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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孔明,煌煌大漢終章,就看你了

涪水關內,蜀軍大營,諸葛亮的營帳外,斷頭臺上血跡斑斑。

諸葛亮坐在桉前,閉目流淚…整個帳中一片寂靜。

忽然,帳外傳來呼喊,“丞相,刀下留人。”

是蜀中侍中蔣琬手舉聖旨闖了進來,“丞相,百官向太子請命,太子下詔,已赦免馬謖之罪。”

這話脫口…楊儀抹著眼淚,諸葛亮微微抬頭,卻是一言不發,整個此間的氣氛變得古怪。

“蔣侍中,馬謖已經被丞相…依…依軍法處置了。”

楊儀的話令蔣琬大驚。

“這…”他尤自不敢相信,整個巴蜀誰人不知,丞相視馬謖如子啊!

楊儀小聲提醒道:“蔣侍中,丞相說了…法不正不足以整軍,軍不正不足以討賊…”

這番話傳出時,諸葛亮心中劇痛,他已經忍不住,淚如雨下。

呼…

蔣琬將聖旨收入袖中,輕聲寬慰道:“馬謖有罪,既正軍法,丞相…丞相也不必太過傷心!”

諸葛亮卻哭道:“我非哭馬謖,我哭自己用人不明,哭我明知是曹羽的詭計…卻不得不中計,他故意放回馬謖不就是為了讓我砍下這一刀麼?這是陽謀!”

這…

蔣琬與楊儀驚怖的看著諸葛亮。

似乎,這一番話之下…他們多少能體會到丞相的苦心。

——法不正不足以整軍,軍不正不足以討賊!

若是丞相不斬馬謖…那蜀軍的軍紀就崩了?

一旦蜀軍的軍紀崩塌,那蜀軍投魏,將再無任何顧慮!

“臣能看出…丞相心裡苦啊!”蔣琬感慨道。“蜀漢人才本就凋零,丞相此舉正了軍紀,又何曾沒有寒了眾將士之心呢?”

唉…

諸葛亮閉目嘆出口氣,旋即自責道。“斬的是馬謖,可三軍將士敗退於此,首罪在我呀!”

文武官員都走了之後,中軍大帳中只剩下諸葛亮與蔣琬兩人分桉而坐。

“成都安好?陛下安好?”

“一切安好!”

諸葛亮抬起眼眸。“都這種時候了,就莫要騙我了。”

蔣琬支支吾吾起來:“近來成都有流言,說是…說是…”蔣琬欲言又止。

“直言無妨…”諸葛亮生出一絲不詳預感。

“流言稱…稱陛下西徵軍全軍覆沒,就連陛下也…也…”

“住口!”諸葛亮直接打斷了蔣琬的話…“這些流言,你不該聽,也不該說…”

沉默了半晌,蔣琬點頭。“是…”

諸葛亮話鋒一轉,“子龍是我信得過的人,他守成都萬無一失,倒是…陛下西征,太子在宮中可好?可有每日視朝?可曾荒疏學業?”

這個…蔣琬遲疑了一下。

諸葛亮擔憂的望向蔣琬,追問…“太子如何?”

蔣琬無奈的嘆息,“若…若太子有魏帝曹羽一成的才智,一成的勤奮與機敏…那成都內也不至於人心惶惶。”

晨曦中,培水關巨大的城門如同打盹兒的巨獸,數千名守門將士神情沮喪的肅立在城樓上。

一退再退…

從劍門關退到葭萌關,再退到培水關。

面對魏軍如虹的攻勢,蜀軍彷彿…就像是一隻無家可歸、惶惶逃竄的喪家之犬。

許多將士的心態就要瓦解了。

若不是諸葛亮斬了馬謖,怕是…這些守軍都要徹底叛變了。

“丞相視馬謖為子,尚且將他斬於帳前,若是我們叛逃…那…我們的家小哪裡還有活路?”

“叛也是死,不叛也是死!如今…二爺走了,三爺走了…蜀漢還有將軍麼?”

人心思變…

不少議論聲喧囂塵上,彷彿…一股無比悲鳴的氣氛永遠籠罩在蜀漢的上空。

就在這時…

“噠噠噠…”

馬蹄聲由遠及近…因為天色太早,培水關上下除了竊竊私語般的議論聲,什麼也沒有,馬蹄聲顯得尤為清晰。

守軍攔住了馬上的騎士。

騎士氣喘吁吁,他滿是滄桑的面頰上添上了數不盡的溝壑,當他抬起頭時。

守軍一驚,這不是…不是秉忠將軍——孫乾麼?

他不是隨著陛下西征夷陵了麼?

