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化三星?”
太上老君古井無波的臉上,少見的露出幾分懷戀之色。
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躺在搖椅上,喝著菊花茶,品味自己衝動、熱血,卻又精彩紛呈的少年時光。
有人說當人回憶過去,回憶他年輕時代的故事,便是他老去的時候。
不僅是人老,還是心老!
但如果一個活了很久很久的人,連過去都沒得回憶,豈不也是一種悲哀?
當一個人能夠懷戀過去,至少證明他的情感沒有因為時間而消散,他心中至少還有一絲絲的溫情和懷戀。
哪怕是活了億萬年,三界最為古老的老古董,心境已經平靜到極限的太上老君,也曾有莽撞衝動的少年熱血。
這才是活著啊!
“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當然可以。”
“你為什麼想到了這些?”
“如果我說是因為通天河,想到了某一個通天教主,您會相信麼?”
“你說的這個通天教主,肯定不是被你一劍徹底泯滅的那個。”
“一個某些方面和我很像的人!”
擅長用劍,為人護短,但呂雲澄的弟子顯然沒有那麼多妖魔鬼怪!
以修為而言,截教弟子自然是遠勝闡教弟子,但說截教弟子良莠不齊妖魔叢生,卻是一點錯誤也沒有。
“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但我只能告訴你,我的一氣化三清,確實來自於那個人的一氣化三星。”
“我能修行麼?”
“不能。”
“為什麼?”
“因為你的內心並不認同,你需要的是諸天萬界唯一體,而不是千千萬萬個化身,否則早已投影諸天了。”
“或許吧。”
“一氣化三星,是最後底牌麼?”
“一氣化三星,三星武風雲,你經歷了一次很成功的冒險,得到了足夠多的啟示,但你還需要明白……”
“明白什麼?”
“這個世界,不止有祂!”
“我明白,如果我和同伴共同經歷大劫,同伴犧牲自我拖延劫難,那麼我肯定會揹負起一切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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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知道三界有多少和我類似的人,但只要是步步前進、從不後退的大能,十有八九是我的同道。
止步不前,甚至自暴自棄的,即便我找上門去,用華麗的語言說的天花亂墜,基本上也是在白費功夫。”
“但你仍舊需要獲得三界認可。”
“我已經想到了辦法,並且在按照這個方法前行,我相信道祖一定能夠看出這一點,所以,有朝一日,我爆發出來的時候,請您相助一二。”
“如果我說,我幫不了你呢?”
“兩不相幫,就是最好的幫助。”
“你的選擇很兇險。”
“我會選擇合適的時間,而且不僅僅是我,不僅僅是一處所在,當劫數爆發的時候,將會蔓延——四界!”
“四界?”
三界即天、地、人三界,天界即是三十三天,人界便是人間界,也被稱為陽間,對應的,地界便是陰間。
如果再多出一界,那麼絕不是西方極樂世界,也不是佛門二十四諸天,而是天、地、人、魔四界!
太上老君嘆道:“我曾經感覺到過黑蓮的氣息,阿修羅界早就已經進行了佈局,祂們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知道。”
“那不會是很好的選擇。”
“我知道。”
“即便祂們是你熟悉的人,如果在阿修羅界太久,一切也都會不同。”
“我知道。”
“你還知道什麼?”
“阿修羅界是封印的最內層,如果封印已經開始解開,那麼阿修羅界一定會受到影響,最先遭受到突襲。
奎剛和無天,不僅是玉皇大帝和如來佛祖的敵人,同時也是堅固無比的堡壘以及探明強敵狀態的犧牲品。”
黑蓮傳送,這是奎剛和無天的拿手好戲,見到白晶晶拿出黑蓮,呂雲澄便得出了上面的結論。
至於奎剛和無天會不會投降?
一定不會!
呂雲澄不瞭解無天,但呂雲澄非常瞭解自己的岳丈。
那是曾經威懾天下的邪王,雖然後來腦子抽了,但那也是邪王,邪王怎麼可能投降呢?
