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川小春之所以說《半澤直樹》當得起這個評價。
並不只是單指劇情。
同樣也指東野司的畫技，以及分鏡的把握。
比方說這草稿分鏡最後的劇情。
半澤直樹與淺野支行長對峙。
鏡頭分作兩邊。
右邊是半澤直樹，左邊是淺野支行長。
淺野支行長意氣風發，站在夜晚的路燈下，顯得光鮮無比。
而作為他下屬的半澤直樹只能被燈光反射照到側臉，就好像要被拉到萬丈深淵中一樣。
五億日圓的過錯！
這絕對是一口大黑鍋！
屬下的功勞歸上司，上司的錯誤屬下來抗。
這是銀行中非常有名的一句話。
而半澤直樹則被淺野支行長選作了替死鬼。
半澤直樹的表情肅穆，眉毛略微皺起——這是一個很‘用力’的表情。
當時察覺到這一點的細川小春則是一愣。
要知道這只是漫畫啊。
東野司到底是怎麼畫，才能把一個平面的、漫畫的簡化人臉畫出那種‘用力’的感覺？
這畫技屬實驚人。
真把一個平面形象畫活了。
而另一邊的淺野支行長卻談笑風生，滿臉平靜，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半澤直樹這位屬下死活。
路燈的燈光一明一暗，昭示著雙方決裂。
壓到人喘不過氣的鉅額貸款騙局，緊張的氛圍，下克上的臺詞，壓抑的線條陰影！
這就是現代職場嗎？
明明就只是草稿分鏡而已，東野司卻硬是靠著過於恐怖的基本功，畫出了漫畫原稿一般的感覺。
所以，細川小春之所以覺得《半澤直樹》精彩。
有一半得益於其劇情本身精彩。
而另一半，東野司的畫工絕對功不可沒。
細川小春甚至完全可以說一句不客氣的。
單論畫工。
任何出版社的漫畫作者，都絕對不是東野司的對手！
她如此高度評價《半澤直樹》，這讓東野司都有點不太適應了。
畢竟按照以往的套路，細川小春或多或少會表達一點對東野司題材、劇情的擔憂。
且這一次他準備的時間確實很短，一週的時間就把《半澤直樹》拿出來了。
細川小春不更加要表達一些擔心嗎？
但這次細川小春卻將這些慣例全部跳過，直接就開始吹捧環節了。
這明顯不符合常理啊。
似乎是看出東野司的想法，細川小春笑著反問：“怎麼了？東野老師，難道你不覺得《半澤直樹》當得起這個評價嗎？”
她原本還以為東野司會稍微謙虛一下。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東野司竟然只是點了點頭，很有自信地接道：“我覺得《半澤直樹》完全當得起這個評價。”
這讓細川小春乾咳兩聲，這才繼續開口：“不愧是東野老師，不管什麼時候都對自己的作品這麼有自信。”
對於細川小春這話，東野司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開玩笑。
這可是當年的現象級日劇。
劇情都是頂尖的。
它並不像一般日劇那樣，每集只有一個高潮點。
《半澤直樹》是每集都有兩三個高潮點，且各種翻轉打臉。
雖然漫畫沒辦法像日劇那樣，能弄來堺雅人那種出色的演員。
但靠著東野司的畫技完全可以補足這一點。
這要是還沒有自信...那東野司真覺得自己應該自己找個垃圾桶，把自己給丟進去了。
“那麼《半澤直樹》的這份草稿分鏡我就暫時收下了，東野老師。”
細川小春說著便將草稿分鏡塞進公文包中。
正如前面所說，這份草稿分鏡還要帶回去討論。
畢竟這是東野司的作品。
至於連載會議這種東西...