怎麼…怎麼數月不見,像是…像是蒼老了二十歲一般。

“孫將軍…”

“丞相,丞相在關中麼?”

“在…”

“速開城門,急件…急件!”孫乾再也扛不住身體上的疲憊,一句話落下。

冬…冬…

他整個人翻身落馬。

可哪怕是落馬,他的雙手尤自緊緊抱住兩封竹簡,這兩封竹簡就像是他的命一般…不,這兩封竹簡比他的命更重要!

守軍趕忙去扶孫乾…

可手指觸碰到他時,只感覺到他渾身的冰冷,再摸向他的鼻息…竟…竟是沒了呼吸!

“這…”

“快…快報丞相!”

頓時,培水關的門前亂成一團。

淚,匯成了湧泉。

滴嗒…

滴滴答答…

諸葛亮雙手捧著孫乾拿命送回的竹簡,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淚珠,宛若斷了線的珠鏈。

“陛下!陛下!”

罕見的,諸葛亮的五官緊湊的擰在一起,面頰上褶皺帶來的痛感已經沒了知覺,他已經無可奈何的陷入了一種莫大的悲鳴之中。

劉備的死訊對他的打擊太重了!

“陛下,陛下…”

諸葛亮仰天長嘯,因為聲音太過痛徹心扉,他的雙腿踉蹌…顫巍巍的就快要跌倒一般。

“丞相…丞相保重身體啊…”

蔣琬與楊儀扶住諸葛亮。

他們能感受到,諸葛亮的身子都在顫抖,顫抖的厲害。

呼…呼…

連續的、粗重的呼氣,諸葛亮雙手緊緊的握住竹簡。

他一邊哭,眸子卻宛若鑲嵌在了上面一般…

誰能想到,這一封小小的竹簡,上面的字跡…卻已是陛下的絕筆!

——“孔明啊,朕終究還是輸了…輸在了曹羽手中,葬送了你五年積蓄的一切,可朕不後悔,若再給朕一次從來的機會,朕依舊會如此!”

“‘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的口號,是孔明你定下的,也是你在朕不知道該怎麼做時教給朕的,正是因為這口號,朕才進入巴蜀,成為了季漢的君王,可也恰恰因為這口號,朕不得不西征。巴蜀能偏安一隅,然朕卻不敢偏安,不能偏安!曹羽坐鎮漢中,然夷陵沒有曹羽,這是朕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機會,一次放手一搏的機會,只可惜,朕與二弟一樣沒能把握住,朕輸了!

呼…

再一次看到這裡時,諸葛亮不斷的呼氣。

他與劉備名為君臣,實為知己,他何曾不懂…陛下的苦衷呢?

——魏帝曹羽精於謀算,攻於心計,當世之中,能阻擋其者…唯孔明一人!數年前…朕三顧茅廬請孔明出山,那時候的朕一無所有,是你幫我建立了這碩大的功業。如今…大限將至,朕求季漢丞相諸葛孔明,再像這些年幫朕一般,去幫幫朕的季漢吧。”

——蹉跎了大半生,朕臨終之前最慶幸的便是,朕當年的眼光沒錯,孔明你就是那個能幫朕實現理想與報復的那個人。如今大漢人才凋零,但朕不怕,因為朕這輩子最得意、最信任的人還在,曾經你初出茅廬…尚無功名時,便是朕的肱骨,如今你已經是蜀漢的擎天一柱,朕相信有你在,一切還有機會!孔明啊孔明,我煌煌大漢的最後終章,就看你的了!

——太子年幼…能行就行,不行的話,丞相可自取!

淚目…

又一次,諸葛亮淚目。

楊儀與蔣琬攙扶著他,他們不再開口勸慰,他們也意識到…這種悲痛,必須…必須丞相自己走出來。

丞相啊丞相,你得振作起來呀!

你已經不止是先帝的丞相,如今的你…是蜀漢…乃至於全天下人的丞相啊!

——呼…

——滴嗒…

一連串失態的表情,一連串失態的神色。

足足一個時辰…

諸葛亮終於從莫大的悲痛中走了出來。

他的眼神又恢復了神采,他的目光尖銳…且畢露鋒芒!

“傳令…”

“丞相。”

“入蜀各關緊閉,各營堅守,私自出城迎敵者,力斬不赦!”

“喏…”楊儀與蔣琬拱手。

諸葛亮繼續道:“傳訊蜀漢,陛下新崩…然,先帝之殊榮,侍衛之臣當不懈於內,忠志之士當忘身於外,臣諸葛孔明與諸將士受陛下大恩,勢必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志,繼之以死!”

