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說“糟糕”，一聲尖叫響起。“這是小憶的聲音，我去看看！”這孩子在幹什麼？想燒房子嗎？“喂，你等等我啊，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萬一火苗竄到這兒來怎麼辦啊？”程舒揚在床上大喊，但我哪有閒工夫理他啊。再說了，他的腿又沒斷，昨夜還看他精神抖擻地跑到廚房找吃的，難道今天就要因體力不支無法逃跑嗎？青色的煙霧一股一股從廚房裡散發出來，霧氣侵入眼睛裡，鼻子裡，嗆得我熱淚滾滾而下，喉嚨咳得都要快吐血出來了。拖著快要半殘廢的身子跑到廚房門口，卻見小憶正驚恐萬分地拍打著褲腿上的火苗，一聲聲淒厲地尖叫從她喉嚨中鑽出，聽得人毛骨悚然。在她的身邊，用於引火的秸稈正肆意地燃燒著，火苗躥得有半人來高。怎麼會起火呢，我明明把廚房的火都滅掉了啊？沒閒情去思索火苗的根源，先救人要緊。我把外衣脫下來，一個勁兒往小憶腿上拍去，好不容易拍滅了她腿上的火，突然，一簇火舌就從一旁舔了過來。“譁啦啦——”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冷水從天而降，火滅了，我也成落湯雞了。程舒揚站在門口，瞪著我們道：“你們沒事吧？”我看著他手裡還在滴水的木桶，哆嗦了一下：“沒事，就是有點冷。”真冷啊。剛才是熊熊的烈火灼身，現在是冰冰的冷水涼透，哀家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我這個健康的成年人都覺得受不了，小憶這麼小，現在一定比我還難受吧？“小憶，你怎麼樣了？”我扭頭問道。小憶水汪汪的一雙杏眼看著我，遇火的恐慌還沒從她慘白的小臉上消失，她牙齒不停地打著抖，半晌都答不出一個字。看來，她嚇壞了，也凍壞了。我連忙去扶她：“走走走，你舒哥哥的窩還熱火著，趕快去躺一下。”廚房都成這樣了，怕一時半會兒也燒不了熱水。眼下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勒令整天在床上混吃等死的程舒揚讓出位置來，給小憶暖和一下。程舒揚照例堅決反對：“她睡我那兒，我睡哪兒去啊？”我照例不甩他：“你還想睡啊？趕緊給我把這裡收拾乾淨，然後去後院抱些柴火來燒熱水。”“什麼？！我、我現在可是個病人哦！”“大夫都說你的病好了，你再有病那就是皮在癢，找打。”我兩眼看又要吵起來了，小憶抖著聲音插道：“晏姐姐，舒哥哥，你們別吵了，小憶不想去舒哥哥的被窩裡，小憶自己打理廚房就好了。”“那怎麼行？”我一把將她拉起來，“會著涼的，大夫開的藥那麼苦，你很喜歡喝麼？”“不！小憶就在這兒！就在這兒！”小憶堅決不肯起身，剛剛被我拉起來，又使勁兒掙脫開，一屁股跌了下去。“那是什麼？”程舒揚眼尖地發現了什麼，一個箭步走了過來。我一愣，朝著他目光投去的方向看去，小憶的身下，似乎有什麼東西。“這是什麼？”程舒揚盯著她屁股下方的紙屑道。小憶臉色陡變，趕緊把屁股挪一挪，遮住露出來的紙片。真是個小孩子啊。我還在感嘆著，程舒揚已經一把將她提起來，順手撿起已經**的白紙。很厚很厚的一疊紙，張張都被燒掉了一半。紙上有紅有黑的，估計是寫的字，似乎還畫了點什麼東西。不過因為沁水的原因，上面的畫已經面目全非了，只有“通緝令”三個大字，模模糊糊地也能看得出來。通緝令？！我和程舒揚對望了一眼。再往下看去，雖說已經被燒掉了下半部分，但一男一女的頭像還在，而且那兩人的臉型髮式，嗯，很眼熟啊，很像……嗯，我們兩。我們兩？！我再次與程舒揚對視。“小憶，這是哪兒來的？！”我驚詫地問道。小憶這孩子，到底是……“哼，我就說這孩子來歷不明，一定有問題吧。”程舒揚拎起小憶大吼道。“你給我小聲點，事情沒弄明白前別亂講，”不可能的，就算保陵王殺心未滅，大內中高手如雲，他何必找個十歲的小丫頭來？一旦露初了馬腳，那可就打草驚蛇了啊。我這樣想著，又催促小憶道，“小憶，你別怕，告訴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小憶滿眼含淚地看著我，淚光一閃一閃的，小臉紙白，嘴唇凍得發紫，乍看還真讓人覺得自己就是壞人，竟然在這個時候審問一個如此可憐的小孩子。可是，可憐歸可憐，這事兒關係重大，我一定要問個清楚。淚花兒在眼眶裡打了幾個轉後，她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小憶……小憶是好心……小憶不會害姐姐的，小憶很喜歡姐姐，也很喜歡落英姐姐……小憶不是壞孩子……”這孩子，在說什麼啊？我迷茫地朝程舒揚投去目光，只見他絲毫不被小憶的熱淚打動，只管大吼道：“說什麼廢話呢？給我從實招來，這些通緝令，怎麼在你手上？！”