一般來講，每個漫畫作者的作品只能透過連載會議，也就是多數編輯組長投贊成票才能在週刊或者月刊上面連載。
但東野司的作品則完全可以半無視這個規則，走個流程就能開始連載了。
或許有人會說這樣對其他作品不公平。
但出版社就是這麼個地方。
東野司的作品只要拿出去就不會有編輯組長反對。
將草稿分鏡收下後，細川小春又重新對東野千早介紹一遍。
“浦島出版社的編輯...？”東野千早乾咳一聲，這才不好意思地深鞠一躬：“實在不好意思。”
估計是有以前東野千早的影子，所以她剛才還在覺得細川小春與東野司指不定在搞什麼辦公室戀情呢。
但現在看細川小春這不躲不閃，根本就不心虛的表情，她就覺得有一點點可能...是自己想偏了。
“沒什麼，千早。”細川小春很大方地笑了笑，握了握手，接著又與東野千早寒暄了兩句，簡要介紹了一下自己與她以前的關係。
以前的東野千早與細川小春算得上是友人間的關係。
雖然現在從頭開始了。
可東野千早總覺得與對方很熟稔，只是稍微交流兩句就能互相瞭解。
這裡面估計也有之前東野千早與細川小春交流過的影子在裡面吧。
目送著細川小春轉身離開，東野千早也是松了口氣，接著便來到自家弟弟旁邊，直接開始盤問。
“阿司，你對小春姐有沒有什麼感覺？”
“啊？”東野司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剛才細川小春不是介紹了嗎？只是他們兩人只是好友關係。
怎麼東野千早還要跑來自己這裡問一兩句？
東野司不懂東野千早的意思。
但很快就聽見她的解釋：
“也有可能是小春姐害羞，不願意對我說出真相啊。不過小春姐年紀有點大了，等到阿司你上大學後，小春姐都要二十六七歲了吧？這可是個問題啊。”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讓東野司也是哭笑不得。
“沒有你想的那回事，我和小春也就是好友關係。”
東野司平時工作上雖然叫對方細川編輯，但私下叫細川小春名字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是嗎？我就是有點擔心這一點啊...比起小春姐來講，涼花還是有點青澀了，畢竟只是個高中生嘛。你們男生不都喜歡年長一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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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可太侮辱我們男生了，什麼叫做喜歡年長一些的？”
“是嗎？”東野千早斜著看了東野司的一眼：“那阿司，你們男生喜歡什麼型別的？”
東野司笑眯眯地喝了口茶水，解釋道。
“我們男生喜歡長得好看的啊。”
男人嘛。
說到底不就是喜歡好看的，身材好的，這是人之常情。
至於其他的...
東野司估計男生還真沒怎麼考慮過。
“哎？”
東野司這話讓東野千早愣了愣。
那按照這個標準來算...她不也在這個範圍裡面嗎？
東野千早愣住，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還沒開口，就被似乎看穿她心思的東野司用力地彈了光潔的額頭。
這像是教訓小孩子一樣的動作，讓東野千早忍不住微瞪了一眼對方。
這算是她對付東野司的殺手鐧了。
至於其他的方式...？
她總不能打，或者罵東野司吧？
自家弟弟也算是拉出去很有牌面的作者了。
她這個當姐姐的自然要給對方留面子。
百般無奈下，她就只能這麼微瞪著東野司，想要憑藉此找回自己姐姐的一點點尊嚴。
但若是站在東野司的視角來看。
她這種動作其實反而有種小孩生氣了撒嬌的感覺...
......
“完全的職場漫畫？”
在得知東野司新漫畫情況的時候，浦島總編抬起頭，表情有些驚訝。
確實有些驚訝。
他一直都知道東野司的路子野，畢竟東野司是半道出家的漫畫作者。
但饒是浦島總編也沒想到他路子居然野到這種地步。
上一次的《非自然死亡》這種半法醫半偵探題材就已經足夠劍走偏鋒了。
沒想到東野司這次來個更偏的。
說到職場。
大部分人估計都覺得枯燥，乏味。
因為平時他們就在職場體會到太多不公正，不平等的待遇了。
而東野司居然還要選擇這種題材。
且最關鍵的是...東野司也沒有在職場工作的經驗啊。
頂多就是以前跟著《午夜兇鈴》動畫電影制作組製作《午夜兇鈴》而已。
職場漫畫...
