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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番外:你好,文生【第一人稱,心路歷程,慎買!】

:  你們好, 我是文生。

我大名程如州,小名文生,村裡人叫我俊生,娘叫我小文、文文,皮小子、壞小子、熊猴子、皮蛋……

原本我住在水槐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爺爺嫲嫲慈祥和藹,是和善的老人, 樂善好施,村裡村外的人都喜歡他們。

我父親溫和又嚴肅, 是個原則至上的男人,如果踩踏底線,任何人不輕饒。

我母親是個溫柔賢惠, 很會管家卻也有小脾氣的鄉下婦女。她美麗、柔和,卻也倔強。村子裡那麼多男人孩子, 她總喜歡盯著我管, 讓我吃麵條, 讓我吃蔬菜,讓我念戲本子,讓我不要下河,不要抓蛇, 不要……

反正她要的, 都是我不要的,我要的都是她不讓的。

哎,真是無奈啊。

我爹慣著她, 說男人要對自己娘好,要不就不是男人,尤其我娘挺嬌氣的。

而且爹說娘有小寶寶,可能會給我生個小妹妹,肯定是個聰明可愛,軟軟的小妹妹。

可我喜歡和我一樣蹦蹦躂躂的弟弟或者妹妹,這樣我能領著她去撈魚、上山、抓兔子、打麻雀!

不過,只要是我自己的妹妹,我都喜歡的,管她是嬌氣還是假小子呢。

我可是個好孩子,所以我要對娘好點,不能惹她生氣,吃麵條?吃!念戲本子,念!

我能給你背下來你信不?

你沒見過的本子我都能掏澄來,你信不?掏澄不來,我還會自己瞎編呢!

哎,我要不慣著她,她絮叨起來我得瘋。我娘絮叨人的時候,聲音不大,就唸叨,柔聲細語的唸叨。哎,多少人羨慕我爹,羨慕我,說我娘溫柔啊,是個難找的好女人哦。

你們是沒見她唸叨!

得瘋!

幸虧還有二叔和二嬸代替我被唸叨。

雖然二嬸有些計較小氣不那麼好相處,但是二叔樂天知命,從來不和爺爺、父親爭執。他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不爭當家權,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父親和大哥會當家,自己養不活那麼多人。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我們一家就在那古老而平靜的村子裡生老病死。等我長大,就會娶個媳婦兒,接過父母的賬冊當家管事。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世世代代如此。

他娘的,太單調、太枯燥了,世界那麼大,我想出去闖闖。

敵人打進國門,我們奮力反擊,那麼多人參加了紅軍、八路,為什麼我要在家裡窩著求平安?

向來正直好強的爺爺和父親,怎麼會允許老程家不參戰?

我七八歲的時候就鼓搗二叔偷摸去參軍,我倆一起去,結果被爹抓回來關了禁閉。

後來我知道,我們家男人都不能去,因為在日偽軍那裡掛了名的,家裡男人走失一個,都當抗日份子要全村槍斃。

他們說到做到,所以父親不敢冒險。

但是他也不是什麼沒做,我後來知道,他悄悄地把糧食送給抗日組織,還把家裡的錢拿去買盤尼西林送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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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隊長和管政委是他認識的兩人,他們好幾次偷偷潛入我家來尋求幫助,父親和爺爺都想盡辦法幫忙。

後來日軍投降,繼續打老j。我還參與過幾次救人行動,把幾個被通緝的地下黨藏在我家的地窖裡,有我幫忙掩護,gm黨特務來也找不到。因為那是我的秘密基地,裡面裝滿了我的玩具——我娘說都是些破爛玩意兒們。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我應該會重複我父親的路吧,也不會遭遇那樣奇怪的事情。

