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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後悔

奚遲回去之後越想越覺得牙癢癢, 這個條件怎麼看怎麼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可是在目前一籌莫展的局面下,他想要快點找到方法接近真相,阻止那個危險人格再做出新的動作, 又不得不承認這個提議很誘人。

《手術學》的第二節課是實踐課,所有同學進入學校的模擬手術室, 開始學習如何穿手術衣、給手術區域消毒等基本知識。

班裡的同學們到的時候, 奚遲和其他三個老師已經換好了淺藍色的洗手衣, 在大廳裡等著他們了。

學生們看到專業的裝束, 眼睛裡冒著期待的光。奚遲看他們滿懷激動的模樣,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來這裡時的心潮澎湃,這些孩子十年後也會在各個科室發光發熱, 所以要認真教。

霍知瞥見他眼神裡的閃過的動容, 一時忘了挪開目光。

“那邊是更衣室, 你們進去換上洗手衣, 然後出來分組。”站在奚遲旁邊的另一個老師笑呵呵地宣佈,“一組二十個人, 你們換好衣服後,看我們四個誰順眼,就跟誰吧。”

這一下不少學生燃起了鬥志,紛紛衝進更衣室開始迅速脫衣服,霍知被人潮推擠著進去,正好被擠到了黃文睿旁邊。

黃文睿正在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脫褲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目標。

霍知餘光有意無意掃過去——嘁,豆芽菜。

他開啟衣櫃,刷地脫掉了上衣,黃文睿正好換完轉身,目光不可避免地瞄到了他的腹肌線條。

霍知不無挑釁之意地和他對視了一眼, 黃文睿立即低下頭,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洗手褲往外跑。

霍知擰起眉頭,不自覺也加快了換衣服的速度。

等他出去的時候,奚遲身後已經站了一溜人,多數是女同學,甚至有女生頭髮都沒來得及扎,黃文睿正位於前列,看起來只剩下一兩個空位。

剛才說話的老師笑著調侃:“看來還是帥哥的魅力大啊,真是我自取其辱了。”

奚遲的視線跟霍知的撞上,彷彿不認識一般輕輕飄走了。

霍知也面不改色地越過他往前走,這時,又有兩個人迎面走來,看架勢是打算加入奚遲教的這一組。

霍知側臉線條動了動,突然轉身,走到了奚遲這一隊後面。

他不想去看奚遲的表情是不是帶了一絲諷刺,會不會在心裡問:不是你說要保持距離的嗎?

他耳根發熱地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監督黃文睿而已。

奚遲也懶得去管他為什麼來自己這邊,耐心地等幾個女生都把頭髮扎好,才帶著他們進了教學區域,從如何正確戴手術帽和口罩開始教起。

他講的時候神色很嚴肅,所有人都跟著變得認真,連黃文睿都暫時忘掉了別的心思,專注地學習刷手方法。

等把大家無菌的意識培養得差不多了,奚遲把他們帶到躺在床上的道具假人旁邊,開始進一步教他們給手術區域消毒。

“等到正式實習時,這可能是教授唯一會讓你做的事情。”奚遲清冷的聲線響起。

學生們難掩失望的表情,顯然覺得自己想做的不止這個。

奚遲看出來了,接著道:“但這是最重要的步驟之一,手術成功的基礎,不可以有一點錯漏。”

大家又莊重起來,紛紛盯著他演示的動作。

到了這個時候,奚遲覺得看一個人消毒,基本就可以看出他做手術的樣子。

有的人動作行雲流水,卻沒注意到細節有留白;有的人戰戰兢兢,生怕下了重手。

等他看到霍知時,平心而論,他覺得比所有人都好,非常標準。

可是這間教室任何一個人未來都能成為醫生,只有霍知不行,因為他沒有正常的身份。

奚遲抿起唇,垂眸在手中學生名單的最下面添上了一行,填上霍知的資訊。

霍知是真的喜歡醫學,他看得出來,這也是他縱容對方留在這裡的原因。

等到下課時,他叫住了霍知,讓他等一下。

霍知配合地等著,在老師們收拾模型等東西的時候,也順手幫了忙。

轉眼,他看見黃文睿抱著個本子等在門口。

真是陰魂不散。

他徑直走過去,告訴他:“奚老師今天沒空。”

“啊?”黃文睿不死心地往裡張望。

霍知面色不善地往旁邊挪了一步擋住他,問:“你沒聽見他剛才找我麼?”

