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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一往無前

瀛方洲地處遠洋, 越過南海海域之後,以浮屠子的實力也要御器飛行二十餘日,方能抵達。

那是一塊四面環海的土地, 大小界於陸地和島嶼之間。

大島的周遭拱衛著珠鏈一般的小島, 在這一帶,無論陸域或海域, 靈力都異常稀薄, 幾近於無。更為特別和神奇的是, 它是一塊漂移陸,隨著洋流變化, 瀛方洲及周邊群島也會無規律移動,在茫茫遠洋中尋找這麼一群會跑的島, 無異於大海撈針。

因為又偏僻又貧瘠還難找, 所以幾位海上諸侯都不屑於將視線投向這處不毛之地。

瀛方洲便成了一處逍遙的世外桃源, 海民信奉自己的祖神,聽命於瀛主,有遠海獨特的風俗和生活習慣。

寧青青停下來歇息的時候,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浮屠子介紹了一些瀛方洲的情況。

她分出一縷心神來琢磨了片刻, 想起虞浩天帶來的羊皮地圖上, 正是標示了群島如今所在的位置,並且圈了個孟字。

此去瀛方洲,八成能碰上謝無妄。

正好, 她可以當面與他說一說孢子的事情。這件事情非常嚴重,她不放心用傳音。

最重要的事情定要當面說, 這是常識。

她在青城山的時候曾看過許多奇奇怪怪的凡間話本子,什麼救命恩人的金釵玉佩被心懷不軌的人截去,什麼傳話之人自作主張打著為主子好的旗號貽誤了正事, 什麼定情的書信壓在枕頭下面結果對方沒看到鑄就了悲劇……林林總總,看得她氣血衝頭,恨不能鑽進本子裡面替主人公們送貨上門。

少時的陰影至今難忘。她總覺得如果用傳音的話,對面極有可能會有一隻黑乎乎的、由邪惡孢子組成的爪子捏走傳音鏡,陰笑著把一切聽去。

腦補一下那場面,簡直令菇瑟瑟發抖。

說起傳音,浮屠子也正拿著傳音鏡發愁。他向謝無妄傳音之後,至今仍未收到他的回覆,倒是讓這位胖胖的老父親有些忐忑不安。萬幸的是,謝無妄出行之前曾經交待過——滿足夫人一切不出格的要求。

帶她萬里尋夫,應該不算出格……吧?

事到如今,胖前使也只能安慰自己說,道君為人矜持死要面子,不好意思直接答應,便當作沒聽到,算是一種默許。

他幽怨地垂下綠豆眼,瞥了瞥沒心沒肺的“傻閨女”,發現寧青青又開始聚精會神地鼓搗妖丹。

“哎~”

一個事業狂就讓他操碎了心,這下可好,夫人也鑽錢眼裡去了。

算了算了,不愛顧家就都不顧吧,反正還有他這個大內總管兜著呢。浮屠子胖腿一撇,生無可戀地跨坐在算盤上,壓得它實妥妥地往下一沉。

迎面撲來一陣帶著海腥味的涼風,萬里碧波輕輕盪漾,一模一樣的海景看多了,總有一種在原地止步不前的錯覺。

無聊得想要薅禿自己的頭髮。

浮屠子垂下兩隻綠豆眼,生無可戀地盯著坐在自己身前那小小一團,看她一隻接一隻處理妖丹。

“咔嚓。”

寧青青手中的妖丹又碎成了兩半。

鑽心的刺痛反震回識府,她的元神結結實實地吐了一口……蘑菇汁。

吸收掉黑色的邪惡孢子之後,她的菌絲本該獲得大量養分,修為也大幅提升,但是眼下她為了不傷妖丹地解決裡面的孢子,損耗了太多的精神和心血以及菌絲,這樣一來,吞噬一隻壞孢子堪堪只夠彌足損失,有時候甚至會入不敷出。

她收穫的,只是控靈手段稍微提升,再加上一堆又一堆碎掉的妖丹。距離成功似乎遙不可及,就像這茫茫的海域,怎麼也望不到盡頭。

她非常疲憊,腦袋一陣陣脹痛,眼窩冰冷,吸進肺腑的空氣直竄額心,又寒又涼,像是要大病一場。

再一次握起一枚妖丹時,她心中難免有了些許動搖。

不然……就先舒服地吞噬幾粒孢子來滋補放鬆一下?

