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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我?(2)

小軒窗內,他伏案執筆,不知在寫些什麼。一襲月白紗衫鬆鬆垮垮地套在他身上,溫暖的明光穿過一樹純白得近乎豔麗的梨花,透進精緻的紅木雕花窗,傾瀉滿地。

春光在他的流波里迴轉,一點一點地,越發耀眼驚豔。

一霎那間,我恍惚置身雲間,夢見了天上人間最美的畫卷。

腳步踏碎了滿地梨花,這一刻的我,顯得是那麼地粗魯。

莫離忽然抬起頭來,淡淡地笑著,輕聲喚我:“翩翩?”

我越來越搞不清狀況了。

一個被心愛的未婚妻在新婚之日點穴拋棄了的人,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認定另一個女子為良緣伴侶了呢?更何況,他與我完全不相識!

這個疑問我一直沒向莫離提出,一來不想再去碰觸他的傷口,二來,他總是噙著淡淡的微笑寵溺的看著我,那黑眸如一灣靜水,每看一眼,都會將我旋進神水瑤池之間,使我心曠神怡以至於甚至忘記了呼吸。試問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怎麼能提出這麼一個煞風景的問題呢?

但是,這問題,總還是要說清楚的。

我在心中默默深呼吸了一下,踏進了莫離的書房。

案桌上放著一座筆架和幾頁手稿,白色的稿紙上書著一豎豎蠅頭小楷,工整清秀,煞是好看。

“這是你寫的?”我來此地多日,又兼職莫大公子的緋聞未婚妻,在這烈焰堡上下亂竄時早已沒了原來的忌諱小心,此時見他在寫字,也就順手拿起來欣賞了一番,再讚美他一句,“字很漂亮啊,嗯,不錯不錯。”

莫離低頭輕笑一聲,抬眼看著我,可以放緩了語速說:“這不是我的筆跡,卻是我弟弟的文稿。”

“你弟弟?”我隨口問道,“我來這兒許多日子了,怎麼沒見過他?”

“他不喜呆在家裡,向來散漫慣了,雲遊四海居無定所的,只不過每七日必要交回一篇稿件,換取生活費用。”

“哦?他寫的什麼,我來看看可以嗎?”我來了興趣。

莫離隨手拿過放在一旁的稿子與我看,那上面還有許多硃筆修改刪減之處,批閱的字跡蒼勁方遒,這大約才是莫離的筆跡吧?

“多情皇子風流漢,新歡舊愛兩難全,蘇家姐妹為奪一夜君歡拼死相殘……作者雲間水墨仙……“我逐字逐句地念著,越念越覺得奇怪,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憤怒之情,然而這心中怒火又似乎被什麼東西強行抑制著,只能在心底默默燃燒,始終不能竄出來大大爆發一番。

我皺眉:“你弟弟叫‘雲間水墨仙’?”

“嗯,本名莫愁,只因他不服氣爹孃給他取了個女兒的名字,一氣之下改名‘雲間水墨仙’了。這名字怎麼樣?”莫離含笑問我。

我咬唇皺眉思量了良久,終於憋不住了,吐出一句真心話:“這名字挺好聽,但就是有點……嗯,討打。”

“討打?”莫離奇了,“這是為何?”

“我也不知道為何,”我真誠地搖頭,“反正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就有毀滅一座山川的衝動。”

“……”莫離無語地默了一會兒,順手拿過我手上的原稿鎖進了抽屜裡,眉宇間仍是漫不經心的淺笑悠然,我想他大約是怕我一時衝動毀不掉山川就把稿子給撕了。

一陣輕風路過窗前,勾下一片絢爛奪目的梨花雨,下在我們眼前。

幾瓣白花緩緩飄落,落在紙上,硯上,筆架上,片片惹人憐。

“這梨花,很美麗吧?”莫離站在桌前,愛憐地凝望著漫天飛舞的白色花瓣,嘴角含著笑,眼裡盡是溫柔。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卻發出了一個疑問:“烈焰堡烈焰堡,一聽就覺得,這堡裡就該像火一樣血紅,為何我卻只見滿園的梨花樹呢?”

不是說梨花不美,只是這純白的美麗與這火紅的堡名不符啊。

莫離回頭對我微笑,眼神淡定,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忽然聽得門外一聲喚:

“大公子。”

我扭頭一看,門口處,正站著一位精神抖擻的老人家,鶴髮童顏,像傳說中的道家仙者一般。

這位老人看了看我,也沒說什麼,但眼中那滿滿的狐疑憂心根本掩飾不住,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想掩飾什麼。

我想我算是認識他的吧,那一日我隨莫離策馬奔回,就是他第一個走出大門來迎接的,看到我的那一瞬間,驚訝地差點連下巴都掉了。

老人對我的不滿,是顯而易見的。我有些不明白,這老人也太小氣了些吧,雖然這裡是莫離的地盤,我不過借宿人一個,不給一個銅子還吃穿人家的,是有些說不過去,然而烈焰堡上上下下一派華麗景象,也不像多養個閒人就會破產的地方啊……

不過,既然人家不待見我,我也不會厚顏無恥到用熱臉貼冷屁股的程度。老人來了,我離開就好了。

向莫離說了聲告辭,我準備要離開,莫離卻一把拉住我,順口問了一句:“今日天氣甚好,晚膳就在荷香亭裡用,如何?”

