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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混江湖,該不要命還是不要臉?

油麻地上海街,一個大號西洋式燈光招牌亮著,夏記麻雀天九耍樂幾個大字站在街尾都能看見,老闆夏洛克坐在房間裡吸著煙,風扇正呼呼啦啦的吹著,兩名夥計正把鈔票清點好之後,一沓一沓整齊碼放在夏洛克面前的桌上。

“老闆,有心事啊?”一名眼尖的夥計注意到自家一向貪財好色的肥壯老闆,居然對桌上的鈔票看都不看,只是叼著煙眉頭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夏洛克回過神來,看向問話的夥計,不爽的說道:“叫校長,老闆老闆,我同你講過幾百次,我這間麻雀學校不同其他那些鄉下佬開的街邊檔,我有牌照嘅!英文名叫斯酷!School!學校的意思!叫校長,聽起來斯文些! ”

夥計撇撇嘴,低下頭繼續清點鈔票,心中卻對自家老闆一頓腹誹,如今大小賭檔開遍港九,都未見有哪一家賭檔會去申請牌照,而自己家老闆不知道腦子是不是進水,居然主動去申請牌照,結果搞到政府的鬼佬頭都大掉,因為不知道該給賭檔發什麼牌照,最後無奈,發了張英文牌照,麻雀館不叫麻雀館,居然叫做麻雀學校,中國人用面前這個混血肥佬教如何打麻將咩?開玩笑。

不過腹誹歸腹誹,夥計對自家老闆也有服氣的地方,比如大家明明都三十幾歲,自己只能做夥計,幫忙數錢,對面的死肥佬已經是老闆,每天坐在桌後等收錢,日進斗金。

夏洛克今年三十二歲,母親是酒吧招待,父親是個鬼佬士兵,他屬於兩人一次偶然醉酒後的衝動產物,夏洛克生下來就沒見過自己那個鬼佬父親的模樣,全靠母親養大,又因為生的不倫不類,幾乎沒什麼中國人願意和這種混血雜種做朋友。

不過雖然老天沒給他與生俱來的財富,但是卻給了他如同母親一樣的交際頭腦,如同父親一樣的壯碩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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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發跡的經歷頗為傳奇,雖然高大健壯的身軀頗為唬人,可是天生膽小怕死,所以沒有選擇去和大多數同齡人一樣混江湖,而是在油麻地幾處妓寨幫忙跑腿買宵夜賺小費起家,因為嘴巴甜,又捨得付妓女們回扣,所以很多妓女有客人要吃宵夜,妓女們都會指明讓夏洛克跑腿買宵夜,這傢伙靠著跑腿賺來的錢考下了駕照,又憑藉這張半中半洋天生二鬼子買辦的臉蛋,找到一份幫香港大學醫院院鬼佬院長開車的工作。

夏洛克本來以為這份工作能安穩做很多年,因為他接觸一段時間後,發現這位教授非常念舊,不會輕易更換新人,所以出入香港大學的夏洛克,自詡已經是文化人隊伍中的一員,每天人模狗樣的穿著西裝開車出入香港大學,偶爾以助教的名義搭訕些美女,生活的非常安逸,直到他幹了一件事,那就是因為好色,不小心把教授家中的澳洲女傭勾上床……而且還是教授睡的那張床。

顯然教授對那張床更加念舊,於是夏洛克被毫不猶豫的掃地出門,不僅丟掉了工作,教授甚至還在大學內特意通知,斷絕了夏洛克以後想要混進大學內搭訕學生的念想。

不過這並沒有打擊到夏洛克,這貨見過了文化人的生活之後,顯然不想再回去幫妓女們跑腿買宵夜,於是開始冒充海外留學歸來的高材生,準備騙那些計劃想要安排子女出國留學的有錢人,可惜他運氣不好,第一位被騙的家長,名叫盛四海,而盛四海為了瞭解留學情況,除了他之外,還請了另外兩個真正留過學的留學生,兩相對比之後,夏洛克的下場極其悽慘。

被盛嘉樹大哥盛嘉興當拳靶暴揍一頓,再被盛嘉樹二哥盛嘉才逼著籤了五千塊港幣的高利貸欠條,準備把夏洛克當成替死鬼賣去頂罪,幸虧夏洛克及時求饒,表示自己擁有英文,開車,算賬,溝女等多項技能,本著廢物利用的心態,盛嘉才安排夏洛克成為了一名馬伕,負責照料和盛堂當時幾個導遊社內的妓女。