與耗費巨大的心神、收穫無數劇痛的刮骨穿針相比,平平無奇地吞掉妖丹中的孢子已經算得上是一種享受了。

反正也不耽誤什麼,還能提升實力。

她懶洋洋地彎起眼睛,探出菌絲。

就在即將動手那一瞬間,心底忽然像是被針狠狠扎了一下。

驀地一疼。

她想起了謝無妄的樣子。

他看起來總是淺笑溫柔,其實為人非常固執,性子極硬,要做一件事的時候,他永遠一往無前,哪怕頭破血流,哪怕心臟快要掉出來,他都絕不會停下來喘一口氣。

他做成了一件又一件旁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他目標堅定,並且從不動搖。

而她,因為從來沒有什麼緊迫感,所以無論在做什麼事的時候,都喜歡給自己找個理由,稍微偷一點小懶。

就像此刻,退一步,舒服地解決一粒孢子。過不了多久,嚐到甜頭的她又會再退一步,再舒服地吞噬一粒孢子。到了後頭,退步便會成為常態,衝勁一洩如注,到那時,距離徹底放棄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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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想給自己找藉口,那就總能找到無窮無盡的藉口。

寧青青心驚不已,輕輕吸了一口氣,腦海一片冰冷澄澈。

她已經找到了清晰的目標和理想,卻差一點就重蹈覆轍。

她彷彿看到一堵巨浪之牆迎面轟撞上來。

不能退,一步也不能退,只要退了一步,必定會被大浪沖走。這一步,絕不能退!

這一份壓力與阻力,並非來自別處,而是源自她的內心的鬆懈與憊懶。

孢子,該是迎難而上,不該退而求其次!

她眸中的光芒短暫地渙散之後,復又一點一點凝聚了起來。

她忽然明悟。世間最珍貴的,從來也不是澎湃的一時激情,而是長長久久、屹立不變的決心和勇氣。

既已悟了,她便再不會犯錯。

彷彿打破了桎梏一般,寧青青心頭驀地開闊,神念一蕩,真真是海闊天高。

手指一緊,握住手中的妖丹,沉穩地探出菌絲。

她不再急於求成,而是堅定地、一步一個腳印向前推進。

黑白分明眼睛中,光彩陡然迸發,然後一層層沉澱。

看著她這副模樣,浮屠子心頭不禁一陣陣發虛,總覺得和她一比,自己好像非常不務正業的樣子。

他只能努力御著算盤,飛得更快一些,爭取讓夫人早一點與道君相會。

“咔。”“咔。”“咔嚓。”

妖丹不住地破碎,依舊沒有成功的跡象。

海上的明月特別大、特別亮。寧青青第一次看海上月升,也只草草抬頭、低頭,瞄了瞄天上和海中的月,便繼續埋頭啃她的妖丹去了。

“夫人哇,月色真美,這真是海上明月共潮生,千里姻緣一線牽哪。道君在瀛方洲,與您共賞這輪明月,嘖!”

浮屠子眯縫起眼睛,為別人的愛情陶醉不已。

“夫人,您看今兒這月亮如何啊?”

寧青青慢吞吞地瞄了一眼月盤子,垂著眼角,幽幽轉向他:“黑色浮於表面,容易處理。”

浮屠子:“……”

完了完了,他已經可以提前預見這對事業狂夫婦將來毫無營養的日常對白了。

在寧青青的奮鬥光環影響之下,浮屠子生生把二十日的海路縮短到了半個月。

這一日,寧青青模糊有了感覺。

在經歷了幾百上千次摧殘之後,她的元神已經可以無視疼痛的侵擾,專注至極地操縱著菌絲,精細緻密地發起戰役。

然而還是做不到抽絲剝繭地將邪惡孢子一層一層毀去。

問題似乎出在經驗的欠缺,她缺了一個很關鍵的經驗。

奇怪的是,菌絲的一切戰鬥方式和角度,她都已經嘗試了千千萬萬遍,實在是想不出究竟差了哪裡。

每一次,被她抽絲剝繭的邪惡孢子總能從新奇刁鑽的角度給她“驚喜”。

經驗總是及不上變化快。

“咔。”“咔。”“咔嚓。”

妖丹一次次碎去,浮屠子看起來比她還要傷心。他已經開始病急亂投醫,拜起了瀛方洲的祖神,求祖神保佑夫人下次一定成功。

“下次一定……”

寧青青懨懨地抬起兩隻熊貓眼:“浮屠子……”

“嗯?”胖手合什的右前使立刻挑彎了眉毛,眨巴著眼看她。

“沒有下次啦。”寧青青鬱悶不已。

“啊?夫人你終於要放棄了嗎?”

