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語隱隱記得以前李玉芬跟她提過不止一次：爺爺看不起她鄉下人的出生，想讓爸爸周偉華回市裡工作，做回城裡人，用了很多辦法。其實那一次周偉華是想去工作的，可是她不想離開孃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所以周偉華也只好放棄了。
因為嫌鎮上屋子太小，爸爸周偉華還是當夜趕回鄉下，讓周曉語娘三個住在鎮上。
可是這一天，李玉芬卻堅持帶著周曉語姐倆跟周偉華一起回去，說是有話要跟周偉華單獨說。
晚上，周曉語睡得迷迷糊糊地，隱隱聽到外屋裡兩個人壓低了的聲音，“你爸爸從一開始是看不起我，嫌我是個鄉下人，又沒文化，這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來這封信要你搬回去跟他一起住，這不明擺著讓你跟我離婚嗎？”周曉語聽出這是李玉芬的話。
“你在瞎想什麼呢？怎麼好好的說到了離婚這麼嚴重！”外屋又傳來周偉華懊腦的聲音，“要是看不起你，當初我就不會不顧他反對娶你，何況他現在只是給我找了份工作，我搬過去的話，你自然也跟我過去住，而且他不是也幫你找了一份工作了嗎？”
“可是他一向是看不起我的，叫我跟他一起住，免不了會吵上幾句，我可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何況你再看看他給我找的工作，是給別人當保姆，難道除了他，我還得伺候別人？”李玉芬的語氣有點尖銳。
“你小聲點，小心吵醒了倆孩子！”周曉語躲在門後看見周偉華皺著眉頭向裡看了一眼，忙往角落裡縮了縮。
“誰說要你去伺候他了，你要不願跟他住在一起，那我們跟他分開住就是了。”周偉華有些疲憊地說：“我想做這份工作，不僅是因為可以回市裡，還是為了小言和小語。你想想，鎮上的教育水平總及不上市裡，她們到那裡去上學，將來對她們的前程也有好處！”
“我說不過你。”李玉芬索性放棄了爭吵，有點耍賴地說：“總之你就是和你爸一樣，看不起我們鄉下人，你們就認為我們鄉下人都是沒出息的，你學問好，你有個有本事的爸爸，那你就去跟他過吧！”說完拉開門往外衝去。
周偉華沒想到李玉芬的反應會那麼激烈，看看外面烏漆麻黑的天，想也不想就追出去了。周曉語見兩人都出去了，一臉沉思在從裡屋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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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語，你怎麼還沒睡？”周偉華看到坐在桌邊的周曉語嚇了一跳，“是不是剛才……”
“爸，媽呢？剛剛的話我全聽見了。”周曉語也不打算隱瞞，而是真心誠意地說：“爸，你是不是覺得媽剛才有點不講理？”
“是有那麼一點。”周偉華嘆了口氣，坐在旁邊的長凳上，“現在她回你外婆家了，我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那麼大，住在這裡是很好，可是人也是要往前看的，將來我們一直窩在這個地方是沒什麼的，可是你們總不能一直呆在這個小地方吧！”說到後來，周偉華的話近乎是自言自語了，他可不認為這個才九歲的小女兒會聽得懂。
“其實爸，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周曉語轉了一下眼睛，心裡漸漸形成了一個主意，雖然不一定能改變多少，但總要試試才行。
“什麼事？”周偉華只是順口一問，並沒有期望周曉語能有什麼好主意，“好了，大人的事你就別管了，如果你媽實在不想去市裡，那就不要去了，反正現在我們過得也還可以，至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你還是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爸，你不能這麼說，古人不是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嗎？”周曉語認真地看著周偉華的眼睛，“你這樣想並沒有錯……”
“那你媽媽……”周偉華不禁有些正視這個小女兒，打斷道：“你怎麼會懂這些的，學校應該還沒教到這些吧？”
“是從小輝的叔叔借我的書裡看來的。”周曉語輕描淡寫地說：“現在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覺得媽媽會有這個反應也沒有錯。”
“她也沒錯？那錯的人是誰？”周偉華有點不懂了。
“媽媽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我想大概是因為她心裡有不安感，再加上她沒讀過書，說出來的話，在別人眼中就有點耍賴的成份在裡面了。”
“不安？”周偉華有點迷茫地自語。
“是，就是不安，或者說還有點自卑。”周曉語點點頭，認真地說：“她的不安來自於爺爺的看不起，而且她還怕你為了這件事不要她，叔叔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所以呢？”
“所以，我建議讓媽媽學認字，有句話說得好，識字才能明理。”周曉語大膽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雖然很多道理起源於生活，可是書本上的許多道理也是無數前人的智慧結晶，如果她識字的話，她明白的道理會比現在多得多，還有就是可以消除一點她內心的不安。”
“可是，你媽她都這麼大年紀了，以前一點基礎也沒有，現在總不能叫她從頭學起吧！”對於這個提議，周偉華有些動心了，看周曉語的眼神也漸漸不同了。
“不用這麼麻煩，我們也不用一本正經地去教，如果讓她知道，可能會產生逆反心理，反而不想好好學了。”周曉語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反正我們的目的也只是讓她認字，能看懂新聞報紙就可以，又不是要她去考大學，隨時隨地可以教啊！”
“那寫呢？就不用了嗎？”周偉華聽著眼睛都開始亮了起來。
“寫，暫時可以不用，先讓她知道認字的好處，我相信以媽要強的個性，以前後自己要求學寫字的。”周曉語微微一笑。
“小語，好孩子，快去睡吧，讓我再好好想想具體的方法。”周偉華一把抱起周曉語放回到床上，“你真是爸媽的乖女兒！”
“爸爸也早點睡，明天早點去把媽媽接回來。”周曉語在周偉華耳邊甜甜地說。
“好！”周偉華點點頭，嘴角露出掩飾不住地笑意。
第二天清早，周曉語姐妹才起床，就看見李玉芬一臉笑意地在廚房忙進忙出，很開心的樣子，看來一大早周偉華把她的毛捋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