一個在小世界,在壽元耗盡前,能夠獲得極大成就的人,往往比活了幾萬年的神仙更加有熱血、有骨氣!
因為他們曾經輝煌過,有輝煌時養成的驕傲,因為他們如今還年輕,熱血還沒有徹底散去。
甚至可以說——年輕朝氣!
哪怕是老幹部做派的呂雲澄,今年也還不到一千五百歲,在神仙中屬於小年輕,只是孩子比較多,養孩子養的像是老幹部,實則小鮮肉一枚!
太上老君嘆道:“你覺得,邪魔會在什麼時候開始初次試探。”
“一年之內。”
“誰去應劫?”
“玄奘師徒。”
“什麼劫?”
“情劫。”
“你需要什麼幫助?”
“我需要一物。”
“說。”
“我要——月光寶盒!”
“月光寶盒就足夠了?”
“還需要一些材料,我要煉製一把寶劍,還要煉製一幅畫卷。”
“可以!”
太上老君手腕一翻,拿出一個古樸的長條盒子,遞給呂雲澄。
這便是能夠突破時空界限,能夠在太陰月華充足的情況下,進行時空穿梭的絕世奇寶——月光寶盒!
三界有名的法寶,只要不是先天而生的,十有八九來自於太上老君。
在煉器方面,太上老君有絕對的優勢,三界任何一位老古董,都遠遠比不得太上老君,菩提祖師也不行。
“天下大劫,以情劫最難過,昔年奎剛和無天都因此而墮魔,我不希望這件事發生在玄奘和孫悟空身上。”
“道祖大度,晚輩當初還以為您老人家,不想看佛門興盛呢!”
“我沒有你那麼小心眼。”
“我這不是小心眼,是性格比較不合適,若是佛門派來千八百美貌多姿的女菩薩,怕是早就轉修佛法了!”
“哼!汙言穢語!”
“而且道祖說的也不對,奎剛和無天的墮魔,不僅是因為魔羅,更因為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墮魔的原因不是情劫,而是無止盡的雙標。”
“你總是這麼感情用事。”
“就算是從理性考慮,能夠讓青樓花魁從良,不也正說明佛法廣大、渡化世人?看不起青樓女子,覺得她汙穢了靈山聖地,何來眾生平等?”
“不僅汙言穢語、感情用事,而且斷章取義,眾生平等不是這意思。”
“您自是可以理解,大字不識三個的凡夫俗子難道皆可以理解?他們能夠理解到的可不就是表面意思?
最關鍵的,不管是哪種解釋,大開方便之門普度眾生,總歸是沒錯的。
當年優婆羅陀驅逐緊那羅,不是因為公理,也不是因為佛法,而是因為高深莫測的修為,是因為拳頭。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無天。
奎剛也是相同的道理,他們是遭遇情劫和不公正後,臥薪嚐膽奮力反抗的復仇者,而不是什麼大魔頭。”
“仇恨!唉!”
“您老心中亦有仇恨,我能夠感覺得到,也知道您心中的仇恨的來源,我對於這種事表示支援和理解。”
“不知所謂!”
太上老君哼了一聲,身子緩緩消散於煉丹室,呂雲澄喝道:“銀角,去庫房給我取幾樣材料,開爐鑄劍!”
煉丹室內有金銀二爐,一個專門用於煉丹,一個專門用於煉器,金角銀角分別負責為兩個爐子燒火。
聽到呂雲澄的命令,銀角童子快速去倉庫找好材料,隨後拿著芭蕉扇為爐子扇火,輔助呂雲澄鑄劍。
呂雲澄一邊熔化一種種材料,一邊思索一個問題。
在西遊的設定中,有一種非常古怪的剋制關係,很多強力法寶、神仙,都會有一種非常意外的剋制。
比如青兕就懼怕芭蕉扇。
原劇情中,太上老君曾經謙虛的表示:“若偷去我的芭蕉扇兒,連我也不能奈他何矣。”
堂堂太上道祖,自然不可能打不過坐騎,但這種剋制確實是存在的。
如今芭蕉扇留在這兒燒火,不知孫悟空到了金兜洞,該如何降妖?