因為這貨極其好色,其他馬伕照料妓女都是照料妓女的飲食起居吃穿用度,而夏洛克的照料則更為乾脆,選擇直接照料妓女們的生意,每天過的和皇帝一樣,天天琢磨翻哪個妓女的牌子過去嫖,然後嫖完賒賬,典型白嫖,所以一個月下來,賬面上總會倒欠和盛堂一筆錢,被江湖人和諸多妓女紅顏送了個花名,白吃(痴)雞。

本來堂口諸多人都已經對這貨非常不滿,生的人高馬大,卻從不肯出去幫忙打架,力氣卻只肯用女人身上,而且還是他媽白嫖,如果去白嫖其他社團的女人,吃霸王雞,也勉強算有種,天天白嫖自家生意,這誰能忍得住?

就在夏洛克已經快成為和盛堂公敵時,盛嘉興在油麻地遇伏受傷,隨後自己的兄弟們趕到,與對方陷入膠著械鬥,盛嘉興則在後方包紮傷口,其實沒有大礙,幾處皮肉傷,只是看起來嚇人而已,而夏洛克去幫妓女買暴露內衣的路上,看到盛嘉興渾身是血趴在一處水果箱上,一個人正對著他後背準備下手,實際上是幫盛嘉興包紮,夏洛克卻以為是暗殺,於是這貨幹了一件堪稱和盛堂之恥的事,走過去壯膽從背後把人打昏,扛起盛嘉興撒腿就跑,一路狂奔,直接衝進了油麻地警署!一舉成就了盛嘉興貪生怕死逃進警署的江湖名聲。

據說當時整個油麻地警署的警察,都看到了盛嘉興拎著斬馬刀追著夏洛克砍的畫面,最後還是盛四海開口,表示夏洛克雖然是幫和盛堂做馬伕,但是沒有入過社團,不懂江湖規矩,不知者無罪。再加上盛嘉興去把對方徹底打服,才算把整件事揭了過去。

雖然盛嘉興不承認夏洛克那是救自己,但盛四海卻覺得夏洛克就是單純救人,心腸不壞,於是還特意設了家宴,安撫被盛嘉興斬馬刀嚇到大小便失禁的夏洛克,家宴自然是除了盛家的男人,還有女人,夏洛克對付盛嘉興這種江湖人,束手無策,但是對付盛嘉樹老媽,盛嘉興老婆這些女人,卻手到擒來,一副忠厚嘴臉表明自己不懂江湖規矩,但是本意是好的,希望盛嘉興不要受傷,不然家人會如何擔心等等,這番話恰好擊中盛嘉樹老媽內心的擔憂,再加上夏洛克生的高大健碩,以為他非常能打,於是開口讓夏洛克跟著盛嘉興,以後盛嘉興有什麼事,讓夏洛克照顧好盛嘉興。

夏洛克一個連藍燈籠都不算的貨,直接就被點名成了和盛堂太子哥的保鏢?

盛嘉興當然不能讓這樣一個貨跟在自己身邊添堵,可是不給他安排些事,又擔心這貨跑去跟自己老媽告狀,畢竟明顯自己老孃現在信夏洛克比信自己多,於是乾脆就把兩家麻雀館盯著流水的活丟給了夏洛克。

所謂盯流水,就是要知道麻雀館一天賺了多少錢,然後要從這些錢中抽出多少比例,當作保護費上繳到社團,防止老闆私瞞流水,少繳保護費。

夏洛克幹了三個月盯流水的活兒,這三個月內他仔細觀察,甚至跑遍了油尖旺所有的麻雀館,發現大多數麻雀館就只是簡單擺上麻將枱,牌九桌,提供些茶水香菸,每個人都是一樣待遇,去的都是些街坊,或者底層江湖人之類,稍微有些錢的人,都不願意去這種地方,都是窮鬼,有什麼油水可賺?

於是這貨跑去找盛嘉才借了一筆高利貸,嚇得盛嘉才以為他要騙錢跑路,等問清楚夏洛克想法之後,盛嘉才沒有借錢,而是直接給了他一筆錢去開麻雀館,並且講的很清楚,如果幹得好,利潤社團佔三成,盛嘉才自己佔五成,夏洛克只需要負責打理,獨佔兩成,如果幹的不好,麻雀館沒生意,這筆錢就當作高利貸全部算在夏洛克頭上,並且特意開了壇,把夏洛克招攬進了和盛堂,讓在江湖上馳名已久的白痴雞夏洛克總算有了真正的江湖身份。