打/土豪分田地,我們家被打了。

我想不通,想破頭都想不明白,我們暗地裡抗日、支援抗日,為什麼就是反/革命分子?肯定是程福貴這個畜生,欺上瞞下。

程福貴懷恨在心,煽動全村批/鬥我爺爺嫲嫲,仗著特權不由分辨就把我爺爺槍斃。

我嫲嫲一把年紀,一輩子受人尊重,受不了臨老還要被人那般羞辱,所以她選擇上吊。

她說她走得明明白白,怕爺爺一個人在黃泉路上孤單,她得去陪著他。

這一輩子她為爺爺生兒育女,他也一直保護她尊重她,雖然她是個小腳女人,沒讀過書,沒什麼文化,不懂大道理。可夫妻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個道理她懂。

她年紀大了,也不能再拖累兒女,所以她上吊,讓家裡任何人都不要阻攔她。

我求她不要死,她卻笑著讓我活下去。

“孩子,你要活到嫲嫲爺爺這個歲數,還有好幾十年呢。”

當時看著嫲嫲的屍身,我說不出是什麼感受,要哭哭不出來,心裡堵著一大團裹著爛泥的麻,把我渾身都糊住,透不過氣,身體越來越沉重。

我爹和二叔都被抓去關起來,批/鬥、捱打,據說也要吃槍子,我娘和二嬸那些女人關一起,打砸搶把家都抄了。

他們把我和夜生香蘭也關起來,我怎麼會讓他關!我逃出來,我要去我找爹孃,我要救他們。

現在日本人已經投降滾蛋,再也沒有人給我們家掛上名號不許我們抗日,我要去戰鬥!

我潛入祖宅,沒想到家裡有人,我看到程福貴那個畜生,他竟然想讓我娘跟他,還說一直喜歡她。

我娘當然不肯!他連我爹一根汗毛都比不上,我娘為什麼要跟他!

他就打她,撕她的衣服,還威脅她,說不從他就殺了我爹殺了我殺了我二叔殺了我們全家……

我娘打不過他就詛咒他。

我怒火攻心,要氣炸了,敢欺負我娘,殺了你個混蛋!我去地窖尋摸一把刀,要去砍死他。

可惜我力氣不夠,打不過他,反而被他打了。

他踩著我威脅她,我大聲地喊:“娘,我們家沒有孬種,我才不怕他!我才不怕死!”

就是我娘受不了。

那畜生抽了我一頓,打得挺狠,可我一點都不怕疼,也不求饒。

我還得著機會咬了程福貴一口,他滾蛋了,揚言要殺我們全家。

我讓娘不要傷心,我不怕死,我爹也不怕。

她只是安靜地看著我,目光那般不捨又不忍,我就哄她開心,給她唱戲,給她背戲本子。

“你看啊,其實我會得多著呢。”

她終於哭了,抱著我低聲地哭。

我妹妹沒有了。

我好疼,看著娘疼我更疼,我覺得要疼死了。

我娘說了和我奶奶一樣的話,她不能拖累我們,如果她活著,我和爹、二叔就活不了了,她不想讓老程家名聲掃地抬不起頭來。

她說:“我們可以被冤枉,不可以被羞辱。”

我不懂,我恨我怎麼想不通,我是個男人啊,為什麼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爺爺說,天亮了,日本人投降了,我們都解放了。誰知道我們被程福貴抄/家,他死了,嫲嫲死了。

娘說,她活著我們就活不了,我不懂。

是程福貴那個混蛋嗎?我去殺了他就行啦。

今天殺不了就明天,後天,我總能殺了他的!

可娘還是死了,她和嫲嫲一樣,是吊死的。

娘死了,我好疼好疼,我真的要疼死了,眼前看什麼都血紅的,腦子裡跟打雷一樣轟轟的,怎麼都安靜不下來。

我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那混蛋!

於是我逃出去,又找了一把刀,我要去殺程福貴。結果他不在,我就砍了他大兒子,他們就打我。

我怕疼嗎?其實是怕的。棍棒拳腳打在自己的血肉之軀上,那種疼是無法言說的,可我不喊疼,比起我嫲嫲我娘,我不疼。

我爺爺死了,我嫲嫲死了,我娘也死了。

我不疼。

我聽著自己的肋骨被打斷,聽著自己的血飛濺出來,聽著……

我不疼。

我要給我娘報仇!