黃文睿搞不懂他為什麼帶著一股敵意,只好悻悻然地走了。

等收拾好東西,奚遲把霍知叫到了空無一人的男更衣室,關上了門。

氣氛頓時顯得有一絲微妙,霍知倚著更衣室的櫃子,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奚遲。

“我同意你進我的實驗室。”奚遲開門見山地說。

霍知稍有些意外。

奚遲接著道:“但是要約法三章。”

“第一,先學習方法,我評估合格後你才能進行操作。”

“第二,所有操作必須在我在場的情況下進行。”

霍知頷首,覺得這些要求都是很合理的。

“第三,”奚遲眸光平靜地看著他,“禁止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出你認識我。”

“那是當然。”他話音才落,霍知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他理應高興,可是當奚遲收回目光時,他的心裡竟然隱約地湧出一絲煩躁,真是奇怪了。

兩個人並排站在更衣室櫃子前,沉默了半晌,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

顯然,他們兩個人現在身上都還穿著洗手衣。

霍知率先開了口:“你先換,我出去等你換完再來。”

匆忙轉身逃離的樣子讓奚遲覺得有些好笑:“你不是直男嗎,那你怕什麼?”

霍知被他說得哽住,回過頭在原地站定:“當然沒什麼可怕的。”

奚遲不想管他怎麼又不走了,冷冷地開口道:“放心,你這個身體的每一寸我都再熟悉不過了,我沒興趣看。”

總算是回敬了對方在臥室的話,他覺得心情舒暢多了。

霍知的臉轟地燙了起來,他還沒做出反應,緊接著,他看到奚遲雙手交叉拉起衣服下襬,行雲流水般地把上衣脫了。

霍知猛地轉身,臉飛速紅到了脖子,剛才瞥見的畫面仍殘留在眼前:削薄緊緻的腰線,肌膚在冷光燈下仿若蒙上了一層瑩白的光……

他定了定神,室內一片寂靜,背後衣料摩擦的聲響格外清晰。

沒等他掙扎,腦海中的畫面並不受他控制,浪潮似地席捲而來,最後停留在一片深藍色床單,襯得床上的人皮膚更白皙,白到脖頸至鎖骨透出的一大片粉色都能看清,接著奚遲發現了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偏過臉伸手擋在眼前,擋住了墨黑色眸子裡泛起的氤氳水汽,只留下被咬得泛紅得唇瓣……

霍知捏緊了拳,呼吸都不敢放重,生怕被聽出他此刻所想。

轉眼奚遲已經穿好了衣服,像對待空氣一樣從他身邊走過,越過擁擠的過道時肩頭擦過他的肩,頭也不回地推開門走了。

霍知從教學樓出來,看見黃文睿居然還在樓下等著,不僅是他,和他關係好的幾個男生都在。

不會是找他尋仇吧?霍知眼皮一跳。

沒想到,那天上課坐他旁邊的男生看到他,反而沒心沒肺地笑著揮手:“終於出來了啊!聽說你被奚老師約談了,還好吧?”

霍知整個人還在出竅,怔怔地回答:“……沒事。”

另一個男生八卦地湊過來:“你究竟犯什麼錯了?感覺奚老師叫你的時候氣氛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認識他呀?”

霍知挪開眼,生硬地解釋:“不認識。”

“管那麼多呢!今天週五,開黑去!”有人提議道,“以前我們一直四缺一,還好你來了啊霍知。”

原來這幾個人是在等他一起去打遊戲,霍知十分意外,明明他們才認識。大概二十出頭的男大學生都自來熟,看得順眼了就是哥們兒。

他之前從來沒想過有朋友是什麼感覺。

“可是我沒有賬號。”他猶豫道。

“用我的吧。”黃文睿看眼神好像還有點怕他,小心地說,“我有兩個號。”

就這樣,霍知被半推半拽地帶到了網咖,這也是他第一次接觸遊戲,黃文睿他們先教他技能,帶著他玩了兩把。

然後他們震驚地發現,霍知似乎在打遊戲方面也很有天賦,沒多久便上手了,不僅能跟他們配合,有時候還能帶起節奏。

氣氛越來越熱火朝天,很快時間越過了晚上十點,霍知放下滑鼠。

“十點了,我該回去了。”

一群人正在興頭上,扭過頭來不解道:“這才十點,夜生活不是才剛剛開始?”

