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欺詐師的惡趣味。
謝小舟太瞭解欺詐師這個人的。向欺詐師求救是沒有用的, 他只會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在旁邊看熱鬧。
那麼,只能自救了。
電光火石間,謝小舟已經做出了選擇。他一步邁過了兩三節樓梯, 來到了欺詐師的面前。
欺詐師屈指叩著手中的金硬幣, 明知故問:“不求救嗎?”
謝小舟喘了一口氣, 氣息還未緩和, 就先笑了起來:“該求救的,應該是你吧,欺詐師先生。”
還沒等欺詐師反應過來,謝小舟就先一步出手,將欺詐師推了下去。
欺詐師本就坐在樓梯的邊緣,這麼一推, 他直接就翻過了樓梯扶手,直直向下墜落。
謝小舟探出了身, 向下看去。
欺詐師並沒有摔落在鬼怪之中,而是在半空中化作了漫天的白鴿。
白鴿撲閃著翅膀, “嘩啦”一聲飛了起來。
那些鬼怪分不清人與鴿子的區別,只知道這些都是鮮活的血食, 伸手就要去抓。
一時間, 樓道裡飄落了無數根潔白羽毛。
那些鬼怪一碰到羽毛,就“砰”得一聲變成了玩偶。
不到三分鐘,漆黑陰森的樓梯臺階上就佈滿了奇形怪狀的玩具布偶,就像是在馬戲團一般。
其中一個玩偶被扭動了發條,它邁著兩隻小短腿, 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謝小舟,停在了他的面前,滑稽的轉了一個圈, 又行了一個禮。
“有趣嗎?”聲音從上方傳來。
謝小舟看了過去。
只見漫天白鴿圍繞中,出現了欺詐師的身影。
謝小舟絲毫不畏懼,反而鼓了鼓掌:“精彩的魔術表演。”
欺詐師發出了一聲哼笑:“狡猾的小貓咪。”
謝小舟岔開了話題:“欺詐師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欺詐師:“當然是為了等你。”
謝小舟眼睛一亮:“你可以帶我去總控制室嗎?”
“當然可以,不過……”欺詐師打了個清脆的響指,“你得說服我幫助你呢。”
謝小舟:“……”
都這個時候了,欺詐師還不忘記戲弄人,真是不忘初心。
謝小舟問:“欺詐師先生,我該怎麼說服你?”
欺詐師雙手抱著肩膀,臉上帶著欠揍的笑容:“你猜?”
謝小舟不是很想猜。
但現在在鬼打牆的情況下,確實只有欺詐師才能帶他到總控中心,既然這樣……
“欺詐師先生,帶我去總控中心,給節目組一個驚喜,不好嗎?”謝小舟語氣輕鬆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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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詐師歪了歪頭,似乎在思索這個主意好不好,能不能說服他。
謝小舟繼續開口說服:“節目組一直高高在上擺佈一切,你就不覺得憤怒,想要扳回一程嗎?”
欺詐師的語調輕快:“很不錯的提議。”就在謝小舟以為欺詐師被說服了的時候,他話鋒一轉,“不過……這些話你對我說過了。第二次,就沒這麼有效了。”
謝小舟:“……”
欺詐師笑眯眯地說:“換一個理由吧,小貓咪。”
最有說服力的理由被否決了,謝小舟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抬起眼皮,注視著欺詐師。
欺詐師絲毫不躲閃,饒有趣味地與謝小舟對視:“你知道的,該怎麼說服我幫助你。”
謝小舟深吸了一口氣:“欺詐師先生,幫我去總控中心。”
欺詐師的尾音上揚:“哦?為什麼要幫你呢?”
“因為……”謝小舟頓了一頓,“因為你喜歡我。”
話音散落在樓道中,而後一片寂靜。
過了片刻,欺詐師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止不住的顫抖:“哈哈……”
謝小舟還以為自己猜錯了。
結果欺詐師笑完了以後,伸手摸了一下謝小舟的腦袋,就像是擼貓一樣:“聰明的小貓咪,跟我來吧。”
謝小舟:“……”
這到底是猜對了還是猜錯了?
不過錯對好像都不重要了。
謝小舟見欺詐師的身影走向黑暗中,趕緊追了上去。
兩人走出了一段距離。
前方微光乍現。
謝小舟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等到適應了光芒後,才發現那是一個出口。
欺詐師停下了腳步,火紅的頭髮跳躍著:“我就送到這裡了。”
謝小舟看了過去。
欺詐師的嘴角翹起,帶著一股戲謔的語氣,開口說:“怎麼,不捨得我嗎?”
謝小舟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問:“進去以後,我該怎麼做?”
欺詐師雙手抱著肩膀,漫不經心地說:“該怎麼做,那個人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醫生是說過。
只要進到總控中心,再喊出“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聽起來很簡單,但總控中心裡面還有工作人員和導演,真的能這麼順利嗎?
欺詐師像是看出了謝小舟的疑惑,哼笑了一聲:“進去吧,你只要做你該做的事情,其他的……就全部交給謊言。”
謝小舟聽了這話,心中有底了,又看了欺詐師一眼,這才走進了光芒所在的地方。
從通道口出去,就是電視塔的總控中心了,也是《驚悚綜藝》的幕後人員的所在地。
謝小舟看見了豎立在半空中的螢幕,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還有藏於黑暗中的一個碩大身影。
但奇怪的是,不管是誰,都沒有發現有其他人闖入了總控中心。
謝小舟看了一眼螢幕,竟然在其中一個螢幕上看見的他的身影。螢幕上的“謝小舟”還在樓道中奔跑,躲避著鬼怪的追擊。
這就是欺詐師的謊言嗎?