我要殺了他們全家!

我要他們血債血償,老人孩子貓狗豬雞都不能放過!!!

那一刻我突然就擁有了一個神秘的朋友。

我有殺程福貴的心,卻沒有那個力氣,我朋友有力氣,他讓我的身體像大人一樣充滿力量。

我把他們狠狠地打回去,打斷程福萬的肋骨,打斷程福貴兒子的肋骨,打……直到我自己昏過去。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二叔說我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高燒不退昏迷好些天。

幸虧商隊長和管政委來得及時,救了我們。

我卻不懂,他們為什麼不能早點來,為什麼不能救爺爺嫲嫲和娘,程福貴那個混蛋為什麼就能為非作歹,還有人撐腰?

我不懂,我想不通,我就不服氣,

然後,他們說我瘋了,說我精神出問題了。

是嗎?

也許吧。

我知道我那個新朋友是不對勁的,他力氣很大,冷酷絕情,黑暗暴戾,信奉以血還血,只要我想打人、殺人,他就會幫我。

我們在農場,有人護著,但是也有人欺負我們,總想打我爹和二叔。

我受不了的時候,就讓我朋友去打他們,這樣他們就不敢欺負我爹和我二叔。

當然,他們說我徹底瘋了。

他們叫我大傻州,大傻子。

沒關係,反正我的名字是給我家人叫的,他們隨便叫什麼。

爹告訴我,我不可以再發瘋殺人打人,否則我就要被關起來或者被槍斃,他不想我死。

於是我明白,我那個能殺人的朋友不能常出來,因為那樣我會被打死,我死了他就不能保護爹和二叔他們。

我把程如州的名字送給他,因為他像個大人一樣會保護我們。

我想我娘,然後我就開始唱戲。

我有了一個會唱戲的朋友,他像個純粹的伶人,唱唸做打,演技唱功俱佳,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尖酸刻薄,非常會罵人。

那些不敢打罵我們,卻也想欺負排擠我們的,不能打殺他們,我這個朋友就幫我罵他們。

罵得他們狗血淋頭!

我把俊生的暱稱送給他,因為他很俊,有魅惑眾生的本事——這是農場那些幹部說的,他們是文化人。

除了對我爹和二叔,我不想看任何人,俊生會幫我對付他們。

哦,我二嬸不要我二叔,走了,這也許就是我嫲嫲和娘說的怕拖累吧。

我二叔後來又娶了個更好的媳婦,俊俏、溫柔,是個有點膽怯的姐姐,和我們家門當戶對。

我新二嬸是個挺好的女人,我覺得她也有點傻的的。她本來也想和我娘那樣上吊的,是我二叔救了她,開導她,她就想嫁給我二叔。雖然有點波折,兩人還是在一起了。結婚以後,她就再也不害怕再也不尋死,每天開開心心的。

她對夜生和香蘭很好,可他倆總是說她壞話,她是真有點傻的,傻得很可愛。

要是我娘在,我娘肯定喜歡她。

哪怕被批/鬥,幹很多活兒,她也不哭不難過,整天笑微微的,就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麼煩心事一樣。

她感染了大家,周圍的人都跟著她開心,給她採野花插,把黑暗的破屋子裝點一下。

除了那倆混蛋孩子。

俊生也挺喜歡她的,給她唱戲,她也喜歡聽戲,他們就一起去找別的戲子聽戲。

有她的陪伴,俊生好了很多,不過,俊生的尖刻是骨子裡的沒法改變。

他會招農場一些人覬覦,混賬們除了聽戲總想把伶人據為己有,男人都劣根性!這讓我為難,我不想去面對那些無聊的、讓人厭惡的、作嘔的人。

於是我又有了一個小夥伴,我把文生的名字送給他。

他單純傻氣,整天笑呵呵的,很受歡迎。他似乎只有四五歲的樣子,我覺得四五歲的時候最開心快樂,父母不會逼著學習,就算淘氣別人也不會罵。

一個男孩子,過了六歲,他這一輩子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所以,文生這樣挺好的,多快樂啊,有吃的就開心,能聽戲唱戲就開心。