“你是灰姑娘啊?十點沒被南瓜馬車接走就會顯出原形是不是?”

“我合理懷疑霍知之前沒入學是入伍當兵去了。”

霍知哭笑不得,但堅持要走,其他人也拗不過他,大家一起戀戀不捨地撤了。

一行人走在夜晚空蕩的馬路邊,這個年紀的男生正是荷爾蒙爆炸無處揮灑的時候,又剛玩嗨了,此時嘴上不著調地說點有的沒的。

從喜歡的女明星聊到本專業哪個女生最漂亮,一個男生胳膊勾住霍知脖子,笑道:“哎呀,來說點有意思的,我們幾個除了寢室長剛談了女朋友,都是單身狗,大家都還是處男呢。”

他看向霍知:“你是處男嗎?”

霍知腳步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半晌沒回答出來。

看他這個反應,幾個人頓時炸了。

“我就說,帥哥怎麼能沒有女朋友呢!”

“嘿嘿嘿,她是學哪個專業的?肯定很漂亮吧?”

“年紀比你小還是比你大呀?”

腦子裡不可控制地跳出奚遲微微笑起來的模樣,霍知抿著唇加快了步伐,一言不發地往前走,耳廓在夜色中也能看出紅透了。

他們看這種反應,更狂了,一臉浪笑地接著八卦:“誰追誰啊!”

“無可奉告!”

霍知梗著脖子喊了一句,迅速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落荒而逃。

第二天週末,奚遲通知了霍知過來實驗室開始學習。

他課題組的構成很簡單,只有他和主任的兩個博士生而已,霍知到的時候,奚遲穿著白大褂,正站在一個博士身邊彎著腰看顯微鏡。

聽見聲響,奚遲回過身來,將眼底的情緒收斂得滴水不漏,淡淡地打招呼:“同學,歡迎你加入,你叫霍知對吧?”

“沒錯。”霍知扯起嘴角,心說演得真好。

這時,實驗室門口出現了熟悉的身影,黃文睿背了個書包衝他們笑。

“黃同學,也歡迎你。”奚遲對他輕點了下頭。

“老師好!”黃文睿乖乖打招呼。

霍知唇邊的笑僵住了,心裡忽然冒出一股煩悶,憑什麼在奚遲那黃文睿還比他多出一個姓?

奚遲考慮過後,覺得本來課題組也只有三個人孤軍奮戰,既然要來一個霍知,不如乾脆多招兩個。回去後看了黃文睿發來的簡歷,有比較紮實的基礎,就同意了。

黃文睿還在意外地跟霍知打招呼:“你也申請來幫忙啦!”

霍知嘴角抽搐,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奚遲先帶他們在實驗室轉了一圈,熟悉了一遍常用的儀器,然後把他們帶到一臺相差顯微鏡前。

“這就是神經幹細胞克隆增殖得到的神經球,”他示意三個人去看,“養得好就會像這個,表面光滑,球體飽滿。”

奚遲的語氣裡充滿了喜愛之情,就像在介紹自家養得很好的小貓小狗。

雖然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團黑乎乎的細胞聚集體。

黃文睿眼裡帶笑地看向奚遲,正好被霍知撞個正著。

霍知心底冷笑一聲,他太知道這小子現在在想什麼了,一定是:原來平時高冷的奚老師,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更喜歡他了。

“真的好漂亮。”黃文睿湊在顯微鏡前感嘆道,“多久可以養出來呢?”

奚遲投去一個欣賞的眼神:“十天左右,你們學習的第一步,就從自己培養出神經球開始。”

好像培養寵物小精靈一樣,這麼一說,本來枯燥的實驗過程忽然變得溫馨有愛了起來。

因為都是初學者,奚遲先坐下給他們耐心講解了實驗步驟。

黃文睿率先搬著凳子,佔據了他旁邊的位置,距離不會近得讓人不舒服,又絕對塞不下另一個人。

霍知看到他的視線落在奚遲身上就心煩。

奚遲講著講著,頭頂忽然傳來霍知低沉的聲音。

“老師,過濾這一步我還是不太明白。”

霍知把筆記本放在他面前,順勢把手撐在他旁邊的桌面上,在他身側站定了,完全隔絕住了黃文睿的視線。

黃文睿一臉疑惑,搞不懂他是不是故意的。

奚遲撩起眼皮看了霍知一眼,距離太近了,幾乎像把自己圈在臂彎裡一樣。說好裝不認識,這個人想幹什麼?

