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勉強接受了程舒揚這個“徒弟”，但這麼多日來，乾爹不是叫他挑水，就是讓他砍柴，晚上就住在馬棚裡，順便給五六匹馬兒洗澡喂草打掃糞便，搞得他全身上下汗臭加馬臭，簡直臭不可聞。
白乾這麼多活兒也不說了，吃飯也不能上桌子，全跟新來的小子們去廚房擠，那些小子一個個虎背熊腰，吃飯都要用鬥大的碗，有一次我吃晚飯順路經過，正好看到他們在搶飯，蒼天有眼，那真是在搶飯啊，七八個人撲在一個小桌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盆子黑乎乎的什麼菜給清乾淨了。
我把程舒揚拉出來問，我說你們吃的那是什麼菜啊？
他一愣，偏著腦袋想了半日，皺眉道：“不知道……”
“你吃的什麼菜你都不知道？你味覺不良啊？”
“少亂說，我味覺比誰都良，”他不服氣地叫道，“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菜，黑乎乎的。”
“那是什麼味道啊？”
“味道？我填肚子都來不及，還去管什麼味道啊！”
“你這麼胡吃海塞的，就不怕噎著啊？”
“你要是怕噎著，就搶不到飯吃了！好了你快回去吧，”他目光軟柔地凝視著我，關懷道，“明天二叔伯他們要去走鏢了，我得趕緊去把馬兒洗乾淨。你也快去休息，免得待會兒又鬧頭暈。”
我被他這溫柔堅毅的一凝望得動情，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忽略他髒兮兮的頭髮和散著惡臭的身體。
惡，當初那股清新乾燥的味道哪兒去了？我要窒息了……
我扭頭去呼吸了一口旁邊的新鮮空氣，然後深深地閉目：“給馬洗澡的時候，順便給你自己洗一下吧，希望今晚馬兒們聞到你的味道不會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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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上所述，我覺得乾爹並沒有真正要教他武功的意思，不過把他當成了一個免費的、傻乎乎的長工罷了。
當然，我並沒有乾爹虐待我們的意思，畢竟我住在寬敞明亮又佈置一新的西廂房內，院子裡有一個使喚丫頭一個灑掃婆子，吃穿用度全由乾爹開銷，每日的任務就是吃飽飯睡好覺提前養老。我只是不明白，對幹閨女都這麼好。乾爹為何偏偏要折磨幹女婿呢？
乾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疑問，卻轉了個話題，望著程舒揚逐漸消失的背影，笑笑道：“小妍兒，你夫君骨骼奇異，自愈能力強大到不可思議，吃苦耐勞勤奮好學，也算得是一塊練武奇才了。”
吃苦耐勞勤奮好學？他若真有這些優點，就不會到這裡來當長工了！我對乾爹看人的眼光表示強烈的懷疑。
“你說他骨骼奇異什麼的，我勉強贊同吧，可是後面那兩句，咳咳，乾爹啊，”我準備幫助乾爹調整一下他對程舒揚的錯誤認識，“你要知道，他是個廢皇帝啊。在他當太子的時候，他的不學無術傲慢無禮花心風流就已為天下之人所共知了。還有，您千萬別忘了，你可愛善良冰雪聰明的幹閨女，就是被這傢伙幽禁在冷宮裡，整整十年不聞不問讓我白白耗費了大好青春……”
“可愛善良冰雪聰明？”乾爹捏著下巴皺眉，“我好像沒有這種幹閨女啊……”
我滿臉黑雲，捏緊拳頭做發怒狀。
乾爹告饒：“呵呵呵，開個玩笑啦，閨女兒別生氣。我也曾聽聞，說你與你的皇帝夫君不合，很多事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不過我現在看來，你們兩人也沒什麼不合的嘛，偶爾小吵小鬧，還都要怪你太好強了。”