不過他太笨了,除了唱戲聽戲,其他的都不行。

我得幫幫他,要不他還要被欺負,我雖然管不了程如州和俊生的脾氣,但是可以管文生。

文生太傻太單純,他並不知道我們的存在,程如州和俊生卻知道的。

我雖然不能直接改變他,卻可以慢慢地影響他,就是不斷地和他說話說話,久而久之,他居然也能改變。

這個小傻子很開心,儍吃儍喝,他們說我不那麼瘋了,不再打人殺人,沒必要關起來。

哦,對了,我二叔和新二嬸還給我生了個新弟弟叫冬生。

我不喜歡前二嬸的倆孩子,不喜歡看他們。

我挺喜歡冬生的,冬生很俊,小時候瘦瘦小小的,眼睛又黑又亮,看人的時候讓人發慌。

真是奇怪。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看到我。

我想辦法弄吃的給他補身體,免得他被餓死,那就太可惜了。

別人都不放心我和冬生呆一起,怕我害了冬生,只有二嬸不怕,還讓我幫忙看冬生。二嬸說我沒瘋也沒傻,是個好孩子,她喂了奶去幹活兒,就讓我看著冬生,前二嬸那倆混蛋孩子就會刁難她,一點都不幫忙,就知道吃,自私鬼。

我討厭他們!

我弄了好吃的只給冬生吃,不給他們。

這段日子過得還算平靜,可我有時候還是控制不住會讓程如州打回那些欺負我們的人,明明他們欺負我們不對,可如果我還手打他們,反而是我們的錯。我不懂,但是父親和二叔會因此受罰。

我就明白,為了不傷害家人,我自己也不能出現,只有文生是安全的。

我問程如州要怎麼才能少出現,不會讓人覺察出來大傻州不對勁,他說睡覺。

自從我家出事我就沒睡過覺了,很奇怪,我居然不要睡覺嗎?反正他們幾個睡覺的時候我好像一直警醒著,我怕有人半夜來害我們。

要是我睡覺,我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要是我睡著,那傻子被人欺負怎麼辦?要是被人害了怎麼辦?我不放心。

慢慢地冬生大了,三四歲就聰明得讓人驚訝,他不喜歡和外人說話,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大家都說他是個小魔鬼,小小年紀一雙眼睛就很嚇人,他會自己編兒歌,能嚇哭小孩子。我最喜歡聽,只有小冬生的時候,我就和他玩兒,教他一些東西。

他應該不記得的。

有冬生陪著傻子,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畢竟身體長大了,文生有力氣,冬生有腦子,沒人能欺負他們。

然後我就睡了。

後來我又發了一次瘋,因為我爹。

我爹也死了。

文生是不知道的,他什麼都不懂。

再後來,日子很漫長地過去。

冬生長大了,二嬸帶著他們回水槐村,傻文生無比失落,可惜他不能跟著去。

他的失落是被我影響的,我太過失落和痛苦,以至於影響了他。

他本來不會痛苦的,痛苦是什麼他都不知道。

就像程如州,他只有暴戾,不會冷靜思考,而俊生天生風騷刻薄。

文生就只有單純和傻氣,沒有其他的,他不會痛苦不會暴躁不會複雜。

他只有真情,那是我所有的愛。

我知道冬生是個好孩子,是我們家的希望,他是如此與眾不同,他真的做到了當年的承諾。

他說“哥,你放心,我會接你們回家的。”

