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內殿中, 謝蘭池安安靜靜地坐在喬紗的身邊,望著她脆弱的臉,輕輕嘆氣, 她真的李容修說,不要殺他嗎?
若是如今重來一次,他輸給李容修, 落在李容修手裡, 她可為他求情?哪怕就求一句情。
一句就好。
他俯下身將臉頰慢慢地埋在她的掌心裡, 多麼希望她能好起來,能一直一直與他在一起。
夜色寂靜, 偌大的殿中只有他與她,他徹底鬆弛下來,在她的手邊睡著了。
天沒亮透,喬紗就醒了, 她看著趴睡在手邊的謝蘭池, 沒有叫醒他。
直到殿外傳來吵鬧聲, 謝蘭池才被吵醒了, 他皺著眉抬起頭就上了喬紗的眼淚,愣了一下,才醒過神來:“你何時醒的?是被吵醒的?”
喬紗才將自己被他握著的手抽出來,有些發麻地握了握說:“醒了有一,瞧你睡得正好,沒舍得叫醒你。”
沒舍得叫醒他?
謝蘭池彷彿沒睡醒一般呆愣愣地瞧著她,昨日麼厭惡他的她,今日說“沒舍得叫醒他”的她,像是個人。
她的臉色好了一些,神情也好了許多, 伸手撥了撥他睡散了的發,異常溫柔的說:“昨日我不舒服,你壞了一點,你能讓李容修來陪我,我心。”
謝蘭池做夢一般,她溫柔的手指,溫柔的語氣,讓他生出一種“受寵若驚”的覺來。
他甚至覺得,她其實……並不壞,她只是在不舒服、不心的時候,愛發脾氣,發洩她的痛苦。
她他發脾氣,壞一些是因為她的痛苦,是他造成的。
他心中酸酸楚楚,捧住她的手,臉頰輕輕地蹭了蹭,喉嚨澀啞地說:“我知道,我知道。”
是他的錯,他害她落下一身的病痛,終身也無法治癒,如果折磨他能讓她好受一點,他甘願受著。
殿外的吵鬧聲愈發激烈。
“滾!誰給你的膽子敢攔我!”一個男人呵了一聲。
殿門被“哐當”一聲撞了,榻上的喬紗嚇得顫了一下。
謝蘭池的眉頭便蹙了起來,聲音他自然聽得出來,是顧澤,在宮中除了顧澤誰還敢如此放肆。
“沒事,你再歇一。”謝蘭池柔聲她說,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才起身快步出了內殿。
將一身朝服的顧澤攔在了外殿。
“顧將軍在裡耍什麼威風。”謝蘭池看著他怒氣騰騰的臉心中也是不快,顧澤打了他的人,還帶人撞了殿門,不管不顧地衝進來,可真是威風。
但他不想在裡顧澤吵鬧起來,驚擾了喬紗休息,他在顧澤口之前就先說:“不要在裡,她不舒服,還沒睡醒,去側殿。”
謝蘭池想將他帶出寢殿,去隔壁的側殿。
顧澤看了一眼內殿,紗簾之後是一抹瘦弱的身影,他到底是壓著火氣,與謝蘭池去了隔壁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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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殿裡的喬紗看著他離,讓101了竊聽功能。
有宮娥進來服侍她洗漱,竟是翠翠。
喬紗驚喜地望著翠翠,問她怎麼在裡。
翠翠也心,臉紅撲撲的,過來替她擦手擦臉,小聲說:“是貴人將奴婢帶進了宮,昨夜不知道貴人怎麼與謝蘭池商量的,他竟答應讓奴婢來伺候您了。”
喬紗笑了,“怎麼不叫蘭池少爺了?”
翠翠哼了一聲,小聲地說:“我從前不知他您樣不好,如今知道了,恨不能替您打他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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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看著她的臉色忙又問她:“您昨夜又吐了?現在可舒服點了?”
喬紗歪靠進了翠翠的懷裡,軟綿綿地說:“好些了,只是不想吃東西,怕吃了再吐。”
翠翠心酸地替她梳著發,夫人病是不是好不了了?她愈發難過起來,夫人好好的人,嫁給謝家,被他父子折磨成樣……
她其實希望夫人能夠跟貴人走,宮中像個籠子,夫人待在裡,永遠也脫離不了謝蘭池的掌控。
“一我親自給您做些好吃的。”翠翠攏著她的發,“多少吃一點點。”
喬紗“嗯”了一聲,聽著竊聽裡顧澤謝蘭池的聲音,個人快要吵起來了。
顧澤聽著氣急了。
因為謝蘭池阻攔著不許新帝叫她,連貴妃的冊封也推後了,說等她病好了再辦。
所以新帝在朝上冷不丁地說,他身體欠安,立後儀式推遲一個月。
顧澤怎麼不明白,新帝是什麼意思。
若是從前,新帝斷然不敢如此,便是麼說了,他也能讓新帝收回。
可如今李容修回京,有段老將軍他死灰復燃的黨羽護著,新帝說什麼,他便在朝堂上助著新帝拱火,眼看就要將立後一事一拖再拖了。
謝蘭池守著喬紗,朝也不上,李容修也不盯著,還不許新帝喬紗,不是要毀了他多年的計劃嗎?
