒子啊。”劉霖有點奇怪，難道這個老人跟父親的關係並不熟悉？
聽到劉霖的話，老人的聲音略微急促了一些：“你是劉文彥，你……等等，劉文彥有幾個兒子？”
“大爺，您不是來查戶口的吧？”
劉霖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這老頭到底是什麼人啊，打電話過來問這問那的。
不過劉霖馬上腦洞大開想起某個劇情，難道這位大爺是父親某個多年未見面的遠親，在國外發財卻沒後代，所以想找個遠房親戚來當做繼承人，繼承他的龐大遺產？
醒醒醒醒，大過年的不要做白日夢了。
劉霖為自己的念頭窘了一下：“劉文彥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我。”
大概吧，如果父親這些年在外面沒有另外跟別人生的話。
電話那頭的老人，聲音突然變得溫和下來：“孩子，你已經長這麼大了，你可能不記得，在你還很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劉霖嘴角微微一扯，他還需要被人抱的小時候，當然是記不得誰抱他了，不過這種典型的老人家的話，劉霖是不會吐槽的。
不過這麼一說，這個老人跟他們家難道真的有什麼關係？
但老人接下來的話卻讓劉霖完全摸不著頭腦。
“長大了好，長大了好，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老人念念叨叨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留下一臉懵逼的劉霖。
喂，老爺子！說好的遺產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