我被老人那犀利的眼神盯得發毛,連忙回首說道:“好,我客隨主便。”

莫離卻輕輕一笑:“等再過幾日,就不是客了。”

這一戲言聽得我心頭發憷,白髮老人的冷森目光死死盯在了我的臉上,盯得我背脊樑都是一陣冷汗傾流。

現在我有點明白了,老人家不是嫌我吃飯住宿不給錢,而是恨我不僅吃飯住宿不給錢,還要耍心機上位當女主人。

不過我才不稀罕當什麼女主人呢,我還要去外面,尋覓我散落天涯的記憶。

說不定我的爹孃兄妹什麼的,正四處搜尋我的蹤跡呢。

又或者我是一個絕世俠女,受了奸人的迫害而失去了記憶,我要出去找到奸人,為自己報仇!

不過鑑於現目前我還有傷在身,我還是乖乖地再回房間歇息歇息等著吃晚飯好了……

“阿蘭!阿蘭!”我前腳還沒踏進小院子,立馬就扯著嗓子呼喚阿蘭。

沒人答應,小姑娘不在麼?

說起來,這烈焰堡內,還真是有些詭異的氣氛。

比如說阿蘭吧,當日我初醒,第一眼就看見她滿面的笑容,天真純潔甚是可愛,我還一度心中著暖,以為人間到底還是有真善美的。

不料才隔了半日,她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對著我不僅沒有了笑意,反而還有了明顯的厭惡之色。

而這烈焰堡內,對我有如此厭惡之色的人,還不止阿蘭一人,但厭惡之色最凝重的卻非她莫屬。

我輾轉難眠了許多日,自認為確實沒什麼地方得罪到她了,等了她發月錢的那一日,我見她開心咧嘴笑,還傻乎乎地跑去跟她套近乎,結果白白換來一頓冷言冷語。碰了一鼻子灰後,我仍有不甘心,決定儘量表現良好,爭取人家的青眼相看。

今日莫離派人送來幾方繡著蟲魚花鳥的香巾絲帕,我高高興興地揣了回來,打算與阿蘭一同分享。

不過既然她不在,我還是等她回來再給她好了。

我閒逸地在小院子裡東逛逛西晃晃,一會兒嗅嗅花朵,一會兒聽聽鳥鳴,正怡然自得,忽而聽見些許輕語,像是有人在談話一般,我一陣好奇,放緩了腳步,輕輕來到耳房的窗邊,駐足凝聽。

說話的聲音沒有了,卻又有一陣更大的動靜,一會兒又是乒乒乓乓,一會兒又是稀里嘩啦,翻箱倒櫃聲不絕於耳。

難道,有小偷?!

我悄悄趴在窗戶上,卻見阿蘭正和她一幫小姐妹正在房間裡翻找著,大約是什麼東西不見了吧,幾個人找得倒是很急切,翻得熱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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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小的耳房是屬於阿蘭的,其實她本不在這裡住,不過得了莫離的命令,方便管理我的生活,這才臨時搬過來的。

當她抱著鋪蓋捲兒過來時,我很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氣氛與不悅。我也曾跟莫離提起過,我說我一個人住就好,什麼打掃啊整理啊我都是會的,沒必要麻煩他家裡的丫鬟。

莫離卻說:“你慢慢習慣就好,阿蘭本就是我房裡的丫鬟,以後我們成親了,她還是要搬過來伺候你的。”

我不明白,他怎麼就那麼自信,我一定會嫁給他呢?

我們可還算是陌生人啊!

萬一我是個十惡不赦的通緝犯怎麼辦?他就不怕被我牽連嗎?

“奇怪了,我明明放在這兒的啊,怎麼就不見了?”裡面傳來的聲音不是阿蘭的,確實她另一個好姐妹。

“要是丟了那可怎麼的好啊……”一個丫頭急得都快哭起來了,看來這丟失的物件,還是樣十分重要的東西。

還以為是小偷呢,這下好了,我也不用找棍子打人了。

我大大方方地走到門口,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一點忙,於是開口問道:“你們在找什麼東西?要不要我幫忙?”

幾個丫頭對視了一眼,阿蘭領先回頭看著我,挑眉冷對道:“不用,我們的東西,我們自己找。”

呃……我又碰一鼻子灰了。

正當我轉身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一個丫鬟忽然快樂地尖叫起來:“哎呀找到了找到了,在這個大櫃子最裡面的夾層裡呢,哎呀我都忘記這裡還有一個暗格了呢。”

一聽說找到了,幾個小姑娘開心得像幾隻小雲雀,又是拍手又是歡呼。

我落寞的心又發現了一絲希望——我一出現,東西就找到了,這也算我的一份功勞吧?小姑娘們雖然不可能感激我,但應該不會再排擠我了吧?

然而我露出笑臉,正想說幾句恭喜的話來,幾個小姑娘卻鎖上了櫃子窗戶和房門,一邊說笑著,一邊從我身邊穿過去了。

很顯然,人家把我當透明人了。

哎,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他們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