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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年輕人,火氣旺,可以理解!

關中之地,夜幕悄然降臨!

此刻的長安城內依舊是燈火通明,似乎…因為身處這強者林立的三輔之地,百姓們便是入夜也不敢關燈,生怕…被雞鳴狗盜之徒惦記。

不過…

這段時間還好,因為這位“持節督關中”的大書法家鍾繇的坐鎮,倒是為這關中之地迎來了難得的和平。

如今的韓遂、馬騰手持天子詔書,就像是朝廷派下的官兵一般,維持著此間的秩序,一段時間以來,關中這尚武之地倒是變得平和了許多。

風悠悠的吹,衙署門前的旗幟有節奏的飛舞,霧雨輕輕灑落,雕的古拙的欄杆被蒙上一層溼潤。

街道上有少許官兵在巡夜,這是鍾繇招募的兵馬,人數不多,可關中之地的兵各個頗為魁梧,讓人看起來就放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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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的寒氣愈發的淒冷。

此刻,身處衙署之地的鍾繇,他的眼眸望著窗外,心情卻是五味雜陳。

“鍾校尉,聽說袁紹派審配來關中了…如今,怕是已經到了吧?”

說話的乃是一名青年儒生,名喚張既,字德容,本是一個縣令,被鍾繇賞識提拔為功曹,許多關中地區的決策,都是兩人一道商議的。

“我聽聞韓遂、馬騰均收到了袁紹的信箋,袁紹是請他們西進出關中,攻洛陽…攪亂中原的局勢…這於如今的形勢不利!”

鍾繇連連感慨道…

“那?鍾校尉打算如何應對呢?”張既凝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鍾繇的眼眸眯起,言語間卻是有幾分大書法家才特有的氣定神閒…

“明日,我去趟洛河旁的上郡,韓遂、馬騰均在那邊,我與審配…審正南,看起來,勢必要有一場唇槍舌劍了!”

明明是氣定神閒的話語,此番…卻平添了幾許決然,讓張既的心情更是一緊。

他能感覺出來,明日的“舌戰”…將是曹、袁拉攏關中諸侯關鍵一“戰”!

就在這時…

“踏踏踏”的腳步聲響起。

一名龍驍騎甲士直接闖入衙署,朝鍾繇拱手一拜。

——“鍾校尉…許都城,司徒府來信!”

一聽到這“司徒府來信”五個字,不光是鍾繇,就連張既的眼眸也是霎時間睜開,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陸司徒的信!

人的名,樹的影…

陸羽攻敵攻心,算無遺策的本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如今來信…

鍾繇與張既下意識的認為,必是…必是他有所安排。

看來…袁紹遣使南下,陸司徒是有準備的,這…不意外!可這…卻徒然讓鍾繇與張既多出了不少信心。

鍾繇一把接過信箋,迅速展開,張既也湊了過來…

兩人都很好奇陸羽這信箋中的錦囊妙計。

可…信箋是開啟了,至於這錦囊妙計嘛?就顯得有些古怪了。

至少,在張既看來十分的古怪。

因為…信箋中的內容不是別的,準確的說,是醫理…是男科醫理,是不育男科的醫理!

——男性不育症主要的症狀有五點:

——其一,腎陰虛;其二,腎陽虛;其三,肝鬱氣結;其四,溼熱下注;其五,氣血虧虛!

——我已命醫署針對五種症狀,分別製成六味地黃丸、六君子湯、五子衍宗丸、四物湯、四君子湯、四妙丸、二至丸、二仙湯、二妙丸等!對症下藥,方可治癒!

——鍾校尉切記,勿食辛辣刺激性的、溼熱的、肥甘厚味等食物,勿食水產,勿食牛肉、羊肉,勿食禽鳥,勿食松子、葵花籽等!

——藥劑已經備好,只等對症調劑,鍾校尉放心即可,待得君凱旋之日,必是痊癒之時,三年抱倆兒,五年抱三兒!

一封竹簡…

最後署名是——醫署,陸羽。

這…

看到這兒,張既有點懵,他感覺除了最後的署名“陸羽”外,這一封信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啊,這跟如今的局勢有毛線關係?

可…偏偏。

張既注意到自己身旁的鍾繇鍾校尉,他盯著這封信箋的眼珠子都在放光,綠油油的光芒,璀璨至極。

就好像是…這封信他很在意,等等…不是好像,是他真的很在意。

呃…這…

“鍾校尉,難道…”張既欲言又止,說到底,人家鍾繇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他一張口就問人家是不是“那個不行”,總歸是挺尷尬的!