“嗚嗚嗚……小憶在鎮上看到告示，那些、那些壞人要抓哥哥姐姐，還說懸……懸賞你們的人頭……所以……所以小憶就偷偷把告示撕了下來……想燒掉……起火了……嗚嗚嗚……小憶不是故意的，小憶不是壞孩子……姐姐要相信小憶……”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小憶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我十歲時在幹嘛？還在想著明天去摸魚還是掏鳥蛋呢，哪有那麼多心機詭計啊。倒是這個通緝令讓我吃驚不小，沒想到，保陵王還真沒打算放過我們。“好了好了，姐姐相信你，”我給她擦擦眼淚，無奈自己從頭到腳都是溼透的，手一抹到小憶臉上還是水，鬱悶，乾脆不抹了，“剛才姐姐語氣重了點，你別放在心上啊。”“你別好心了，她現在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只怕會對我們不利呢。”程舒揚沒好氣道。我略略思索了一會兒，對小憶道：“你看，姐姐和哥哥其實是很危險的人，你跟著我們，遲早要受到牽連，要不然你想想還有什麼親戚之類的，姐姐送你去他那裡，也免得跟著我們遭殃。”小憶一聽，立馬把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紅著鼻子道：“小憶沒有親戚了，小憶也不去其他地方，姐姐對小憶很好，小憶不想去別人那裡。”“可是，現在通緝令已經出來了，那些人一定到處都在找哥哥姐姐，只怕到時候會傷害到你呢。”“不會的不會的，小憶今天早上出去的時候，正看著那些壞人在貼告示呢，小憶就偷偷跟在他們後面，他們貼一張，小憶撕一張，除了小憶之外，保證沒別人看到這個告示呢！”“小憶……”我感動得鼻子一酸，跟她來了個溼淋淋的擁抱。“別哭了，聽姐姐的話，去舒諦哥哥的房間裡，把衣服換了好好睡一覺，等姐姐把熱水燒好了就來叫你洗澡。”我從程舒揚手中把她拉住，一步一步地往程舒揚的臥室裡帶去。等把她舒舒服服地送進被窩裡後，我準備出去燒熱水，一隻冰涼的小手突然拉住了我。我回頭去看小憶。“姐姐不會不要小憶了吧？”小憶滿眼都是害怕。我笑了笑：“先睡覺吧，姐姐待會兒叫你洗個熱水澡，保證就舒服多了。”不要她嗎？這麼可愛可憐的丫頭，我怎麼捨得讓她再次流浪呢？要她嗎？這會害了她的。但，流浪總比沒命好吧？沒有得到我正面的回答，小憶淚流滿面：“小憶怕……怕醒來後，姐姐就不在了……”曾幾何時，我也曾這樣無助地哭泣著，害怕著，怕醒來後發現，再沒有人可以依靠，再沒有人會愛我、關心我、保護我，害怕醒來後會獨自面對整個冷漠的世界，害怕一切黑暗的事物，包括不可預知的未來。看著這張與我何等相似的小臉，心內又是一陣酸楚。我摸著她的小臉，溫柔安慰道：“姐姐保證，等小憶醒來後還在，乖乖睡覺，好嗎？”“我要打鉤鉤。”“好好好，打鉤鉤。”她看我伸出小指，與她認認真真地打鉤發誓，這才安安穩穩地睡去了。輕輕關上門，回到我自己的房裡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這才準備開始整理廚房。等一切都打整好了後，程舒揚也抱著柴火進來了。剛才聽到劈柴的聲音，多半是屋後的柴火已經不夠了，他才捨得下點力氣再劈些來吧。“那個小刺客怎麼樣了？”我瞥了他一眼，低聲罵道：“叫什麼刺客刺客的呀，人家不過是個孩子，還幫咱們這麼大的忙，你也不說感動一下。”程舒揚嗤鼻：“切，只有你這種傻瓜才相信她，我看她就是有問題。”“人家哪裡有問題了？再說，她有問題，還有誰有問題啊？”“還有那個秀才！長得像個妖精似的，怎麼會在這小鎮上當教書匠？沒問題才怪。”“嘿，人家長得帥也有問題，年齡小也有問題，我看呀，最有問題的是你才對！”“你……”“小姐！小姐！”程舒揚正要發飆，落英急切地聲音突然闖了進來。我和程舒揚同時閉了嘴，轉而看向她。“小姐……”落英踉蹌著趕了進來，白白的臉上滿是晶瑩的淚珠。發生什麼事了？居然能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哭成淚人。看她差點摔在門檻上，我趕緊上前去，一把扶住她。“落英你怎麼了？是不是保陵王的狗腿們來了？”程舒揚焦急地問。落英搖了搖頭，哽咽了半晌，死死地拉著我的手嗚咽道：“裴……裴將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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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總算把這一章的格式調整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