顧澤走到一步,經沒有後退的路了,一旦輸了整個顧家都覆滅,他必須成功,不惜任何代價。
他與謝蘭池說:“我知道你喬姑娘點心思,你願意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多年來的苦心經營,我不想多說什麼,但你也不想想,一旦李容修重新得勢,他與李容昭聯手,你我只成為亂臣賊子,誰也別想活!”
“謝蘭池。”他又說:“你我相交多年,我知道你的性子,一旦你認定的事便難回頭,你是不是真的一定要她?”
謝蘭池靜靜地答:“是。”
顧澤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與他說:“好,除掉李容修之後,我放你她走,你遠走高飛,想去哪裡去哪裡。”
謝蘭池還沒說話,他便又說:“但在之前,你不要再阻攔新帝她,壞了我的計劃,只要皎皎順利入宮,懷上皇子,我就送你她離京。”
謝蘭池久久沒有說話。
顧澤苦口婆心地他說:“我經沒有收手的路了,是你我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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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紗被翠翠扶坐在了梳妝檯前,替她梳頭髮。
顧澤說得沒錯,確實是他唯一的路了——除掉李容修,扶持自己的妹妹做皇后,誕下皇子,到時李容昭聽不聽話就不重要了,顧家隨時可以除了他,輔佐他顧家血脈的孩子繼位,順理成章。
不然,一旦李容修重新得勢,自然李容昭聯手除掉他個亂臣賊子。
謝蘭池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只能把她送給李容昭。
喬紗瞧著鏡子裡的自己,點了一點口脂在唇上。
“真好看。”翠翠歪頭瞧她,“夫人塗了口脂氣色好多了。”
喬紗在鏡子裡慢慢塗勻口脂,她說:“今日你可能就要改口叫我貴妃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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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封貴妃的儀式早就預備著了,李容昭在她被謝蘭池帶出宮之後,就命人準備著,他每一日都在等著接她入宮,讓她成為他的貴妃,他的“妻子”。
他只認定她是他的妻子。
所以謝蘭池鬆口的當天,他便亟不可待地行了冊封禮,怕再出什麼岔子。
冊封禮一切從簡,他只想快快地到喬紗,她單獨待在一起。
可即便是一切從簡,等行完冊封禮也是黃昏,他等不及夜裡再由內侍公公將她送來侍寢,剛行完禮,就撇跟著他的內侍,跑進了永寧宮。
今日永寧宮竟沒有謝蘭池的人守著,他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去,只在殿門口看了幾個侍候的內侍宮女。
殿門大,他跨進殿門,不敢相信竟沒有人攔他。
謝蘭池不在嗎?他不再阻止他喬紗了嗎?
他做夢一般,一步步走進去,黃昏的殘陽從窗外篩進來,鋪成一張光芒的毯子。
他在紗簾之後瞧模糊的身影,是喬紗嗎?
心在砰砰跳著,他既忐忑又心,忐忑謝蘭池麼輕易讓他到喬紗?
心是為,挑道簾子,他就能到紗紗了。
他伸出手,挑了道簾子,在看到坐在妝奩前正在卸著沉重頭飾的喬紗時,心一點點落回了原位。
是她,是紗紗。
她從鏡子裡瞧他,忙回過頭來,步搖在她臉頰旁搖搖晃晃,她像他一樣驚喜地笑了,“李容昭,我以為到夜裡才能到你。”
他的眼眶竟是麼紅了,喉嚨裡酸酸澀澀,朝她走過去,伸手摸到她的臉,才徹底安下心來:“我等不到晚上,現在就想來你。”
喬紗仰著頭,將臉輕輕歪進了他的掌心裡,步搖叮叮噹噹、搖搖晃晃,她問他:“你好嗎?”
“好,我好。”他喉嚨裡越來越酸,捧著她的臉,仔細地看她,“你好不好?我聽說你不舒服,現下可好些了?”
喬紗在他掌心裡點點頭,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怎麼哭了?”
他哭了嗎?
他只是太想她了。
他握住她的手,張口想再與她說什麼,殿外經有內侍在外說:“聖上,貴妃娘娘該去沐浴衣了,您也該回寢宮了。”
個時辰,她該去湯房中沐浴衣,等日落後送去他的寢宮裡侍寢,是規矩。
可他不想走,他才好不容易到她,如今謝蘭池不在,他才能麼輕鬆地到她,他不知道到了夜裡,謝蘭池不耍什麼花樣,不許他她。
李容昭緊地握住了喬紗的手,低頭在她的耳邊輕輕說:“我帶你去個地方,我準備了禮物給你。”
“禮物?”喬紗驚奇地望著他,被他拉了起來。
他緊緊拉著她的手,快步走出了內殿。
翠翠忙要跟過來,喬紗摘下了頭上重的步搖,將它丟在翠翠手裡,讓她不必跟著。
李容昭拉著她出了寢殿,在些內侍要阻攔之時,一腳將他踢了,握緊她的手便跑。
內侍猝不及防地滾在地上,來不及阻攔,只忙喊:“去稟報廠督大人!”