鍾繇卻是渾身一哆嗦,當即收起了信箋,他反問張既。

“你…你說什麼?”

一貫氣定神閒的大書法家,此刻…竟有些莫名的尷尬與緊張了。

畢竟,男科不育…不是啥光榮的事兒。

咳咳…

張既連忙咳嗽一聲。

繼而擺手,“沒什麼,沒什麼…鍾校尉已經決定,明日去上郡拜訪那韓遂、馬騰了麼?”

“當然!”斬釘截鐵的回答…

鍾繇的眼眸中一下子變得堅毅了不少,似乎…在看過這封陸公子的來信後,就是刀山火海,就是龍潭虎穴,他也打算去闖一闖!

要知道…

對別人來說…這封信是無厘頭!

可只有他這等年過四旬,還沒有生出孩子的人,才能體會到陸公子的良苦用心!

特別是那一個個藥丸的名字,什麼“六味地黃丸”、什麼“五子衍宗丸”,單單聽起來就很靠譜!

還有陸公子特地提及的那一句…

——待得君凱旋之日,必是痊癒之時!

——三年抱倆,五年抱三!

陸公子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那麼…這一場關中的爭奪,這一場對韓遂、馬騰的爭奪,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鍾繇拼了!

“德容,你替我回陸司徒一封信,就說…有我鍾繇在,關中一地——穩如泰山!堅如磐石!”

一言蔽…

鍾繇吩咐下人。“取我官服來,替我準備好馬匹,即刻,我就去上郡!”

“可是…”

聽到這兒,張既反問道:“可是,龍驍騎將士們還,還沒有睡醒啊?”

“無需他們。”鍾繇一擺手,面色凜然。“這一次,老夫單人匹馬去,昔日…老夫能勸韓遂、馬騰遣人質去許都,今日…老夫亦能說服他們,站在曹營這邊!”

堅決,篤定…

永遠不要嘀咕一個有“夢想”的男人!

這邊,鍾繇是蓄勢待發。

另一邊…

歷經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冀州出發的審配,從廣陽郡翻山越嶺已經出現在了上郡境內,一路上可並不好走!

甚至,所帶的侍衛、僕從,或死於翻山越嶺,或死於強人之手,如今的審配也唯獨剩下他一個人。

此刻…

一條河流出現在他的眼前。

洛河,貫穿上郡,左馮翊等地,以子午峽,黃龍山為挾,扼三輔之咽喉,西抗涼州,北據幷州。

就如同秦嶺割據西川、嵩山,伏牛山割據南陽、潁川一般,成為了三輔之地的一處天然屏障,進可出關逐鹿中原,退可據守,一夫當關!

而此時…西涼軍的駐地是上郡的雕陰縣,這是洛河脈絡上的一座小縣城,也是位於兩座山脈交匯之地,唯一能囤積大量騎兵的駐地!

西涼軍營地。

延綿數十裡,戰馬的嘶鳴聲不絕於耳…中軍大帳內,韓遂與馬騰正在觥籌交錯,舉杯痛飲,似乎他們預料到今日裡,會有使者到來!

而西涼軍寨外…

“噠噠噠…”

“噠噠噠…”

先後兩匹戰馬的馬蹄聲響徹而起。

一道聲音當先而出,對著守門的士卒呼喊道:“聽著,大將軍袁公派我審配出使關中,拜會韓遂、馬騰將軍,速速去通傳汝主,開啟寨門!”

說話者一身儒袍,可身形卻異常的魁梧。

他的聲音格外的硬朗,一如他這個人一般,脾氣又倔又硬。

“請使者稍後,小的這就去稟報!”

聽到大將軍袁紹的名字,守門士卒不敢怠慢,快跑著去稟報。

倒是一旁另一位騎馬的中年儒士顯得氣定神閒一些,聽過審配的話,他驅著馬徐徐走向他的身邊。

“審別駕?怎生剩下這單人匹馬啦?看起來,翻山越嶺來這關中,路可不好走啊?哈哈…”

說話的正是鍾繇…

見審配樣子有些狼狽,鍾繇笑著調侃起來。

“爾是何人?”審配怒目瞪向鍾繇…

鍾繇一縷鬍鬚。“侍中、司隸校尉、持節督關中諸軍,陛下親封的東武亭侯——鍾繇,就是不才在下!”

