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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城下的將軍(2)

青州城內,家家閉戶,人人自危。

高牆城外,千軍萬馬,滾滾黃沙。

被黃沙掩蓋的天空下,幾縷昏熱的陽光頑強地刺穿了烏雲。晚春初夏時節,天氣還不至於多麼炎熱,但配上這場一觸即發的戰役,卻難免讓人產生炙熱的錯覺。

無法忍受這種能使人沉悶窒息的炙熱,我回頭張望,希望找到一個可以避暑的良地,哪知一個不小心,竟一眼望愣住了。

那應該是一位將軍吧?

他戴著頭盔,掩飾了他的面容,卻掩飾不了他的殺氣沖天;一身素銀鎧甲,反射著從天而落下的那幾束明光,似閻王爺的招魂令,閃光刺眼瞬間奪人魂魄。

好奇怪的人啊,明明連面容都難以得見,卻能讓人生出一種喪膽的懼怕,就好像他是勾人性命的地獄魔君,吃人心肝的人間閻王一般,可懼可怕到望者膽顫心寒,畏縮不敢前。

我從未見過氣質如此強大的人,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是沒有見過的。

威風凜凜的將軍騎在烈馬之上,統帥著身後三千勇士,半卷旌旗出青州。

“紫兒,怎麼了?”耳畔傳來莫二公子輕輕的關懷。

“那個人……好奇怪啊。”完全無法移目光的我,已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面對此情此景的感受了。

我目不轉睛地凝望著那一身銀白戎裝的將軍率領三軍長奔城門,直直衝亂敵方陣營,刀起刀落,直殺得剛才還來勢洶洶的敵方措手不及,方陣大亂。

他就像瘋了一樣,拼命地往前衝去,一路舞刀大砍,將對手的頭顱與熱血毫不猶豫地甩在了身後。

其實據我一邊望著那滾入黃土的紅血一邊膽怯抽搐的觀察,這位將軍已經算得上是一個人幹掉了敵方三千兵馬。

先入敵陣時,前來迎戰的對方大將還沒來得及打招呼,他已經大吼一聲把人家砍下了馬,而後面的精兵們一見他嗜血的瘋魔狀,正不可置信地發怔呢,又被他砍翻了一片;而最後面的蝦兵蟹將們,早嚇得拔腿就跑,妄想跑到後面的機械旁去,用機械上的重型武器來攻擊他,然而還沒等他們屁滾尿流地爬過去,沒了主人的戰馬亂跑亂踢,不少人終於慘死在馬蹄之下了。

跟隨這位將軍的三千勇士們也英勇地舉起屠刀,一路勢如破竹,所過之處片甲不留。

可憐敵人還沒來得及用投石機攻擊我們的城牆,就已經兵敗如山倒,三千甲士個個丟盔棄甲逃之不及,無奈又被我軍迅速活捉,栓在馬上,成了俘虜。

也多虧了那位領頭將軍的奮戰,這一場廝殺並未持續多久,而大多數的敵人也在見識到他的驍勇到不可戰勝的力量與氣勢之後,很識時務地舉了白旗投降,因而我方損耗較小,敵人存活數量也不少。

幸好沒有出現什麼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的景象,要不然姑奶奶這顆脆弱的心靈可怎麼受得了啊?

“你是在說那個領頭的將軍啊?紫兒,我提醒你一句,千萬別被他看到了。”

戰役幾近結束,耳旁又傳來輕飄飄的笑聲。

“咦?這是為什麼啊?”

姑奶奶長得太美了還是太醜了,還怕人家看見不成?還是說這位英姿勃發神武威風的將軍有類似如看見女子便要發狂的毛病?

遙遙望去,英雄的將軍高高直坐在馬上,銀白色的盔甲已染上了血跡斑斑,雖見不著他的模樣,我卻不由地心生嚮往……

這身段,這氣質……好像在哪裡見過啊,有一種,嗯,很想快快樂樂地衝過去,然後猛踹兩腳的衝動。

“唰”的一聲,我扭頭一看,莫二公子已經收起了搖曳的紙扇和春風般的微笑,勾著嘴角略帶威脅意味地與我附耳道:

“紫兒,你可知那人是誰?”

人家帶著頭盔鎧甲,又在城樓下面,遠遠地只看得見閃閃銀輝在他身上跳躍,如此這般,我又沒開過天眼,怎麼看得穿那戎裝裡面裹著的是天仙還是閻魔啊。

我誠實地搖頭,順便用眼神向似笑非笑還略顯沉色的莫二公子發出詢問。

貌比天人的莫二公子深呼吸了一口,然後睜開眼,鄭重其事地告訴我:

“那位看似驍勇善戰的將軍,其實不過就是一個叫花子的頭目罷了。”

我驚悟:“哦,原來他就是新任的丐幫幫主啊,這般英勇神武簡直是舉世難尋啊,怪不得芍藥姑娘天天對他讚不絕口。”

“請注意,”莫二公子輕輕笑著,用及其嚴肅的口吻給我補充道,“是新任的殘暴的嗜血的只會使用蠻力的全天下剩菜剩飯統管人員。”

我狐疑:“……莫二公子您是跟那位統管人員有仇吧?”

