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昌最後還是沒跑掉。
它絕望地看著大廈的大門被血肉堵了個嚴嚴實實,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了辛昀帶著膽怯和討好的聲音。
“吳主管？又要麻煩您一下了，請問老闆現在在辦公室嗎？”
辛昀的語氣小心翼翼, 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吳昌, 導致公司內爆發一場惡戰。
現在他就是一池魚, 兩方大佬交火, 最後死的只會是他, 可不敢惹怒其中任何一方。
而讓辛昀奇怪的是, 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 不知道為什麼, 一直冷淡待人的吳昌露出了悲哀近乎扭曲的神情。
見此, 辛昀瑟縮了一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吳昌悲憤地看著對面的辛昀, 這與之前要五百份合同時無比相似的一幕讓它渾身發毛，在心中破口大罵。
辛昀這個卑鄙小人！
雖然是一個沒有人類感情的鬼怪，但吳昌敢肯定這個人類是故意的。
之前不是特意跟他說了怎麼去找老闆的嗎, 為什麼現在還來這一套！
可惡的人類，就是趁火打劫，狐假虎威！
仗著身後有那位撐腰就來欺負它這麼一個可憐的小靈異！
吳昌內心悲傷逆流成河，恨不得當場扯著辛昀的領子質問, 然而這只能是它的幻想了，面對辛昀身後站著的柯蘇，吳昌害怕得兩股戰戰，渾身都迸出裂縫。
轟隆隆——
門外的雷聲更加響亮, 吳昌忍辱負重地強行扯出一抹諂媚的笑容轉過頭，對著辛昀和他身後的柯蘇笑的格外燦爛。
“當然在的，我這就帶著您過去！”
吳昌說著, 哆嗦著就要領著兩人前往老板的辦公室。
辛昀自然喜不自勝，滿口感謝，只覺得一場即將爆發的戰爭被自己掐滅在了源頭，心中松了一口氣。
他忙開口感謝了吳昌幾句，並隨口詢問吳昌是否知道柯蘇工資被拖欠的事情。
此話一出，吳昌身子一僵，眼角餘光瞥見柯蘇朝著自己投來了目光，頓時毛骨悚然。
“不、不知道呢！”
吳昌心虛地回道，下一刻，由於欺騙了一尊神明，渾身裂開了一道大口子，險些一步踩空碎成一地渣滓。
“！！！”
吳昌摸了摸自己衣服下面一分為二的殼子，絕望了，看著辛昀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
這傢伙居然這麼會告狀！
絕對是故意的！
“我、我知道一點，呵呵，好像是老闆資金鏈斷了……”
吳昌強笑著回應道，心中祈禱這個名叫辛昀的人類能放過自己。
“啊？資金鏈斷了？這麼說，我們公司……要破產了？”
辛昀是真的震驚了，他頭一次聽說鬼怪們開的公司也能資金鏈斷裂破產的，這不相當於天胡開局都能輸的底朝天？
這家公司是他工作過第二長的公司了，雖然是一家鬼怪公司，但鑑於他們最近開工資都很正常，辛昀還真的有點不捨得了。
他家裡還要養一個鬼弟弟，雖然說不是人，但是教育方面也要費一番工夫的。
萬一失業的話，他接下來可要怎麼活？
破產？
柯蘇也震驚了，他握緊手中的手機，一瞬間覺得自己被剋扣的欠款很可能找不回來了。
想起最近看的很多富有的資本家們透過破產來儲存自己的資產，最後倒黴的員工什麼都得不到只能跳樓自殺的新聞，柯蘇不禁憂心忡忡。
這個世界的勞動保障制度不是很完善的樣子，很多打工人是真的很難過，稍不注意就會落得一個打白工的下場。
怎麼辦，要是老闆跑路了可如何是好，他現在這麼點錢還不夠旅遊的費用呢，難不成又要去找工作了？
唉，沒有一個大學學歷真是麻煩啊。
屬於卑微打工人的困擾讓柯蘇面露哀愁。
轟隆隆——
