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點鐘的鴻瑞總部，正值午餐之後的小憩時間，蘇煦坐在辦公室裡喝茶時，唐平川敲了兩下門走了進來，只是這次，他手裡既沒有拿檔案也沒有拎著膝上型電腦。
“怎麼啦唐兄？”
蘇煦示意唐平川坐下。
唐平川往沙發上一靠，說道：“蘇老弟啊，看來公司最具人氣員工這一頭銜，你得退位讓賢了啊。”
“公司最具人氣員工，什麼鬼？”
蘇煦疑惑問道。
“不就是你麼，當然了，現在已經是過去式了。”
唐平川道。
“過去式？我自己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就變成過去式了？”
蘇煦失笑說道：“老哥，你怎麼也這麼八卦了。”
“八卦，是職場生活的一種調劑。”
唐平川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投資計劃部招了個新人，履歷很耀眼，若不是因為太年輕且沒有在民營企業工作的經驗，否則他一進公司，很可能就是拿年薪的待遇了。”
“耀眼，有多耀眼啊？”
蘇煦含笑問道。
“臨安大學經濟學本科修讀社會學心理學雙碩士學位，曾赴白頭海鷹國UMN學術交流一年，此前在江灣大學行為科學研究所實習過一段時間。”
唐平川面無表情說道。
“那他為何不直接去國家科研機構混口飯吃呢？靠國家養著，朝九晚五撞鐘，沒有任何精神壓力，他既精研心理學，應當很清楚那才是在我國基本國情條件下最理想的人生啊。”
一聽到江灣大學行為科學研究所，蘇煦的心裡就有了數，只不過他繼續說道：“有這麼好的基礎條件，卻退而求其次，實在有些讓人看不懂啊。”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
唐平川看向蘇煦，意有所指說道：“職場壓力大，所謂的白領們的生活表面光鮮內裡則暗潮湧動，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隻遨遊於九霄之上的鷹隼，卻硬要盤旋而下放低姿態，與家禽們一頭低頭進食。蘇總，坦白說，那人有點像你，只不過我清楚你待在鴻瑞的理由是什麼，卻不清楚那個人的理由。”
“有點像我？”
蘇煦莞然一笑說道：“哇，這可是個無與倫比的高度讚美啊，那個人究竟是多麼的出類拔萃，竟然使得唐大才子這樣一位眼高於頂之人，也如此不吝讚美？”
唐平川忍不住嘆了口氣，白了這位奇葩上級一眼，搖頭道：“蘇總，臭美也該有個限度吧，我中午剛吃了飯，不想這麼快就吐出來。”
“那人叫啥？”
蘇煦隨口問道。
“徐清平。”
唐平川輕描淡寫說道：“此人進公司頭一週，不顯山不露水，安靜低調，做事沉穩，不過接下來，他很快就與各部門職員熟絡了起來，展現出了他幽默風趣的一面。”
“幽默風趣？”
蘇煦重複了一遍。
“人性化的幽默和風趣，他熟悉網路用語，也善於用梗，往往能夠很好的化解別人的尷尬，總得來說，他很會照顧同事們的心理感受。”
唐平川平淡說道：“此人話不多，但字字珠璣，能夠與大家相處融洽，不少員工甚至樂意創造機會與他主動搭話。”
“你說的是女員工吧？”
蘇煦自以為很幽默的笑了笑。
“很不幸，男的也不少。”
唐平川一本正經說道：“鄙人也有幸與徐清平聊過一次，此人絕非那種滿口心靈雞湯式調調的虛偽人物，說話真實接地氣，難能可貴的是——不失優雅。”
“真實，接地氣，又不失優雅？那確實比我這種滿口粗鄙之語的俗人強上不少啊。”
蘇煦微微點頭。
“所以說，鴻瑞最具個人魅力員工這一頭銜，蘇總你得退位讓賢了。”
唐平川瞟一眼蘇煦，問道：“有沒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感？”
“失落個毛線，就算是沒有退位讓賢的時候，也沒有多少妹紙主動找我使勁搭話啊。”
蘇煦苦笑說道。
“那肯定啊，怕別人說閒話嘛，畢竟你的職級是總監，別人就算是真心對你有好感，也會擔心其他人以為她接近你是別有用心啊。”
唐平川話鋒一轉說道：“至於說徐清平嘛，情況和你就大不一樣了，他只是個新入職的小職員，就職場交際這個層面而言，這個反倒是個優勢。”
“優勢？用於幹什麼的優勢？”
蘇煦問道。
“這我就真搞不懂了，泡妞的優勢？徐清平不像是一個缺女人的人。”
唐平川輕聲嘆了口氣，說道：“蘇總，別以為我是個理科男，就缺乏感性認知能力，網路上一大堆理科男和文科男的對比，實則都是一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人云亦云罷了。”
“你想說你的感性認知能力，與你的數理水平一樣，都是出類拔萃的？”
蘇煦看著唐平川。