……
心地頻頻掃,塵情細細除,莫教坑塹陷毗盧。本體常清淨,方可論元初。
性燭須挑剔,曹溪任吸呼,勿令猿馬氣聲粗。晝夜綿綿息,方顯是功夫。
玄奘師徒過了通天河,趕路不知時日,到了寒冬時節,眼前高山攔路。
但見——林光漠漠煙中淡,山骨稜稜水外清,嵯峨矗矗衝霄漢,巒削巍巍礙碧空,端的是險峻無比。
玄奘擦了擦額上雪水,有些擔憂的說道:“此地如此險峻,必有妖孽!”
豬八戒哼道:“這麼冷的天,妖怪也未必會出門,咱們跑兩步,多跑幾步就暖和了,千萬不可停下來。”
卻是他自從鑽頭山一難,對於身體的鍛鍊未有停歇,看起來胖胖的,實際上脂肪層下面是鋼鐵般的筋肉。
相比於曾經,豬八戒的戰力提升了至少三成,倒不僅僅是因為小鈴鐺的訓練和孫悟空的規勸,而是為了內心。
他希望有朝一日直面呂雲澄,詢問心底那處最深刻的傷痕!
那是他最嚴重的情劫,也是他最嚴重的心傷,雖然喝了忘情水,忘記了那段記憶,傷疤卻永遠也無法癒合。
每次回憶,都是揭起傷疤,露出血淋淋的血肉,分外的痛苦。
但也只有這種痛苦,能夠壓抑那種來自於骨子的懶散,能夠讓豬八戒鼓起奮進的勇氣、熱血、勤勉、動力。
孫悟空打趣道:“師父雖然沒有修行神通,但也會凡間武藝,據說會什麼大挪移身法,不如也演示一二?”
“大挪移身法?”
玄奘沉吟幾聲,這門身法是近身閃避的無上妙法,也能用於攀巖山壁,他從長安出發前特意勤學了一番。
原本他想著,西行之路不太平,想要以“一葦渡江”和“大挪移身法”翻山越嶺、橫渡江河、逃避妖魔。
沒想到達摩祖師能一葦渡江,是因為肩膀上扛著方便鏟,他一葦渡江,卻被妖精一股黑水給卷了去。
偏偏那妖精不講規矩,既沒有冬暖夏涼小單間,也沒有上好齋菜,直接就給綁了上蒸籠,就差要吃生的。
通天河的時候,靈感大王弄出大冰窟窿,他想以一葦渡江身法逃離,又被捲起的河水抓去了河底。
自此之後,玄奘再也沒有提過什麼一葦渡江,那是他不願回憶的黑歷史。
要說這也有玄奘的原因。
如來佛祖賜予錦斕袈裟和九環錫杖兩件寶物,錦斕袈裟太過招搖,不敢隨意穿著,九環錫杖卻時刻在手。
佛門多有棍法棒法杖法,孫悟空更是棍棒武器的大行家。
隨便學兩招,碰到妖精就用力給一禪杖,看看如來佛祖當初吹噓法寶非常厲害,是真還是假!
孫悟空提及大挪移身法,顯然是在打趣玄奘,玄奘苦笑道:“那不過是凡間武藝,如何奈得住妖精?”
“師父這話可就錯了,凡間武藝練到極致,絕不弱於神通術法,東華帝君的劍術,大半都是凡間武藝。”
“為師卻是練不成。”
“那是因為師父喜歡與人講理,講拳頭這種事兒,還是老孫最擅長,東華帝君曾經評價過這種關係。”
“何解?”
“師父多多讀佛經,是為了心平氣和的與人講道理,老孫多多耍棒子,是為了讓人老老實實聽師父講道理。”
“你這猴頭,真是離經叛道!”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東華帝君說的,他是天底下最離經叛道的人!”