他不動神色地往旁邊挪了挪,給霍知又講了一遍。

他挪遠時霍知也松了一口氣,剛才擠進去後,他的姿勢就像把奚遲整個人圈在懷裡,讓他背都僵了。

他果然是個直男,不能接受這些。

他們就這麼各懷鬼胎地過了半天,休息的時候黃文睿出去給大家買了水果撈,目的其實只為了名正言順送給一個人而已。

他把一份水果撈放在奚遲面前,笑得靦腆。

奚遲說了聲謝謝,把水果撈往前推了推,道:“你們多吃點,我就不吃了。”

“老師,這個不太甜的。”黃文睿繼續熱情地勸說。

“他對芒果過敏。”突然旁邊傳來冷冷的一句。

大家一齊愣了一下,看向霍知。

黃文睿直接問了:“你怎麼知道?”

“猜的。”

霍知顯然敷衍都懶得敷衍。

奚遲不想再待在這氣氛詭異的漩渦中心,乾脆到一旁和博士生談課題去了。

剩下兩個新來的相對坐在桌子前,黃文睿眼裡忽然閃過一絲瞭然的光,壓低聲音篤定道:“原來我們是情敵。”

霍知微不可察地愣了一瞬,接著嗤笑一聲:“你想多了。”

“真的嗎?”黃文睿故意問,“我做什麼你都會作為同學支援我嗎?”

“你做什麼都白費。”霍知冷冷道,“他還輪不到你來追。”

硝煙彌漫中,霍知捕捉到奚遲在不遠處說話的聲音,在跟博士生激烈地討論著什麼。

霍知順便聽了聽,好像是實驗關鍵步驟一直失敗,移植在鼠身上的神經細胞無法很好地生存。奚遲似乎已經為這件事發愁了幾個星期,嘗試了幾種改良方法,都效果不佳。

他默默聽著,腦海裡浮現了幾篇看過的文獻,如果能和作者取得聯系就好了……雖然希望渺茫。

最後一個名字停留在他眼前,看似是最可能的,也是最不可能的,奚遲大概打死都不會去找那個人。

第二天,奚遲要上班,就讓他們白天自己熟悉一下養細胞的流程。

霍知去實驗室的路上,穿過一條種著梧桐樹的小徑,一棟五層小樓前面,有個中年男人正從車上搬紙箱下來,一個個摞在臺階上,像是在搬家。

男人鬢邊斑白,走路的姿勢看起來一條腿不太靈便,因此搬得很吃力,走幾步便要稍作休整。

猛地一下,他的腰吃痛地彎了下去,懷裡的箱子眼見要傾倒,霍知兩步衝上前托住了紙箱,把它接了過來。

男人感激地衝他笑了笑,鏡片後的眼神儒雅慈祥:“小夥子,謝謝你,不然我這套最喜歡的茶具就遭殃了。”

霍知看向箱子裡,這套紫砂壺已經被用得很舊了,剛剛他早已注意到這棟樓門口“精神醫學研究院”的牌子,語氣裡帶著恭敬之意喊道:“奚教授,您怎麼沒找學生幫忙搬東西?”

“年輕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該浪費在幫老家夥幹雜活。”奚長明笑著捶了捶後腰,搖頭無奈道,“還是高估了自己,老毛病了。”

霍知將箱子放在臺階上的一堆行李旁邊,問道:“您這是……?”

“今天正式退休了。”奚長明望著臺階上的梧桐落葉,眼裡閃過一絲落寞,“終於到了看不動病的時候,以後就回學校做做研究。”

“您這些年已經幫了太多的患者,”霍知對他充滿發自內心的尊敬,“您的工作很偉大,我是受您的激勵才想要學習醫學。”

奚長明爽朗地笑了:“沒有解決哪怕一種病,怎麼能叫偉大?不過能激勵醫學行業多出一個新生力量,也是我的榮幸。”

他端詳了一下霍知:“你是臨床的學生?”