夏洛克拿著錢租下了上海街兩棟五層唐樓,並且一舉打通,還特意跑去做了登記注冊,領到了合法的牌照,夏記麻雀學校三個月後開張大吉,整個格局按照英國人打橋牌的俱樂部設計,分為一二層的散座大廳和三四五層的包廂,另外免費提供鴉片,香菸,旁邊還有能休息的臥房以及隨時能提供服務的妓女,並且賭桌不收現金,全部用籌碼,認購籌碼多的豪客,贈送諸多附加福利,比如能享受包廂預留,安排妓女白嫖,車輛接送,幫忙預定酒店等服務。

夏記麻雀館開張半年,油麻地近一半的麻雀館都因為客源銳減關門大吉。

一年後,西營盤第二家麻雀館開業,仍然客似雲來,夏洛克榮升和盛堂白紙扇,白痴雞的花名,除了相熟的人之外,再也沒人叫過,都開始叫他做雞哥,雞爺,夏老闆,而夏洛克則堅持讓人叫他,校長。

如今夏洛克雖然身材仍然高大,但是卻滿是肥肉,一張臉上,肥肉多的都墜了下來。

“喂,有人讓我過檔,我該怎麼辦?”夏洛克一根香菸不等吸完,就重重捻滅在菸灰缸內,突然朝著面前兩個夥計開口問道,語氣頗為苦惱。

兩個跟隨夏洛克多年的夥計對視一眼,看向自家這位老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們沒有江湖身份,這種事完全不懂。

“要麼燒了我的生意,要麼我過去跟他們。”夏洛克擰著眉毛,繼續說道,顯然也不在意兩個夥計的茫然,更像是自言自語。

“盛先生一家怎麼就出事了呢?”

“盛先生,不要怪我,我只是想做生意,誰讓你們一家都不在,哪怕只剩才哥一個在,我也不會變心。”

夏洛克嘟嘟囔囔的嘀咕了幾句,似乎下定了決心,伸手抓起桌上的電話開始撥號,電話接通之後,他清了清嗓音:“喂,我是夏記麻雀學校的校長夏洛克,我仔細想過之後,覺得生意還是要……”

他還沒繼續說下去,外面負責麻雀館安全的幾名拜在他名下的和盛堂兄弟已經衝進來:“大佬,潮聯安一批人馬正朝這裡趕過來!車已經安排好,大佬你和錢先走,我們動手開打!”

“打打打打打!打你老味呀!文化事業一天到晚打打殺殺!潮聯安的人不能來賭錢咩!”夏洛克捂住話筒,朝著闖進來的幾名手下罵道!

為首的手下名叫阿鳩,算是夏洛克手下的干將,此時一愣:“大佬,你還未收到訊息咩?我們老火的龍頭蟹哥,也就是四海哥的三公子,找人燒了潮州幫的錢莊,殺了潮州幫的兄弟,連潮州幫的探長都被撤掉,換上了咱們長洲島出來的人!現在潮州幫所有字頭,要全面和老火開戰!”

夏洛克呆呆的盯著阿鳩,十幾秒之後,才看看手裡的電話,把手掌從話筒上移開,湊到嘴邊:“喂?有沒有再聽?”

“這麼慢,你掉屎坑裡呀?到底想清楚未有啊?”電話那邊一個桀驁的聲音回應。

夏洛克慢條斯理的清清嗓子,先是慢悠悠重複前面的話,隨後突然對著電話用力吼道:“我仔細想過之後,覺得我應該即刻去叫我大佬燒你屋子,殺你全家!丟你老母!嚇我!想搶我生意!想逼我過檔!我會做叛徒咩!我出了名忠肝義膽!等死罷!死蠢狗!”

隨後把聽筒重重砸回機身上,眼睛看向對面的阿鳩等人:“那位留學回來的龍頭現在在哪裡?”

“大佬,龍頭在哪裡不重要,現在一批人正要過來搞事,是不是開打?”阿鳩有些急切的問道。

夏洛克把手邊的煙盒抄起來丟向阿鳩:“打打打打打!打你老母呀打!你們帶上人跟我去找龍頭!龍頭搞這麼大,一定有危險,過去救駕搞搞關係!我當年輔導過我們這位龍頭的功課來的,算是龍頭的師傅!說不定以後城叔那個位置,就是我嘅!傻乎乎,多學我動動腦子!”

“那生意怎麼辦?”

“關門打烊順便報警!他們在外面罵就當聽不到,你們跟我之後,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做!出來混,最重要不是不要命,是不要臉!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