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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蠍子的血,蠍子的心

() “該死的!”女人大罵一聲,“果然是這東西。”

“什麼東西?!”我問她,我這邊扶著妹妹的後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告訴你吧!一隻大蠍子!”女人的手一下子抓住妹妹胸膛裡探出來的那根極的蠍子爪。

我在這邊聽到了尖聲的,刺耳地簡直不是人能發得出的尖叫,細微,恐怖,滲人。

女人想把它從胸膛里拉出來,但是她太單純了,這只毒蠍子因為自己的腳又溼又滑上面都是黏乎乎地熱血,它吱溜一下輕鬆地擺脫了固定它腳的打手。

“可惡的毒蠍子!”女人歷聲罵道。

“什麼樣子的?”儘管是個冤家,我還是好奇這毒蠍子jīng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的。

“呵呵。”女人乾笑著喝了口自己備好的老白酒,“它昨晚應該用尾巴叮過你了。”我這時突然想到夢裡的兩隻大紅燈籠,恐怕……

“不會吧。”我嘎巴著嘴,回想夢裡那東西擎天般得大,長長的尾巴能給天上的雲彩捅出洞。

“妹妹……”我哭出了聲來,我突然不敢想象妹妹每天承受多麼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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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男子漢嗎?你?你的妹妹都沒哭!”那女人教著我,誰知她自己也落下了熱淚。

我聽見她對妹妹,你真堅強!

她又吞下一口酒,呼地一口把酒噴在傷口上。

妹妹一直閉著眼睛咬著牙,我也抹掉了淚。

那女人銀刀在指尖一滑,刀子在她的手上割了一道。她的四指一擠,一滴濃血滴在地上。

在靜謐的,空曠的屋子裡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啪嗒。”

我扶著妹妹的背,妹妹大聲喊痛,我感受到了妹妹汗流浹背,但是沒有一滴淚落到地上,妹妹你好堅強。

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聽見了細啞的尖嗓子咯咯笑的聲音。

“蠍子!”女人大叫一聲,拔起金劍畜勢待發。

那只蠍子撥來了我妹妹的皮肉,從我妹妹的身體裡,它的窩裡鑽了出來。

我聽到妹妹沉重的喘息聲,活躍跳動的心臟,我聽到的是妹妹裡面的皮和肉被掙裂的恐怖聲音。

“它終於出來了!”女人聲道,生怕驚動了這只東西。

這東西比人腦袋還要大上一圈,紫sè的身體反著銀亮的光,尾巴上一條巴掌大的,鐮刀似的毒刺挑釁似的一勾一勾。

“把你的妹妹抬到一邊去,快去!”這個女人急聲對我道。

我遵從她的指示,趕緊抬著暈倒的妹妹離開老遠。女人舔舔嘴唇,“這下沒有窩了,我看你往哪兒鑽?”

那蠍子只看到了面前新鮮的血,渾然不知那是它最後的晚餐。

女人的金劍發出悅耳的鳴叫,像chūn天的報chūn鳥,但是這鳴叫又長又刺耳。

我看到女人在空氣中畫著八卦,然而這只蠍子的爪子下面有一個金sè的八卦。

“殺!”女人蹲下身子,金劍換了手在指尖翻騰一圈,最後狠狠地扎進蠍子頭,扎進蠍子腦袋下面的八卦裡。這只蠍子歇斯底里地尖叫,聲音又尖又細。

它要跑,但是已經跑不了了。這把金劍像固定在地上金sè的八卦上似的,一動也動不了。但凡有個大動作,黑sè的紫sè的血就會順著它的頭噴出來,湧出來,濺出來。

它痛苦的尖叫聲像鬼魅用指甲在耳膜上一下一下地刮著。

“別傻站著看了,離遠。它的血可都是毒。”她把愣神的我叫住了,我於是失措茫然地退了幾步。

女人從百寶囊中取出六根針,分別釘在六隻腳上。趁著這只蠍子掙扎,女人割下了毒蠍子引以為傲的毒尾巴。五張黃sè的符紙扔在八卦陣的四周,女人掌心一和,大叫一聲,“破!!!”這只蠍子的尖叫聲被八卦和火焰淹滅,那滾滾的氣浪,混著炸腐肉和腥味兒,黑sè的濃血被燒成了綠sè。味道無比的噁心,等火焰熄滅了,這只道行甚淺的毒蠍子在人間的旅程也告一段落。

女人拔起金劍,太極不見了,她用黑布把劍身擦了擦,金光不見了。她把東西收拾好,裝進百寶囊,深呼出一口大氣,如釋負重般的,她擦掉頭上的汗水走向我。

“喏!看好。”她笑著對我,是頗有成績的自信的微笑,她拿出又尖又圓,兩個大拇指般的毒尾巴。她用刀切開它的鐵皮子,褪出了一個果肉般妖丹。“這個東西是這傢伙的妖丹。但是,它吸得是你妹妹的血和肉。你給你妹妹服下這個東西,十天之內便可復原。”

我收過這熱乎乎的妖丹,心中一熱,鼻子一酸,我跪在地上,我跪在地上從來沒有這麼真誠地,崇敬地。我道,“驅魔師大人你的大恩大德,人和妹妹沒齒難忘。”我邊邊叩頭,鼻涕眼淚一把流了出來。我二叩頭,“人當牛作馬來事還。”

女人連忙把我扶了起來,她一臉嚴肅地教訓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的眼淚值千金。你這樣還算得上個男子漢嗎?!”女人語重心長地教訓,我這裡聽得心花怒放,因為好久沒人這麼批評我了,讓我回想起我的母親。我哭了,哭得更大聲了。我以為十四歲的我已經足夠大了,我以為……

這些感觸好比大浪摧垮了堤壩,大風推倒了圍牆。

我發現我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你們住在這裡?”她問我。

“是的。”我哭著回答,用手背儘量擦去眼淚,不讓她看見我這般模樣。

“跟著我吧,我要回‘柳生派’。”女人完走到了門口。

我“咚”地一聲跪在地上,高呼一聲謝師傅狠狠叩上一個頭,高呼二聲感師傅狠狠叩上兩個頭,高呼三聲大師傅狠狠叩上仨響頭!

她回過頭看著我,不知那是哭的表情還是笑的表情。

柳花開,棉絮飛,白雪飄在三月晴。

她的臉尖尖的,銷瘦的柳葉般,兩片薄唇也是薄得如葉。

她身上穿著梨花般可人的涼衣。

她二十歲,我十四歲。

她是驅魔師,我是叫花子。

她是師傅,我是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