“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推理，只不過其中缺少一個關鍵性的環節——被遺漏的一環。”
唐平川攤手說道：“葉安琪選擇跟隨你這樣一個外鄉人，看似不可思議，但考慮到愛這個因素，一切就很好解釋了。你決心在風雨如晦的局勢下冒險留在鴻瑞，看似也不合邏輯，但考慮到義這個因素，一切也可以解釋得通。但是像徐清平那樣一個人，他紆尊降貴來到這暗潮湧動的職場裡，與溜須鑽營之輩同處一室，是出於何種理由，就很是值得我們去深思了。簡單地說吧，蘇總，你覺得，此人究竟是敵是友呢？”
“區區一個新入職的部門職員，竟然能夠引起唐大才子如此重視，那看來這個人，真的是很了不起啊。”
蘇煦微微笑了笑，輕聲說道：“不過，目前我還不想見他，如你所言，我是部門總監，和徐清平又不是同一個部門，兩人走得近了，難免會引發員工們的各種猜想，對吧？”
“是倒是。”
唐平川臨走之時還是多勸了一句：“不過蘇總，我的感覺告訴我，此人絕不是等閒之輩，我們得多留個心眼。”
“瞭然。”
蘇煦微微頷首。
……
同一刻，投資計劃部內，徐清平正在向同事小杜演示視頻剪輯軟體的操作技巧。
小杜名叫杜鋒，是投資計劃部的市場調研員，微信頭像是一隻哈士奇，可他實際上並沒有養狗。
據小杜自稱，他的理想是在明珠買一套房子，養一隻哈士奇，除了理想之外，他還有個夢想——迎娶心中的女神！
不得不說，對於小杜這樣一個草食男來說，這理想既不切實際，又有些無厘頭。
小杜業餘時間不喜歡在外面過都市夜生活，一方面浪費錢，二方面錢浪費了還把不到妹紙，網絡遊戲倒是玩了不少，只不過近幾年出品的網遊水準實在太差，動不動就反復強調畫面什麼的，小杜心想要貼近真實為何不直接出門看真實世界的景觀？
遊戲，歸根究底，最要緊的是遊戲性，而不是老強調畫面精細度有多高。
可惜，廣大遊戲開發商並不理解這一點，永遠都是拿畫面、成本來當做噱頭，什麼高畫質藍光電影級別的畫面，什麼投資250個億歷史二十年開發的鉅製……
小杜有種想要一口痰噴在開發商臉上的衝動，他不介意從每個月工資裡分出一部分預算出來作為網遊的開銷，可前提是網遊必須是要好玩才行。
問題是近年來出現的網遊雖然五花八門，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毫無遊戲性。
有鑑於此，小杜牢騷不斷，恰好，新入職的徐清平是一個極有耐心的傾聽者。
“你玩網遊嗎？”
小杜抱著期待的態度這麼問道。
“以前玩過，WOW，夢幻西遊。”
徐清平含笑回答。
一來一回，小杜積蓄已久的感慨噴薄而出，長篇累牘。
“時代變了啊……”
小杜長嘆一句，以這句話為開場白，開始了針對網遊市場的長達數千字的抱怨與批判。
在聽完小杜發自肺腑的心聲之後，徐清平點頭表示附和，隨後小杜立刻談到了他的理想與抱負，以免給徐清平留下自己只是一個沉迷於網絡遊戲裡的宅男那種糟糕的印象。
“有業餘時間，想賺點外快？”
徐清平微一沉吟，說道：“做影片，你會麼？”
“不會。”
小杜搖頭。
“不難，剪輯軟體都是現成的，學起來很快，但想要學精，需要一個過程。”
徐清平不緊不慢說道：“對於現在的自媒體從業者們來說，除文字功底之外，會做影片同樣也是基礎能力之一。有興趣的話，可以瞭解一下。”
“真的簡單嗎？”
小杜詫異的表示：“我看影片不少，做影片嘛……真的沒有試過。”
徐清平笑了笑，開啟膝上型電腦，現身說法給小杜演示了一遍。
“看吧，視頻剪輯軟體這幾個常有的功能，不難掌握。只不過要做好，就需要花心思琢磨了。”
徐清平輕聲說道：“既花時間，又花精力。你看影片只需要幾分鐘，可他們做起來就不一樣了。俗話說，無利不起早，各大影片網站上那些經常發影片的使用者，他們都是有收入的。”
“真的麼？收入最高的，一個月能掙多少啊？”
小杜不禁心嚮往之。
“你不需要知道。無論在任何一個行業，大神與新人，從來都是沒有可比性，互相之間也不存在半點借鑑意義的。”
徐清平面露惆悵之色，說道：“就比如我吧，我以前學心理學的，有個同學現在住在白頭海鷹國風城，他工作一小時的收入，就相當於我兩個月的工資了，這能比麼？”
“唉，我也是啊，我大學讀的是商務管理專業，可現在我是被管啊……”
徐清平的話，一下子引起了小杜的共鳴，他開始巴拉巴拉說一大堆，甚至計劃下班後請徐清平出去吃個晚飯，兩人喝點小酒，好好聊聊。
“不了，咱們都是苦逼打工仔，平時能省則省，你也別亂花錢了。”
徐清平笑著拒絕。
“沒事兒，吃個飯的錢還是拿的出來的。”
小杜堅持道。
“那麼……AA吧。”
徐清平見小杜面露不悅，嘴角浮現一抹笑容，說道：“或者，下次我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