“不是,妖丹用完了。”她的肩膀垮成塌方現場。

“啊這……都怪屬下考慮不周,沒想到夫人這般鞠躬盡瘁……哎哎哎!哎呀!”浮屠子雙眼猛地一亮,胖手指向前方,“到啦!您看,瀛方洲就在前面啦!”

寧青青抬頭一看,只見無窮無盡的藍色海域邊緣,漸漸浮起了一串碧綠的珠,綠珠正中,是一塊五彩斑斕,色澤極為鮮亮的陸地。

瀛方洲,到了。

浮屠子操縱算盤,一掠而至。

到了近處,寧青青只覺眼睛不太夠用。瀛方洲的主島嶼上,處處都是濃烈的顏色,房屋、衣飾、圖騰、道路,視野中能看到的一切,都被染上了極其濃烈明豔的色彩。

就像掉進了一隻各顏色交錯鮮明的大染缸。

這一路飛過來,看暈了一成不變的大海,乍然看到這麼多顏色,心頭不由泛起了激動和愉悅。

倒是十分理解海民的喜好。

大島中心鑼鼓震天,像是一個極熱鬧的節日。

“定海祭?”浮屠子摸了摸下巴,“日子好像差不多。”

傳說中,海洋曾經密佈雷雲海嘯,終年被滔天黑浪霸佔,任何生命都無法在海中生存。

直到上古神祇用通天手段搬來了定海神山鎮住海眼,大海終於恢復了平靜,萬物自然生長繁衍,成就今日欣欣向榮的景象。

定海祭是四海的傳統節日,不過如今仙門鼎盛,修士忙於求仙問道,近海早已不再大興祭祀,只有在這靈力匱乏、生活封閉的瀛方洲,仍然保留著久遠的傳統習俗。

這幾日裡,浮屠子曾臨時抱佛腳,向這片海域的本地神祇祈福,求祖神保佑寧青青成功倒飭妖丹。剛拜完神,也不好這麼快過河拆橋在人家頭上飛,於是大修士收起了算盤,帶著寧青青向海島中心步行過去。

寧青青好奇地東張西望。

她發現這個島上家家都不閉戶。一眼望去,屋中只有日常的生活用具以及一些儲備的海洋食材,連個藏私房錢的地方都沒有。

浮屠子看出她的疑惑,悠然道:“這種地方嘛,信仰特別虔誠,祖祖輩輩都信祖神,誰也不敢有半點私心。而且就這鳥不生蛋的地兒,也攢不出什麼家產。”

寧青青點頭。

她探出菌絲往路邊的泥土裡面扎了扎,發現土壤裡也沒有養分。

難怪這麼大一個島放在這裡,四海都不爭。

越接近海島中心,周遭的圖騰柱便愈加密集。這些五彩斑斕的圖騰柱上,都頂著同一張微笑的白臉。

“那就是祖神。”浮屠子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

看慣了大紅大綠,忽然這麼一張白慘慘的臉浮在柱頂,總覺得叫人毛骨悚然。

“寒毛一豎就對了,”浮屠子道,“這就是神該有的威嚴哪,就像咱道君,一眼瞟過來,我都能聽到後背‘刷’一下,汗毛全在喊‘立正’。嘖嘖,這就叫神威蓋世。”