在浦島總編看來，這對於東野司來講必然是個挑戰。
但是——
“既然是東野老師，想必他拿出來的東西是絕對不會讓我失望的，你說對吧？細川編輯。”
浦島總編笑了笑，對東野司的期待感拉到最滿。
“東野老師的這部作品確實驚人。”細川小春微笑著回答：“必然會超乎浦島總編你想象的。”
“超乎想象？細川編輯這話倒是說得太過了。”
浦島總編樂呵呵地接過東野司的《半澤直樹》。
同時他也沒忘補充：“我對東野老師的漫畫評價可一直都是一百分滿分，這已經是最高評價了。”
是啊。
他都已經將期待感與評價拉滿了，東野司要是還能讓他吃驚...那對方得到什麼地步？
不過...
“細川編輯，這份草稿分鏡，你應該給其他編輯也列印一份了吧？”
“確實讓行政部那邊的人幫忙列印了。”
細川小春點了點頭。
“喔？”浦島總編來了興趣：“既然這樣，那我們倆也別這麼躲著討論了，集思廣益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有點不太好吧，浦島總編。”細川小春面色為難：“雖然東野老師的這部作品十分精彩，但說到底也就只是分鏡草稿，並不是漫畫原稿。就這麼直接召集全部編輯討論...”
由浦島總編召集全體編輯討論與細川小春將分鏡草稿分發下去，請求各位編輯看的意義是全然不同的。
前者是帶有命令性質的。
後者則是請求詢問性質。
最主要的是，東野司這還只是分鏡草稿，浦島總編這命令性質的行為在旁人看來就是明顯的偏心。
偏袒於她與東野司。
這對她這個資歷尚淺的編輯組長來講其實並不是好事。
對於細川小春的擔憂，浦島總編則是樂呵呵地毫不在意。
“就算只是分鏡草稿，我也相信東野老師的作品值得我這麼做。”
“至於偏心問題...要是他們手底下的作者也能拿出東野老師那種成績，我也會選擇偏袒。”
是啊，沒成績，說什麼都是白搭。
浦島總編乾脆站起來，捏著草稿分鏡走出門外，同時召集起編輯部的編輯。
“各位都看一眼細川編輯剛列印的作品...這是本出版社臺柱作者東野司剛完成作品分鏡草稿，作品名叫《半澤直樹》。”
說著，浦島總編還稍微展示了一下手裡的分鏡草稿。
底下有些資歷老的編輯自然有些覺得浦島總編小題大做了。
他們能理解東野司作為臺柱，總編對其作品的關心。
但是...
這連漫畫原稿都不是，就只是單純的草圖...
因為這玩意兒漫畫作者可以隨便更改的，甚至亂畫都沒事。
可既然浦島總編都發話了，他們也沒辦法，只能從一邊的桌面上拿出《半澤直樹》的分鏡草稿，開始一頁一頁地翻看稽核。
看著下面的編輯規規矩矩地審稿，這邊的浦島總編也沒猶豫，捏著原稿的一角翻開來，一頁一頁地看去。
一時間，整個浦島出版社就只有靜靜翻頁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了。
細川小春禁不住抬頭觀察各位編輯的表情，想知道東野老師這份草稿分鏡在他們眼中是個什麼樣的質量。
但她看著看著就發現有些不大對勁了。
因為這都已經翻了四五分鍾了...底下的編輯居然還沒有放手的想法。
要知道浦島出版社的編輯經驗都是十分豐富的，他們審稿只需要看個前半部分，就大概能明白這漫畫的具體質量了。
但是這次...他們不止是把前半部分看完了。
甚至還在不斷地，一字一句地看著後半部分。
這也就是說...
東野老師的《半澤直樹》在他們眼中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細川小春略微屏住呼吸。
若是她一個人覺得好看...那意見只能說是單一。
可如果整個編輯部都覺得好看...
那這份《半澤直樹》可就真是有點不得了了。
在她這樣的想法中，第一個看完《半澤直樹》的浦島總編抬起頭，略微吐了口氣。
然後，他側過腦袋，看著細川小春。
“我先說一下我的看法。”
“好看，想看下一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