他從來不當我是傻子,瘋子,他只當我是兄弟。

當他帶著一家人來接我和二叔的時候,我竟然有一種圓滿的感覺,想要就此消失,不去摻和他們未來幸福的時光,免得被我搞破壞。

然後我看到了琳琳,彷彿看到娘。

她們模樣不像,她比娘漂亮,像儂豔的玫瑰花,明媚、活力、颯爽,不像娘那樣安靜、細聲細氣、小脾氣。

可她們眼中散發的那種光芒,卻能直透心底。傻文生對她的眼神和聲音,是有回應的,他很激動。

那一瞬間我也迷惑起來,娘是死了還是走了,現在她來接我嗎

她就是娘,我想,然後文生就乖乖地跪下叫娘。

此後的人生,彷彿可以和出事之前的人生焊接起來,如果我消失不存在,那文生的人生就會一直幸福。

我努力讓他看起來像個完整的人,千萬遍告訴他小時候那些美好的事,只說美好的回憶。

從苦膽裡抽出來的糖,對他卻是甜的。

我希望他能重新長大,當然,那只是我的希望,他不可能長大,就和程如州不可能安靜,俊生不可能正常一樣。

可我希望他能長大,可以代替我快樂地生活下去。

這樣冬生和琳琳都會開心的。

我覺得也許我應該徹底消失,這樣才能讓文生自己成長。

那日琳琳帶著我們去鋪瓦,大喇叭一遍一遍地刺激我的神經,程如州突然出現,抬手就攻擊她,我雖然知道他可以交流,可我從來控制不了他,幸虧他雖然暴躁卻不傷害家人。

他只想殺了程福貴,徹底了結這件事,讓過去的傷痛不再影響現在和未來的生活。

一刀下去,砍在手臂上,咬掉畜生的耳朵,咬死他!

但是那種復仇的心思已經不像當年那麼狂烈,因為我不想讓冬生和琳琳擔心,不想讓二叔和二嬸擔心,不想嚇著大寶小寶,我當他們是小時候的冬生當他們是我的兄弟。

最後,我們選擇讓程如州繼續沉睡。

睡著了就不會有痛苦。

也許因為我時時刻刻跟文生絮叨,像我娘當初那樣絮叨,文生終於被我影響,開始長大,越來越能夠和別人正常溝通。

我為他高興,每次看著琳琳笑的模樣,我就很開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她是嫲嫲是娘是妹妹是媳婦兒是女兒,是我所有的親人。

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

她每次遇到什麼事情,我都特別慌特別暴躁無法控制自己,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變成程如州或者俊生。

那次她帶著大寶小寶被狗追,她被嚇得失了神智,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變成程如州,殺盡那家混蛋。今非昔比,他們再也沒有從前的力量,我的身體也長大擁有了遠超過他們的力量。

我可以做到!

是冬生安撫了我,他殺了那條狗,逼瘋程信達,而後又把他們送去勞改農場體會我們的折磨。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冬生有著程如州的殘暴,可他也有文生的單純和善良,他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不會像我這樣躲在暗處再也見不得光。

突然我有一種渴望,想站在他們身旁,我也要保護琳琳,再也不讓她受到傷害。

可能我願望太強烈,我居然真的掌控了身體,我比文生大,不會像文生那樣幼稚單純,但是不管我狂暴還是尖刻還是單純還是安靜,他們都不會懷疑,在他們眼裡,這都是我。

他們愛我,全然相信我。

這是一種很安全的感覺。

可我知道只有文生最適合這個家,雖然他不能和我交流,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他會受我的影響慢慢變好。

我不能毀了這一切,因為我並不能掌控程如州和俊生,不能保證不發瘋,只有文生是安全的。

最終我把這一切重新還給文生,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個家的美好,包括我自己。

文生越來越懂我,我也越來越能感同身受。

大家都以為他越來越懂事,人人都開心。

時光啊,就這樣一天天地流逝,我覺得很幸福,就如同躺在暖洋洋的水面上,舒舒服服的,哪怕下一瞬就消失,也全無遺憾。

文生受我影響越來越深,他會想起小時候的開心事兒,他會在想著開心事兒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冒出那些難過的畫面。