寧青青:“……”她算是看明白了,拍謝無妄馬屁的習性,已經融入了浮屠子的骨血,成為他人生的重要一部分。

一人一菇加快了腳步,半走半掠,很快便到了鑼鼓喧天的地方。

前方密密全是人群。

海民都披著大紅大綠的麻布,臉上也塗抹了五彩條條,個個神態狂熱,身體搖搖擺擺,嘴裡唸唸有詞,是些語意不明的咒。

人群的正中心,空出一片巨大的白石廣場,在一片五顏六色裡面異常醒目。

更醒目的,卻是廣場正中一座近十丈高的塑像。

塑像不辨男女,看不出材質,表面泛著一層朦朧奇異的金色光暈,它把雙臂合在身前,抱著一塊倒立的大山石,鎮向身下的廣場中心。

廣場中心有一處黑色漩渦狀坑洞,洞中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正被祖神手中的巨山兜頭鎮下。

“那就是海眼,”浮屠子非常自來熟地介紹道,“海眼裡面有惡靈,一般都是紙糊的,定海神山鎮下去,消滅了惡靈,定海祭就完成啦!”

“哦……”

圓胖的浮屠子蹦起來,‘懟懟懟’地踩了踩腳下的泥地:“喏,我們踩著的,就是那定海神山。”

“那個祖神為什麼會發金光?”寧青青眨巴著眼睛,認真求教。

“呃……”浮屠子直撓頭。

最近他被夫人問倒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

寧青青極有學術精神地與他探討:“五行靈力,都不會發出這樣的金光。金靈力白中帶銀,木靈力為綠,水靈力淡藍偏黑,火靈力則赤,土靈力淺黃。哪一種靈力外放,都不會是這樣的金色。這樣的色澤,唯有靈寶可能發出。”

“難道這個大家夥是個法器?”浮屠子一臉懵懂。

“看,那個人。”她指向那座十丈巨像下方一道舞動的身影。

浮屠子神念一掃,只見那是一個身著綵衣,臉上戴著象徵祖神的白色面具的人,此人身量不高,身材纖瘦,難辨男女,倒是與那祖神雕像十分神似。

此人十指之間牽引著道道金光,落在那座巨大的祖神雕像上,就像偶師控制著木偶一般。

“瀛主。”浮屠子道,“只有瀛方洲的瀛主才有資格主持定海祭。”

寧青青轉過一雙無辜的眼睛:“那他為什麼會發金光?”

浮屠子:“……”又被問倒了。

再細看時,一人一茹都發現了個中蹊蹺。

只見整個廣場上的狂熱海民,身上都覆著了一層淡到幾乎無法感知的光,淡得像是淺淺的黯銅色,這些光芒匯入腳下的廣場,然後聚到了那個“瀛主”的身上。太多光芒匯聚在一處,便凝成了金光。

聚沙成塔,成就了那個龐大的祖神金身。

周遭那些搖晃著身體、神態近乎瘋魔的海民們發出綿綿不絕的低語,與那四方轟隆隆的巨鼓匯聚在一起,凝成一股一股的金浪,不住地供奉給廣場中舞動的瀛主以及那具似是放大了幾十倍的瀛主金身塑像。

“這玩意好像不太對勁啊……”浮屠子輕嘶一聲。

“的確不對。”寧青青面無表情地轉過臉來看著他,“胖前使你仔細瞧瞧,海眼中的那個惡靈,像誰?”

浮屠子額角青筋狠狠蹦了兩下,心頭浮起了不妙的預感。

神念掃過那個方才被他忽略的角落,看清了那一道正與祖神巨像對抗的挺拔身影。

“……道君?!”

激動之下,浮屠子的聲音不自覺地拔尖了一些。

沉浸在祭祀之中的海民倒是一無所覺,只有側前方的巨鼓之下,一道藍色的身影好像敏銳地感知到了什麼,不盈一握的纖腰微微一晃,從人群中退了出來,緩緩轉頭,望向這兩個不速之客。

雲水淼。

此刻的雲水淼,與往日大不相同。

那些嬌柔造作的神態蕩然無存,抬眸望過來時,她的臉上仍然殘留著狂熱之態,與周遭海民一般無二。

在看清楚浮屠子與寧青青的那一瞬,她陡然冷下了臉,檀口開合,發出了奇異的迭疊重聲——

“天聖宮入侵。”

寧青青脊背微寒,目光下意識地掃向四周。

只見附近那些身著綵衣的海民已齊齊轉了過來,神態木然,嘴巴張合,發出了與雲水淼一模一樣的聲音。

“天聖宮入侵。”

一雙又一雙僵木的眼,直勾勾地盯住了寧青青和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