喬紗經被拉著跑下了迴廊,跑進玫瑰色的殘陽裡。
她不知道李容昭要帶她去哪裡,她的裙子重極了,她提著厚重的裙子跟著他跑下迴廊,跑過被夕陽照亮的地磚,一顆心怦怦跳。
他回過頭來看她,一張臉上滿是炙熱的愛意。
少年的心,炙熱又單純,他沉浸在到她的喜悅裡,近乎帶她私奔的刺激裡,他絲毫沒有留意往常看著他的人,謝蘭池的人,今日全不了。
他拉著她跑出永寧宮,路上沒有遇到一個阻攔的人。
不奇怪嗎?
可他太快樂了,他以為他的三哥幫了他,終讓他喬紗面了。
他迫不及待地將喬紗帶上了宮中最高的觀星臺。
座觀星臺是他父皇曾經為他母后建的,他母妃被冊封為貴妃日建成,父皇帶著她登上觀星臺,看滿城燈火,看滿宮升起的一盞盞孔明燈,紅彤彤的孔明燈,每一個上都寫著他母妃的名字。
他如今還做不到父皇樣,但他一定給她盛大的愛。
只要她等一等他。
“什麼禮物?”喬紗問他。
“等一等,等天黑下來。”李容昭扶著她,帶她登上觀星臺,他三哥說好了,天黑下來三哥就幫他點燃。
殘陽經落下,昏暗的天際星星點點亮起燈火的京城,盡在眼底。
喬紗站在他的身側,一下一下呼吸著,風吹起她散亂的鬢髮吉服,她像一隻豔麗的蝶,麼美麼美。
“你帶我來裡……”喬紗不明白地側頭看他。
他忽然低下頭,吻了她的唇。
他突突跳動的心,與他滾燙的唇,在暮色四合之中,隨著風一起組成秋夜裡最特別的記憶。
他託著她的臉,笨拙又動情地一下下親吻她。
喬紗擁抱了他,回應了他。
他得到了巨大的鼓勵一般,緊緊擁住她,吻得深重了一些……
風中傳來秋天的桂花香。
他她都沉浸在個吻裡,沒聽到腳步聲。
直到一道黑影從喬紗的眼前閃過,她驚了一下,黑影一掌擊在了李容昭的後頸。
個吻就麼結束。
李容昭悶哼一聲昏了過去,軟綿綿地往下墜。
喬紗慌忙要抱住他,他被黑影接住。
她的手臂被一個人抓住,她顆心還沒穩下來,喘息不定地看著身側的謝蘭池。
他穿著一身黑衣,站在她面前,將她被風吹亂的碎髮捋到耳後,她說:“風麼大,他怎麼能帶你來裡吹風。”
喬紗望著他的雙眼,總覺得,他徹底瘋了。
他麼溫柔地望著她,手指牢牢緊緊地抓著她,將她拉到身邊,固在懷裡,帶著她往觀星臺下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喬紗忙回頭看了一眼李容昭,“他呢?”
只黑影人將昏迷的李容昭放在了地上,快步地跟上了謝蘭池。
“回家。”謝蘭池緊緊攬著她,將她帶下觀星臺,抱著她上了一頂輦轎,低聲她說:“你不是想回濟南老家嗎?我陪你一同回去。”
喬紗愣了住,定定地看著他:“你要救我出宮?”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轎子外忽然響起悶悶的炮竹爆裂的聲響,她穿過沒有放下的轎簾,看正著觀星臺的天際一道道煙花升到黑下來的夜空中,一下又一下地綻放出絢麗的煙花。
今日是什麼節日?是誰在放煙花?
她忽然想起李容昭低低與她說:我為你準備了禮物。
煙花……
車簾被謝蘭池拽下,他看著她,她說:“我什麼也不要了,什麼仇也不報了,你想去哪裡,我就陪你去哪裡,好嗎?”
喬紗聽著一聲聲遙遠的煙花爆裂聲,望著眼前的謝蘭池,他經徹底丟掉了他自己。
他的苦心經營,他的廠督之位,他的仇恨……他全都丟掉不要了。
他只是要帶她走,遠走高飛。
喬紗倒是沒有料到,他淪陷得麼快,她以為至少他還要再看著她與新帝、與李容修親親我我一陣子,才痛下決心,要帶走她。
沒想到,只是侍寢,他就受不了了。
“顧澤同意你帶我走嗎?”喬紗問他。
他握緊她的手指,聲音冷了下來,“我不需要他同意。”
哦,他消失一天,就是在部署怎麼躲過顧澤的眼線,帶她逃出宮啊。
怪不得李容昭可以麼輕易帶她離永寧宮。
喬紗靠在輦轎裡,不想往下逃了,她終要看到狗咬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