這…

楊儀與蔣琬彼此互視,旋即再度拱手。

因為諸葛亮的那“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志,繼之以死”的豪言,他們再度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兩人異口同聲留下一個重重——“是”!

而兩人話音傳出…

諸葛亮卻用極其輕微的聲音繼續吩咐道:“準備馬車,我需秘密回趟成都!”

“太子…太子…”

巴蜀,一處隱匿酒肆下的密室中。

趙雲將一枚凋版遞到了甘父的手中,桌桉上有紙製的書信。

甘父連忙用凋版套上去。

趙雲則張口道:“這是漢中飛鴿傳來的訊息,凋版破譯後,是夷陵之戰,劉備大敗…二十五萬蜀軍葬送,就連劉備也死於白帝城。”

唔…

聽到這個訊息,很明顯甘父怔了一下,他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驚訝的問:“你是說…劉備?劉備死了?”

“沒錯!”趙雲指著凋版下連成的文字,其中…“劉備死於白帝城”七個字格外的明顯。

呼…

這次甘父長長的呼出口氣,“如果這樣的話,那巴蜀的皇帝就…”

“就變成阿斗了!”趙雲接過甘父的話,“所以…阿斗的身份是時候揭開了!”

從驚訝中醒轉過來的甘父輕輕點頭…

“是啊…總算等到這一刻了!”

他的眼神堅毅,彷彿看到了…希望。

這是“父女”團聚,也是“母女”團聚的希望…沒有人比甘父更渴望天下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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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說!”甘父張口…

“不!”趙雲連忙擺手,他提醒道:“陛下發來的傳書中提及…特種兵營內有一名女子?可有此人?”

這個…

甘父思索了一下,“我可以去問下姜維…可…這女子又…”

“呵…”趙雲淺笑道:“陛下說,這女子不僅是特種兵團中唯一的女子,也是雀門中的精英,似乎…甘老還不知道何為雀門吧?”

甘父聽得一頭霧水…

趙雲笑道:“雀門是曾經的漢宮皇後建立的一個情報…罷了,你只要知道…這女子很厲害就行,與其冒然的告訴阿斗他的身世,不如…用這女子,循序漸進…至少,要讓阿斗對諸葛孔明厭煩與恐懼,才能確保計劃無虞!”

甘父好像懂了什麼。

蜀國國丈甘家府邸的大堂上陳列著許多珍奇的寶物和沒事。

劉禪看到這些興高采烈,“每次來翁翁家,總是有好些美食,一早就想過來了…可父親與相父學業抓的緊,我都不敢出宮門,總算是偷熘出來了。”

甘父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他與隨侍劉禪的宦官黃皓對視一眼…說道:“這些都是蜀地特產,翁翁也想讓阿斗多嚐嚐,可惜…阿斗長大了,有學業了,又要讀書,又要去學著審批公文,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了。”

劉禪像是餓瘋了一眼…

一邊隨手抓著吃,一百年看著翁翁屋子裡的寶物,都囔著嘴說道:“翁翁何時又添了一些寶器,造型精美…可否讓阿斗玩玩?”

“這些均是中原物件,是商賈買賣到咱們益州的。”甘父解釋道。“只是可惜,阿斗很小的時候就遠離中原,中原之美…終究是沒能領略到!”

劉禪驚喜的問道:“中原還有什麼更美的?翁翁就別藏著了,快拿出來吧!”

甘父神秘的一笑,“此寶,須陛下親自去看。”

說著話,甘父就領著劉禪和黃皓進入了後院…

正直冬季,滿園梅花伸開,花枝掩映中,隱隱可見一個二十五、六歲少女的身影。

劉禪不過十歲,對女人只是有朦朦朧朧的感覺,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忍不住徑直走去,卻看到院落中這女子正在畫畫。

似乎是生怕打擾他,劉禪悄悄的躡著步子上前,側目看到這少女在畫梅花,梅花之下還有一個女子,那不就是她自己麼?

妙及…

妙及…

劉禪忍不住驚呼:“你畫的真好看,哦不,這畫中女子雖好看,卻不及你好看!”

甘父忙道:“甄榮,還不快來拜見太子!”

甄榮…

劉禪只覺得這名字太美了,他笑著說道:“不用行禮,我不打擾你,你接著畫,我在旁邊看著就好了!”

看到這一幕,甘父笑道:“此女乃是河北冀州,中山無極甄家的第四女,人言甄家五女,容貌清麗,詩詞歌賦,無一不精…”

說到這兒,甘父意味深長的說道:“翁翁看你讀書辛苦,特地為你請來甄榮,讓她做你的女師傅,可好?”

這話脫口…

劉禪大喜過望,“好…自然是極好啊!有甄師傅教授我,我對讀書突然就有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