“乾爹啊，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呢？你太不瞭解我了！”我憤然抗議，“你都不知道你幹閨女在長門裡有多悽慘，沒吃沒喝沒穿的，幼小的心靈都被蒙上了一層巨大的陰影，一輩子都是鬱鬱寡歡的了！”
乾爹抬頭望天：“我還當真不知道，鬱鬱寡歡這個詞，是形容你這樣活蹦亂跳的小姑娘的。”
“人家強顏歡笑嘛！再說了，乾爹你現在把程舒揚當長工使，難道不是為我當年在宮裡拜他所賜的悲慘生活的報復嗎？”
乾爹毫不猶豫地搖頭：“沒有。”
“那你幹嘛把他當免費長工啊？你都沒聞到他現在身上那股臭味啊，好噁心！”
乾爹溺愛地摸摸我的頭：“傻丫頭，藍叔叔在幫你以後的幸福生活鋪路呢。”
我瞪著眼睛等下文。
“你想啊，這小子當皇帝爺當慣了，哪會什麼生活技能啊。我現在從最基礎的地方鍛鍊他，等他練到一定程度了，就帶他走走鏢，攬些生計，以後他也好養你嘛。”
“養我？”我嗤之以鼻，“罷了罷了，我不養他就好了，不指望他養我了。那家夥，要不是怕沒飯吃，怕被人家欺負，他會跟著我一路走到這裡來嗎？”
乾爹呵呵笑道：
“可是，照你所說，現在那個什麼公主要殺的物件是你啊，他若真是個自私自利的膽小鬼，完全可以跑回京城去撈個不管事的王爺做，整日摟著美人遊山玩水，何必還苦哈哈地揹著你翻山越嶺，被人家打得遍體鱗傷不算，還被逼得提刀殺人？你可知道，打退山賊後，他渾身都血淋淋的了，還怕我是騙子，硬撐著要馬匹與你共騎，也不願去裝貨的車板上休息？”
“這……”我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
乾爹接著道：“小妍兒，殺人可不是個輕鬆的事，特別是第一次殺人，會有很大的心理陰影。他在人前表現不出來，在人後，可就是另外一番樣子了。”
我默聲了良久，緩緩開口，終於提出了心中一直都很在乎的一個問題：“乾爹，很怕，我會跟我娘一樣，為了一個可笑的婚約，被一個根本不喜歡自己，自己也不喜歡的男人始亂終棄。”
乾爹目光一黯，默不做聲。
我知道，他已跟隨我那一句“我娘”，深深地沉淪到了悲情的年少往事中。
依稀聽人閒語過，說乾爹與孃親，本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
他們的那段往事，我從未聽他們說起過，然而每每看到乾爹那因為思念孃親而變得特別幽深的眸子時，我總覺得，乾爹一定還是深愛著娘的。
我只是不明白，這樣深愛著我孃親的乾爹，為何眼睜睜看著我娘過慘淡的棄婦生活，也不帶著我和我娘遠走高飛？
久久的沉默。
乾爹低了低深眸，忽而抬眼盯著我，正色問道：“妍兒，難道不覺得，那小子當真對你沒半點意思嗎？”
他對我有意思嗎？好吧，我承認，我感受得到他的“意思”，但我就是忍不住要憂心一下嘛。畢竟他以前的記錄不怎麼優良，再加上，這世上還有一個叫蘇柔媚的女人，還長期潛伏在他的心底……
我嘴硬道：“覺得又怎樣？他對我有一點意思，對蘇柔媚有很多意思呢！我與他先一起逃出宮廷，只不過是因為彼此的生命都得不到保障，只能抱緊在一起，僥倖隱居著。再說了，當初在先帝面前的誓言發得很毒，我們都怕遭到天譴，所以……哎呀，反正我就是擔心，萬一那個蘇柔媚回來了，萬一有一天……”
乾爹微笑著看著我。
後面的話我也說不出來了，活生生地被他的微笑堵回了肚子中。
“要是當初你娘有你一半會為自己思量，也不會……”乾爹苦笑著說了一半便不說了，眸子暗了暗，而後與我笑道，“對了，待會兒你去馬棚的時候，順便到你二伯那兒領一套新衣服給他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