我不想他痛苦,那些痛苦,有我來受就好,他什麼都不必記起來。

文生是個好孩子,他愛這個家,愛琳琳,愛唱戲,學英語,學唱歌,學演戲,還拍電視劇,拍電影,這些快樂辛苦,我都感同身受。

而對外人加諸他的排擠歧視,他並沒有受我的影響,用暴躁、針鋒相對來回應。不管外界如何對他,他始終那樣單純善良,心思專一地做他喜歡的事情。

這樣更好。

我感受,我影響,我快樂。

文生越來越受歡迎,可他依然那麼單純,他能抗得住別人的羞辱,也能受得住鋪天蓋地的榮譽,因為他不在乎。他的眼裡只有他的娘和家人,他唱戲是為了唱給娘聽,賺錢養家,為了更開心,不是為了別人開心。

所以,他不在乎別人以為的那些榮辱。

真好。

家裡人試探他,想試試他想不想結婚娶媳婦兒,文生是真不懂,哪怕他在我的影響下看起來大了不少,不再那麼孩子氣,可他的心思依然專一單純。

俗稱少根筋。

我雖然想讓他結婚過正常男人的生活,可我自己心裡並不想,我只想守護這個家,我對自己組成家庭沒有興趣。

我全部的愛和感情都給了這個家,我只要我嫲嫲,我娘,我妹妹,要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再也沒人能把我們分開。

我不適合結婚,我不想騙任何人。

所以當小潔問文生想不想娶她當媳婦的時候,文生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想讓你當小潔。”

不當媳婦,還當小潔,我們家永遠的朋友,而不是某個人的媳婦兒。

對不起,我們已經沒有餘力去疼愛另外一個女人,我們家有嫲嫲,有琳琳有寶生。

只要琳琳和冬生不趕我們走,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

隨著時間的過去,我們越來越開心,越來越幸福,程如州和俊生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然後有一天,他們不辭而別。

他們走的時候,我正在做夢。

我做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夢,我嫉妒文生,將他取而代之徹底抹殺,越來越暴躁、邪惡,甚至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後來年底某一天,我在水槐村的戲臺唱了一出斬秦檜,然後用自己磨得鋒利的劍把程福貴、程福萬一家子殺了個精光,男女老少,雞貓豬狗!

我還把那些人頭齊齊整整地碼在爺爺嫲嫲、爹孃的墳頭祭拜。

在大家四處找我抓我的時候我又悄悄潛回新祠堂,那個紀念館。

我看遍了那些書籍、畫像、照片,最後決定在那裡把自己埋葬。

一把火先從自己燒起,然後把整個祠堂燒得乾乾淨淨。

冬生和琳琳衝進火裡救我,我卻把他們趕出去,我在火裡唱歌唱戲,祭奠我們逝去的那些血淚。

“我們不需要紀念,我們只需要沉睡。”

然後我醒了,程如州和俊生卻不見了,只有我和文生。文生依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以為我們是一個人,我是他莫名其妙的悲傷和遺忘的過往。

我想把人生徹底交給文生,和程如州、俊生一起消失。

這時候我看到一本書,那是一本翻譯過來的書籍,是琳琳託外國友人買回來的。

那本書叫做《多重人格》。

我看了那本書,恍然大悟,很多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

按照書裡說的,多重人格是我遭受巨大創傷生出來的保護措施,其實就是臆想症。多重人格,多重性格,我對自己的性格失去了統一認知感,認為我們是不同的人。

書上說,唯愛,可治癒心靈創傷。

我躲在文生的後面,感受著他的幸福,被家人時時刻刻地關愛著,讓我越來越清醒。

我越來越意識到,我和文生是一個人,他是我最純真的那一面,我把自己所有的憤怒、黑暗、愛、恨都給分離,造那些朋友出來。

程如州、俊生、文生,都是我臆想出來的,我是最後的理智。

可我仍願意認為他們是朋友,而不僅僅是我發瘋的癔症。這樣我沉默發瘋半生,就是有人陪伴的,有意義的,不僅僅是傻子瘋子。

冬生已經報了仇,琳琳又生了一個妹妹。

寶生漂亮得像個小仙女,聰明得是個小精靈。

我有嫲嫲,我有娘,我有妹妹,我有家。

他們都愛我,我真的圓滿了。

因為我越來越平和,放下執念,所以程如州和俊生會消失。

現在也許輪到我了,就算消失我無所畏懼,沒有遺憾。因為對這個家來說,文生、程如州,依然活在身邊。

我跟家裡人道晚安,用晚安來表達告別,我挨個抱抱他們。

說實話,對我來說不是很喜歡擁抱,我不是文生那樣單純的性子,我討厭被束縛,討厭肢體太過親密接觸。

可我想和他們道別,並且告訴他們,我愛他們。

當我抱住琳琳的時候,她顯然有些疑惑,還問我“文生,你怎麼啦?”