“沒有,我只是已維護天下正義與和平為己任,怕那個吃剩菜剩飯的對紫兒你有不利,特特相告而已。還有,請叫我秀才先生,謝謝。”

某人的話說得太大太莊嚴了,完全跟他含在唇邊閃爍在眼裡的輕浮笑意不著邊,於是他的否認使我更加肯定了剛才的想法。

這位“秀才先生”,一定曾幾何時大大得罪過那位英勇的將軍。

話說這,我不經意地扭回頭去,目光仍舊落在了那位氣質相熟的銀白勇士身上。

突然,騎在馬上的勇士抬起了頭,怔了一怔。

我也怔了一怔:他的目光,好像是朝我這個方向射來的啊……

糟糕,聽說許多將軍都不允許自己的戰場上出現女人,說那樣會晦氣會不祥云云,逮著了亂闖亂跑的女子,還會把她們的腦袋砍下來……不知道這位將軍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忌諱呢?

慘了,姑奶奶還沒想起來自己那些可能很光輝的過往呢,只不過運氣不好,第一次登上城樓就遇上這等戰事,我真是冤枉啊我。

殺人如麻的將軍閣下已經盯上了我,只見他急急停穩馬步,作勢就要拉下程亮的頭盔,似乎有要將我的面目認得更清楚的意圖。

秀才先生在驚慌中一把將我拉住,往城樓下狂奔而去。

“喂!喂!那個秀才啊,你幹什麼啊?!”我大惑不解,還為被他拉得發疼的手腕有些生氣。

“親愛的紫兒啊,”秀才把我拉到城樓下某偏僻角落處,滿面擔憂地拉住我的手,深情地凝望著我,“你可知道,就是那個叫花子首領將你推下懸崖的啊?”

“什麼?!”

暈了暈了,我怎麼又惹著那等人間魔王了?

面對我的驚疑,秀才先生嘆氣點頭:

“哎,實話告訴你了吧,其實你當日也應該在茶鋪子裡聽人說過,這位少年幫主,其實是一位酷好男風的暴君了吧?”

“……他酷好男風又幹嘛把我這個纖纖弱女子推下懸崖啊?”

秀才先生緊緊地盯著我,眼放明光:“因為,他迷戀上了我的美色。”

??!!

這個訊息可真夠勁爆的,我堂堂一個端莊嫻雅的淑女,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某位男子的情敵?

看來我的過去不僅很輝煌,還很……驚世啊。

見我被這可怕的真相怔住了,秀才先生緊張的神色也漸漸放鬆了下來,輕浮淡然的微笑也重現在了唇畔。

他繼續給我掃盲:

“當日他死死迷戀我,但又不願讓被人瞧出他愛的是個男人,只好轉而來追求你,妄圖使你變心,這樣我就歸為他的情人了。哪知你我郎情妾意情深似海,再不是橫路插出的路人甲乙丙丁可以分開的。然而這魔頭因愛生恨,見拆散我們不成,竟然大發淫威,甚至不惜犧牲他年輕的美色與身體,勾引丐幫十四叔,爬上幫主之位,然後頒發幫令要綁架我,刺殺你。我兩懷著對彼此愛情無限的忠誠,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逃出這喧鬧的濁世,本想在丹霞山上男耕女織,從此過上神仙眷侶的日子,不料這魔王追殺而來,趁著我兩緊緊依偎沐浴晨光之時,一把將你打下了山崖。”

這……好可怕的故事,莫二公子在深情吐露“緊緊依偎”四個字的時候,我為那可能算的是風花雪月的場景狠狠地流了一脊樑骨的冷汗。

然而秀才先生並未察覺到我的異樣,或者說他以為我震撼的表情僅僅是因為這段過往實在太狗血了。

於是他換了口氣,兩隻修長如竹節的手溫柔地抓住我的肩膀,滿眼柔情燦爛,尊尊教誨道:

“寶貝兒紫兒,這殺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以為你已葬身懸崖,又將我囚禁在他的領地裡,實乃我與他的前世元孽債。但你是清白而無辜的善良好女子啊,好不容易你得到了新生,我實在不忍心因為自己的緣故再讓你受罪。所以現在我要鄭重地警告你,千萬、絕對、一定不能去招惹這個叫花子首領了;如果不小心招惹上了,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語,也不能相信他熱烈的追求。”

我眼睛眨巴眨巴地等待下文。

莫二公子不負我望,一字一頓緩緩道:“因為,魔君亡你之心,從未死過。”

這麼誇張?

我瞪大了眼睛,仍然有些懷疑。但是秀才先生那雙清澈如靜湖的雙眸,卻無比堅定無比深情……雖然這“深情”裡總有些能讓我質疑的東西。

“紫兒……”莫二公子溫柔地低喚。

耶?他想要幹什麼啊?

驚恐地看著他逐漸放大的傾城容顏,我捏緊的拳頭還沒來得及去毀他的容,忽聞旁邊一聲怒喝響徹城樓角落:

“你們在幹什麼?!”

這喝聲如雷鳴響亮,一下子驚得我瞪大眼睛扭頭去看,卻見一個皮膚黝黑神情嚴峻的年輕男子,正倒豎著濃黑的劍眉,怒不可揭地瞪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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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眉目,這鼻樑,這生氣的模樣,還有這清晰明朗不帶半點磁性的聲音……雖然髮髻稍顯散亂,容貌也不如秀才先生那般豐神俊秀,甚至鎧甲上也是黃沙輕裹,烏黑的血跡更襯得他灰頭土面。

但是,但是!

這這這這……

這雙幽黑深邃的眼眸裡,正閃著使我怦然心動的光芒。(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