說話功夫,師徒四人過了山腳。
風雪已經停了,卻仍舊寒冷,定睛向山間看去,發現山頭有一片屋舍。
玄奘道:“那裡有一片屋舍,咱們過去借宿,喝點熱湯,避避風雪。”
“屋舍頗為邪祟,怕是有鬼!”
“那該如何是好?”
“師父且在此安歇片刻,老孫去為師父化齋,師父且看老孫神通。”
孫悟空拿出金箍棒,圍著玄奘畫了一個圈,類似傳說中的“畫地為牢”。
這門神通喚作“生光”,是地煞七十二術之一,可以散發護體神光,可謂萬法不侵,諸邪不近。
以神光演化為牆壁,不能說金剛不壞無物可破,尋常小妖卻打不破。
倘若有大妖出手,孫悟空也能及時發覺,一個筋斗就能快速趕回來。
玄奘自是頗有定性,坐禪是他從小學到大的本事,怎奈身邊有個八戒。
寒冷天氣,最好的方式自然是找個山洞躲避風雪,要麼輕微活動維持身體溫度,幹坐著很容易凍得僵了。
豬八戒感覺到寒冷,又覺得不會遇到鼉龍那種著急的大妖,便攛掇玄奘和沙僧去山頭的屋舍中看看。
若是往日,玄奘自是坐得住。
可今日的風雪實在太冷,而且似乎越來越冷,不免有幾分動心。
考慮到八戒修為有所長進,在豬八戒的刺激下,沙僧修為也有增長,遇到妖魔未必沒有抵抗之力,應該能夠撐到孫悟空回來,便答應八戒的要求。
師徒三人起身去往前方屋舍。
那處屋舍不是別個,正是青兕變化了的洞府,而且青兕也是靈秀,學了文殊菩薩之故舊,玩了一出碰瓷大法。
故意把洞府變為鬼屋,卻又在側殿留下三套厚厚的棉服。
如此寒冷的天氣,到了一處沒有主人的鬼屋,看到三套防寒棉服,誰能忍受得住?至少八戒沙僧不能。
只要把衣服穿上,那便是賊!
抓了取經的聖僧,自然是犯了天條的罪過,抓了偷衣服的毛賊,便是鬧到佛祖那裡,他也是有正當理由!
即便玄奘沒穿那三套衣服,唯有八戒沙僧穿了,也有管教不嚴之罪!
豬八戒和沙僧從偏殿找到衣服,興沖沖的換好,衣服猛地變成網兜,屋舍也變成妖氣瀰漫的妖洞。
青兕冷笑一聲,直接現身。
眾所周知,央視版的西遊雖然是經典,但神仙妖精都追求美感,造型並不符合原著,青兕便是如此。
影視劇中的青兕,雖然頂著一個牛腦袋,但卻並不醜陋,反而頗為可愛。
實際上,青兕的化形非常醜陋!
獨角參差,雙眸幌亮,頂上粗皮突,耳根黑肉光,舌長時攪鼻,口闊版牙黃,毛皮青似靛,筋攣硬如鋼。
當然,在人類的審美中,這屬於非常醜陋,在兕犀中或許屬於俊美絕倫。
青兕笑呵呵的看著玄奘,道:“你這聖僧也學會了偷東西?”
玄奘道:“貧僧並未盜竊,不過卻有管教不嚴之過,自當受到懲罰。”
“聽說吃你一塊肉,能夠得長生不老的好處,不知是不是真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對此實在不知,畢竟從來沒有人吃到過。”
“嘿!你這和尚倒是有趣,你小時候刷牙換牙的時候,沒有流過血?”
“自然是有的,不過貧僧至今仍舊是肉體凡胎,能不能長生,怕是要等個二三百年才能看出來。”
“二三百年?”
“或許不夠,貧僧在萬壽山五莊觀吃過人參果,據說此物能夠延壽四萬七千年,要先把這四萬七千年……”
“所以,為了驗證效果,我要先養你四萬七千年,確認有用之後,再來好好享用?是這個意思麼?”
“貧僧多謝大王仁慈,或許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