是啊,她那麼聰明,那麼敏感,她研究了那麼多精神類的書籍,她對我瞭如指掌。

雖然她沒有試圖呼喚過我的那些朋友,可她想必知道什麼。

我跟她道晚安,默默地告訴她我永遠愛她。伴隨著文生入眠而沉睡,也許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我就會徹底消失。

我做了一個美夢,夢裡爺爺嫲嫲,爹孃一起跟我告別,朝我笑得很開心,讓我好好的。看著他們遠去,我沒有追上,也沒用痛哭,反而一片寧靜。

我和他們揮手告別。

當晨光灑向大地,霞光萬道映入窗臺的時候,我醒了。

我沒有消失,因為我就是文生。

我被治癒了,那些怨恨、黑暗、固執、狂躁全都放下,如今身心輕鬆愉悅。

我再一次與自己的身體完美融合在一起,沒有任何障礙,對自己的身份、感情認知也徹底統一。

我體會到文生的那種單純,心中只有愛。

雖然我徹底醒了,可我並不想回到人們認知的正常規則裡,我依然是文生,我有爺爺嫲嫲,我有爹孃,我有弟弟妹妹。

我永遠都是我。

我愛你們,我愛人間的一草一木,我愛琳琳,我要去做電影戲劇明星,我要做我們老程家的驕傲,和我的家人一樣優秀。

我要每天伴著星光入眠,每天伴著晨光醒來,順著人生曲曲折折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不孤獨,不慌張,不怨恨。

不管回頭看,還是朝前望,我心裡都有光,有愛。

如果人生是一場修行,我經歷半生瘋狂怨恨,最後願意皈依天真善良。

你們好,我是文生,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這句用了網路語,具體作者不知。】

——想給文生寫個人番外,想了好幾個切入點,等打開文檔真寫的時候,幾乎是本能地選擇了這個方式。

這是我的寫作方式決定的,我是一個沉浸式靠靈感的作者,其實就是寫作技巧不熟練的藉口。

——

文生12歲受創,得了精神疾病,可他一直保持著一分理智。表面他是程如州,俊生,文生,內裡那份屬於他自己的理智和真誠一直在苦苦掙扎,在堅持和放棄中拉鋸。

這無疑是非常痛苦的,所以哪怕外在表現單純傻氣,也會偶爾流露無言的悲傷。

這麼多年,他都在一個心的圈裡轉,一圈圈地自我治療。

最後他被愛被自己的不屈,治癒。

徹底甦醒。

然而哪怕治癒,他心智並不成熟,依然是十幾歲的少年,他不會為社會規則活,他選擇繼續做單純天真的文生,還是那個少年,一個年近半百的少年。

他和冬生一樣,都是了不起的人,有著堅強不屈的意志。他雖然沒做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情,他是他自己的英雄。

一個精神病患者能夠自愈成功,也許只存在於幻想小說裡。

希望人人都有愛,能愛人,能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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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下我的兩個完結文,水準不穩定有高有低,獻醜了。

完結文:【專欄裡都能看到】

《七零之悍婦當家》——沉默少言又深情的男人,五個性情各異的孩子。這文開頭因為資訊不對稱略糟心,後面一路甜。

《六零年代好家庭》——現代小夫妻穿越,女主有空間,帶領全大隊發家致富。

作者專欄有所有文,還沒收藏過大桃花的寶寶們收藏一下作者,8600多個了。求你貢獻一份力量,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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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這些天打賞和灌溉營養液的寶寶們,麼麼噠~~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