大廈之外，雷聲震天，十幾米粗的閃電終於不加掩飾，完全籠罩了這座百層大廈，血肉更是擁擠著填滿了每一寸縫隙，生怕內部有任何靈異逃出。
誕生於古神情緒波動的血肉們貫徹著古神的每一個潛意識裡的念頭，至高的冕下不願意讓公司裡的任何一個存在逃走，那就真的不會讓它們逃走。
為了更好地完成古神冕下的願望，血肉們像是紅色的海浪一般在公司內部翻湧，瘋狂席捲著每一個存在著靈異的角落，將其纏繞包裹，鼓動著猙獰的呼吸，鮮血橫流。
靈異們：“……”想辭職。
打眼一望，猙獰畸形的血肉們狂歡著翻滾，整個公司都彷彿墜入阿鼻地獄，呼吸裡都滿是血腥氣。
“……”
呆滯地低頭，吳昌看著自己被血肉們裹得嚴嚴實實的手臂，最後放棄掙扎，目光麻木。
趁早毀滅吧，累了。
“破產的話，工資還發嗎？”
柯蘇真誠發問，血肉們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全都聚攏了過來。
感受到全公司血肉們齊刷刷看向自己，吳昌驚悚地站直身體，戰戰兢兢地回覆柯蘇：“發！發的！您放心呢！”
剋扣誰都不該剋扣這位存在的，老板之前完全是腦子有坑，想著緩一緩不會被發現，結果就是現在被秋後算賬了。
吳昌覺得經此一遭，老板再怎麼也不會糊塗了，不然它立刻跑路。
“可是破產的話，資產會被凍結吧，有些老板會提前轉移資產，所以會出現拖欠工資的現象……”辛昀也焦慮地回答道。
柯蘇聞言，表情驚了一下，才知道還有這麼一條。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老板也太缺德了！
轟隆——！
大廈外，閃電直直地擊中了老板所在的辦公室。
吳昌看著玻璃幕牆外，從辦公室裡傳出的滾滾黑煙，還有一聲熟悉的老板的慘叫聲。
半晌，呆呆地看了辛昀一眼。
這就是人類的復仇。
吳昌如此確信。
叮咚——
電梯終於到了頂層，吳昌一步一顫地走到了辦公室門前，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開啟了辦公室的門。
萬萬沒想到，就剛才坐電梯的一會兒功夫，透過辛昀那個卑鄙小人的一系列介紹，老板的辦公室成功挨了不下五道閃電，現在連房門都散發著焦糊味道。
老板雖然以前對人類很殘忍，但自從被這個可怖的存在教訓了之後，可都是很安分的，沒想到這個卑鄙的人類居然會這麼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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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實在太過無恥，它們這些靈異鬼怪根本比不過！
鬼神終究比不過人心的可怕！
吳昌感同身受一般，悲慟地哽咽，恭敬給柯蘇開啟房門道：“您請，老板就在裡面，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老板是不幸的，但往日對它還算好，它會在樓下默默支援它，相信老板一定能夠像往日一樣活下來。
門內被雷劈到神志不清，口中冒黑煙的老板聞聽此言，垂死病中驚坐起，手捧著自己公司的財報，患了帕金森一般抖個不停。
這熟悉的甩鍋經典語句讓老板氣的眼冒金星。
“慢著！吳主管！我這邊還有事找你！先別走！”老板用最後聲嘶力竭的聲音喊道。
“……”
吳昌原本悲傷的眼神一下就變了，驚恐得像個發現主人才是狗的狗子，想要說些什麼解釋。
在對上柯蘇不解的目光後，面對滿公司血肉的警告，它只能將滿腔悲憤咽了回去，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入了辦公室。
從今日起，它與狗老板不共戴天。
怎麼剛才不直接劈死了呢？反正之前就劈的腦子都沒了，所以才辦下如此蠢事！