“唰…”

聽到鍾繇的名字,審配直接拔刀,一副要與鍾繇拼命的既視感。

既出使關中,審配是做足了功課,此前…曹操之所以能穩住關中局勢,就是靠著陸羽舉薦的這個鍾繇!

可…讓他意外的是。

如此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一個中年男人?他憑什麼能穩得住關中大局?

見審配霸道,鍾繇絲毫都不在意,只是搖搖頭。

“年輕人,火氣旺…可以理解,但你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豈容得你一個冀州的別駕在此放肆?”

“你…”

審配就要動手…

哪曾想。

“收起劍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傳出,緊隨而至的是一個一身鎧甲,劍眉秀目的女將軍駕馬駛出。

“父親說了,來的都是客,父親與韓叔父請二位進大帳飲酒一敘!”

一番話脫口,這女子長槍提起,凜然的英氣鋪面展開,為她那清秀的五官平添出一絲巾幗之態。

“想必姑娘便是馬壽成的女兒——馬雲祿了吧?”

鍾繇朝著馬雲祿一縷鬍鬚,言語間…似乎他與馬騰頗為熟絡,甚至於稱兄道弟。“與壽成兄喝酒,你父親可總是提及有你這麼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兒、女將,哈哈哈…”

鍾繇一縷鬍鬚…

“鍾先生謬讚了,父親也總是提起鍾先生,請…”

馬雲祿伸手示意。

聽著他們的交談,審配徒然察覺到一絲不詳的預感,看起來…鍾繇與韓遂、馬騰的關係很是深厚啊!

可惡…

佈局定關中,陸羽的謀算又快了北境那些自以為是的謀士們一大步!

“唉…”

嘆出口氣,審配跟著鍾繇也步入了此間營寨!

卻見得中軍大帳之前,一口大鍋升騰而起…鍋底火焰升騰,不少甲士持續不斷的往其中拋著柴火。

審配與鍾繇走到這大鍋前…均是下意識的腳步一頓。

只不過,與審配有些緊張的情緒略有不同,鍾繇依舊是那四個字——氣定神閒。

如果再加上四個字,那就是——穩如泰山。

這就是大書法家,心中有一股氣,轉換而出的就是巨大的氣場。

“哈哈,審別駕…”鍾繇笑著說道。“看起來,今日你、我當有一人被拋入這油鍋之中,只不過,不知道是審別駕呢?還是我鍾繇這把老骨頭呢?”

“當然是你呀!”審配眼眸一凝,冷冷的瞪向鍾繇。

“恐怕,你太自信了吧?”鍾繇搖搖頭。

卻在這時…

“兩位貴客,我兄弟二人不曾遠迎,恕罪了!請…”

大帳方向,馬騰的聲音已經傳出…

“大將軍麾下治中別駕審配,拜見馬將軍,拜見韓將軍。”審配拱手一拜。

鍾繇卻是省去了這個禮數。

“馬將軍,韓將軍,隔著老遠,我便聞到了那醇郁的酒香,想來是半月前從許都城運來的那幾十罈子烈酒吧?”

哈哈哈…

聽到這兒,馬騰與韓遂均是笑出聲來。

可不就是嘛!

要知道…這是陸羽特地吩咐,讓郭嘉將幾十壇太學酒坊釀出的酒運往關中,陸羽覺得鍾繇一定能用上。

果然…

關中人好酒,更好烈酒,馬騰與韓遂喜歡的不得了,自然而然與鍾繇的關係也就再度拉近一層。

如此這般…不過是進入寨門,可此間鍾繇與審配已經交鋒了兩次。

而無有例外,審配均落入下風。

關中之地,西涼大寨,中軍大帳!

馬騰、韓遂坐在主位上,而鍾繇、審配分坐兩側,四人的面前各自擺放著案几,案几上有烤好的羊肉,也有上好的酒水。

不過…因為陸羽的“醫囑”,鍾繇儘管很餓,卻是一口也不吃,不為別的,這倆玩意…火氣太旺,對腎不好!

他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人,醫囑要求他“忌口”,他就要忌口!

卻在這時,審配當先開口。

“縱使我審配身居冀州之地,可馬將軍,韓將軍的大名我審配亦是早有所聞,馬將軍乃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想當年,黃巾之亂後,馬將軍與韓將軍參與過湟中義從胡之亂,後又經歷王國之亂,強盛時期兵馬震三輔,大勢直逼漢室宗廟?可如今的境況,卻如此萎靡!”