“嗯。”霍知彎腰抬起一箱東西,“我幫您搬上樓吧?”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同學。”奚長明謙遜地道謝。

霍知搬了好幾趟,這棟樓裡還是九十年代的佈置,頂燈都掉了漆,和別的院修繕精美的新樓截然不同,生動闡釋了這個學科的特點:不受重視。

搬完後,奚長明堅持要留他喝茶。

奚長明的院長辦公室佈置也很簡潔,霍知坐了會兒,奚長明用剛才獲救的紫砂壺給他倒了一杯茶。

“以後想研究什麼方向?”奚長明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跟他聊天。

霍知本要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卻頓了一下:“我是想研究精神醫學的。”

“是嗎?”奚長明的語氣很驚喜,跟他邊喝茶邊聊了很多。

幾杯茶下去,霍知也組織了一番語言,把奚遲實驗中遇到的難題問了出來。

他原本擔心奚長明會立即察覺出這是奚遲的課題,但看起來奚長明並沒有意外的神色,反倒對問題本身起了興趣。

“這個啊,我們之前也遇到過,當時是在猴子身上做實驗,經費不太充足,花了大價錢買了幾隻猴,卻老移植不上……”

奚長明講起當年探索的過程,已經有了明顯皺紋的臉上神采飛揚,邊將邊拿來紙筆,細細地給他寫下了解決方案。

說完後,奚長明又帶他到電腦桌前,要給他展示當時的實驗照片。

看到他滄桑的臉上有些孩子氣的得意,霍知忽然覺得,和奚遲給他們看細胞時是一模一樣的。

奚長明桌子上沒擺任何研究院獲得的榮譽,只放了一個相框,裡面尚且年輕的奚長明抱著一個小男孩,看起來三四歲,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透著一股機靈,笑得爛漫。

奚長明注意到他投在照片上的眼神,目光在霍知側臉上掃過,眉心微擰又展開,話裡滿是慈愛:“是我兒子小時候。”

然後他語氣一轉,很肯定地說:“剛才的問題,是你幫奚遲問的吧。”

霍知心裡頓時有些緊張,果然,早就被看出來了。

“你最好不要直接跟他說遇到了我,不然,他哪怕把實驗推翻重做,也不會用我的方法。”

奚長明用玩笑般詼諧的語調說著,眼中的情緒卻深沉如海底:“《精神病學》有一個章節一直是我在教,那一年,全系三百多個人都到了,只有我自己的兒子曠課。”

霍知想不出該說什麼,跟面前的老教授一起沉默了片刻。

“他最近過得怎麼樣?”靜默中奚長明開口問道。

“奚老師的課題評上了傑出青年專案,工作還是一樣忙碌。”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奚遲近來發生了劇變的生活,最後也只是擠出了這兩句乾巴巴的話。

奚長明卻很驕傲地笑了:“後生可畏。”

“那天在老家的山上,陪著他的人好像也是你?”奚長明又問。

霍知面色不改,在記憶裡飛速搜尋了一下,答道:“是的。”

“他肯帶你回去,說明你在他心裡是相當重要的人啊。”奚長明笑呵呵地說。

霍知搭在膝上的手指捏緊了,點了點頭。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退休了格外多愁善感,奚長明邊喝茶,邊緩緩地跟他聊了很多事情,包括奚遲小時候的一些趣事。

霍知靜靜聽著,突然開口問道:“您後悔嗎?”

話說出口,他自己的心也是猛地一沉,緊張地觀察著奚長明的表情。

奚長明面露錯愕,這些年其實所有人都在刻意避免跟他提起這個話題。

很多人也已經忘了當年轟動全市的大新聞,精神科醫生在家門口的小巷中被救治過的病患連捅16刀,而醫生的妻子和年僅六歲的兒子目睹了這一切。

醫生出院後,醫生的妻子立刻帶著兒子跟他離了婚,一時間,城市的每個角落都在指責這個妻子的冷血無情。

但他在其他人格的記憶裡,瞭解了背後的事。

奚遲的母親曾經讓奚長明選擇,放棄工作或轉科,她可以撐起整個家;或者和她們斷絕關系,因為她無法承受孩子再次處在那樣危險的境地。

是奚長明選擇了繼續當一個精神科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看到大家對霍知的討伐了,在打了在打了

越野的野馬,最後瘋狂吃醋,卑微求老婆貼貼的樣子越讓人興奮…嘿嘿嘿…

人格的形成和他們的行為都是有原因的,後面會講到

今天有事更晚了點,以後還是九點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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