吳昌陰森森地站在老闆身旁，看著它被劈得糊成一團的腦花，如此想道。
“老板，很抱歉打擾了，我想要問一下合同提成的事情，我的提成數額好像不太對……”
柯蘇眉頭微皺，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銀行流水和合同復印件，遞給了老板。
背對著柯蘇的老板坐在老闆椅上，接過檔案後，手指顫抖。
看著合同上的一行行數字，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公司財報。
資金鏈完全斷裂，現在公司賬上只剩下不到五百元了。
天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子。
看著玻璃幕牆上糊得嚴嚴實實的血肉們，還有自己被劈成好幾份的身體，老板兩行清淚悄然滑落，堅強地忍著哭聲。
它，一個不是人類，夢想消滅全人類的靈異公司本體，破產了。
這科學嗎！
這不科學啊！
拖欠柯蘇的工資，它也不想的。
原本公司就不是專職幹事業的，它的本職工作是殺人，籤訂契約啊！
可是，不知道從何時起，公司原本從各個靈異事件那裡獲得的資金就出現了斷流，銀行裡也不再受它規則影響給它送錢。
自從這位化名為柯蘇的大佬來了之後，公司更是雪上加霜，資金不足是常事，本來還能慢慢來，畢竟他公司裡很多合同工是完全不用發工資的。
可是前幾天，那五百份合同完全壓垮了老板脆弱的脊樑，資金鏈完全斷裂，愁苦爬滿了它的臉頰。
被雷電劈得稀碎的腦子停止了思考，罷工了。
實在拿不出錢的它在沒有腦子的情況下，選擇先給柯蘇打一部分錢，剩下的錢從長計議。
最近已經在拼命找資金了，可是，即使再壓榨簽訂了契約的靈異事件們都沒用，沒有錢就是沒有錢啊！
“……嗯，那個、那個，柯蘇先生，那什麼，最近公司有點困難，所以可能……嗯，可能會拖延一些時間……”
老板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詞。
柯蘇表面溫和地表示沒關係，時間晚一些沒關係，他絕對配合公司的安排，實則內心很惆悵。
出於與老闆基本的尊重，他沒有直接去質問老闆公司是否破產的事情，但是心中還是憂慮萬分。
如果老板一心拖延不給工資，他好像也沒什麼辦法。
唉，畢竟是個窮苦打工人，只能認命了吧！
柯蘇覺得自己真是個小可憐，活得如此卑微。
嘆了口氣，柯蘇黯然，哀悼自己還沒開始就要結束的外星旅遊夢。
轟隆隆——
隨著柯蘇心情的變化，整個內層世界風雲變色，天崩地裂，整個麗市都籠罩在了一層人類肉眼看不見的暴怒之中，空氣中瀰漫著焦灼的氣息。
所有擁有異能力的人類都抬起頭，不安地看著天空，彷彿察覺到了某位存在的不滿。
窸窸窣窣——
公司裡的血肉們匍匐著，圍繞著柯蘇，在祂腳下繞圈。
似乎想要安慰冕下的情緒，但在看不到它們的冕下那裡根本不起作用。
於是，憤怒的血肉們只好更加瘋狂地擠滿了這間被雷電劈得破破爛爛的辦公室。
咯咯吱吱——
被裹成粽子的老板絕望地哽咽：“……”
它只能發出窒息一樣沙啞的聲音，終於說了實話：“咳，其實，其實公司破產了，要不，要不拿著公司抵債您看行不行？”
“！！！”
猝不及防之下聽到公司真的破產了，辛昀露出最為震驚的表情，看著老板的眼神像是在哀悼自己逝去的夢想。
又一個倒閉的公司。
辛昀竟然有種習慣了的感覺，但還是免不了照例的悲傷。
柯蘇也看了一眼辛昀，默默想起了以前第一次見面時辛昀的自我介紹，從大學畢業開始就倒閉了無數家公司。
“……”果然很厲害啊，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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