審配這算是點名了韓遂、馬騰的出身…

說白了,就是…丫的,你們別洗了,昔日你們差點都帶兵打到洛陽了,洗不乾淨的。

果然…

這話脫口…

韓遂與馬騰眸子一冷,臉色驟變,特別是韓遂,他漠然道:“先生有話直說即可,沒必要掀起舊事!”

審配搖了搖頭。

“當年,兩位將軍何等風光?便是盧植、皇埔嵩、朱儁、董卓等人亦要懼你們三分,而今…卻被一個小小的陸羽困在此關中,被一個鍾繇節制?東出無望,這是何故?”

“大勢罷了!”馬騰搖搖頭。“西涼經過董卓這麼一鬧已經沒落了。”

“是啊…”韓遂自嘲道:“當初,董卓率十餘萬西涼驍騎東出洛陽,組建飛熊兵,也成就了西涼鐵騎的威名,但…他之後呢?西涼幾無男兒,便是我麾下,大多也是羌騎而已,如何能比得上雄踞中原的曹司空?”

言及此處…

韓遂的眼眸望向另一側的鍾繇,似乎,頗為在意他的情緒。

“哈哈哈哈…”

審配注意到了韓遂的目光,他突然大笑,繼而豁然起身,“今日,你們西涼軍閥受制於此一個小小的鍾繇,那未來?你們勢必還會受制於陸羽,受制於曹操!”

“陸羽謀劃的不可謂不精準,今日他敢讓你們遣質去許都,他日…若是曹操調遣你們二人入朝述職,你們去還是不去?若是去,那勢必被曹操軟禁於許都,另派封疆大吏坐鎮西涼,不斷的蠶食你們的土地,若是不去,那…你們不就坐實了反叛之意,正好給他曹操剿殺你們的理由!”

“哼…一場兵不血刃,一場不見刀槍的大戰,早已悄無聲息的展開,兩位將軍還被矇在鼓裡,呵呵,曹操得隱麟,那志在天下,豈會留這關中一隅?關中淪陷,不過是早晚罷了!”

審配痛飲了面前的烈酒,藉著酒勁兒,揮袖間便吐出了一片驚天大謀,將馬騰與韓遂從雲端打入深淵之處。

“咔…”

“咔…”

肉眼可見,韓遂與馬騰的雙拳下意識的握緊。

他們心頭的情緒亦有些許波動。

可馬騰還是張口道:

“這…這都是你的猜測?”

“不要自欺欺人了。”

審配豁然起身,他行至韓遂、馬騰的正前方,揮手指向那東方,言語激揚的冷叱道:“曹孟德是霸主,陸羽是睿智之士,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既然陸羽已經謀劃出質子之脅,那他日…更可怕的計劃還在後頭,你們可不要忘了,這位陸司徒最擅長的便是攻心!攻敵之心!”

“而我只不過是說了一些事實罷了,如今我主聯合荊州劉景升,徐州劉玄德,江東孫伯符,四路兵馬,合計百萬…共同進攻中原,所差唯獨西線一路,言及於此,如何變局,如何決策?依舊要看兩位將軍的意思,吾主只是不希望兩位將軍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罷了!”

辯口利辭,持言為矛,審配的每一句話都瘋狂的扎向韓遂、馬騰心頭的底線!

這一番話語,已經能當得上他審配最巔峰的話術與舌辯!

此刻…

審配冷冷的瞪了鍾繇一眼,眼神中充滿了鄙夷與嘲弄!

繼而,他再度把面頰轉回這邊。

“四路伐曹,算上將軍,五路伐曹…此戰,曹孟德必敗,到時候那陸羽也是將軍的刀下亡魂!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這一瞬即逝的機會?兩位將軍當真要在眼前放走麼?”

轟…

韓遂一拳猛地砸在案牘上。

中軍大帳中的氣氛斗然炸裂…

殺人誅心,審配的每一句話都是殺人誅心之言,而他的眼眸中滿是疲乏與欣慰。

這場舌戰…他用盡了胸腔中這些年所有的積澱。

若然能成,那天下為棋,作為擲棋者的他審配…必能助主公袁紹平定中原,一統天下!

而很明顯,他…他已經勝卷在握了。

呵呵…

那鍾繇?已經是——“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