謝小舟看了一圈總控中心,目光落在電視塔的深處,在那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他。
他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
而工作人員依舊忙碌,在欺詐師的“欺騙”下,並沒有發現總控中心多了一個人。
謝小舟一路走去,終於來到了能夠呼喚“他”的地方。
在這電視塔中竟然還有一道峽谷。
峽谷陡峭而狹窄,就像是用一柄利器劈開的一般。往下看去,下方是一片不可見底的深淵,湧動著濃稠的黑霧。
謝小舟站在懸崖邊上,能夠感受到下方沉悶的響動,一下又一下,就如同是心臟跳動一般。
深淵中似乎蟄伏著一隻龐然大物,等到“他”甦醒過來以後,能夠吞噬下整個世界。
是時候了……
應該喊出“他”的名字,將“他”喚醒了。等“他”醒來以後,就可以掙脫《驚悚綜藝》的控制,迴歸到原來的世界了。
謝小舟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滿是堅定。
這時,導演終於察覺到了異樣,一雙碩大如燈籠的眼睛望了過來,直直地對上了站在深淵邊上的謝小舟。
“不——”導演驚恐地說,“抓住他!”
工作人員反應了過來,紛紛朝著謝小舟所在的地方包圍了過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深淵中,絲絲縷縷的黑霧溢位,圍繞在了謝小舟的身旁,阻止著其他人的靠近。
謝小舟回頭看了一眼,繼續張口:“……淵……”
導演的眼睛瞪大,幾乎要炸裂了開來:“不要!”他想要阻止謝小舟,“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如果你喊出‘他’的名字,會放出一個可怕的怪物!”
現在已經來不及過去阻止了,導演只能夠威逼利誘。
“只要你回來,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那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神明,他只會殺戮,你要是放他出來了,我們都會死的!”
“《驚悚綜藝》的當紅嘉賓,節目的控制權……不管是什麼都可以給你!”
謝小舟絲毫不心動,堅定地說:“我只想要……回去。”
《驚悚綜藝》的一切都無法誘惑到他。
不管是身份、地位還是其他東西,對他而言都毫無吸引力,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回到最普通、平凡的生活。
謝小舟的目光堅定,朝著深淵喊出了那個名字:“請您醒來吧,深淵之主——”
黑霧猛地湧起,徹底地失去了束縛,瀰漫到了整個總控中心。
“他”在甦醒。
如果“他”甦醒過來了,導演的謀劃都會落空。導演已經計算了這麼多年,只差一點,就可以竊取到“他”的力量了,沒想到冒出來一個變數,毀掉了這一切。
導演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慘叫了起來:“是你毀了這一切——”他的眼睛突出,上面冒出了一條條猙獰的血管,幾乎就要爆炸了。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謝小舟,“是你,是你!”
導演已經完全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現在只想要讓謝小舟這個罪魁禍首一同陪葬。
“去死吧!”
導演怒吼了一聲,一道道影子從黑暗中躥了出來,直直衝向了站在深淵邊上的謝小舟。
一陣陰風刮來。
謝小舟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扭曲漆黑的鬼手從四面八方圍繞了過來,指甲鋒利,還可以看見上面掛著一些腐爛的碎肉。
如果被抓到的話,會被瞬間戳成一個篩子。
謝小舟往後退去,想要避開。只是他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再退,就要墜入萬丈深淵之中。
叮咚——
一塊碎石從懸崖上滑落,滾進了一片濃稠的黑霧中。
這明顯就是一個死局。
導演猖狂地笑了起來:“你——”
話音戛然而止。
那些鬼手也停滯在了半空中。
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捏住了導演的脈搏,使得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接著,導演就與那些鬼手一起被抹除了,連一點存在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謝小舟似有所感,看向了深淵。
深淵給了他回應。
翻湧的黑霧凝結了起來,逐漸出現了一個朦朧的身影。
那一個身影朝著謝小舟走了過來,每靠近一步,他的模樣就變得更清晰一些。
直到最後,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了謝小舟的面前。
他有著一頭鴉青色的長髮,向後揚起,連線著無盡深淵。他的眼眶深邃,眸如星子,仔細一看,五官像是成年以後的秦淵。
不,準確的說是,秦淵的痕跡最為明顯,但也能從他的身上找到其他boss的特徵。
這是所有意識碎片融合成一起以後,誕生出來的——深淵之主。
這個名字,還是謝小舟在《戀愛心動連線!》裡面得知的。
果然人如其名。
他就是深淵,在被凝視的時候,仿若能夠吞噬所有的一切。
深淵之主的目光落在了謝小舟的身上,有一些的陌生:“你……”
深淵之主沉睡了太長的時間了。
在深淵之中,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只有永寂的黑暗混沌。在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好像是黑暗被劈開,透露出了一絲的光亮,然後在荒漠絕地中,盛放出了五彩繽紛來。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景象,也是深淵之主從未體驗過的。他的嘴唇張了張,莫名地有些侷促,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他應該認識這個人類少年,他與他的關係也應當很親密。
但在深淵之主的認知裡,好像沒有一個詞彙能夠用來形容他與少年之間的關係。
於是,深淵之主帶了一些迷惑,詢問道:“你……是誰?”
謝小舟的周身縈繞著一股黑霧,他仰起頭,與深淵之主對視。
醫生說過,他也不知道,當意識碎片組合在一起後,誕生的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
導演也說“他”一個不懂得感情的神明,只懂得殺戮。可現在看起來……還好。
黑霧輕輕拂過了謝小舟的臉頰,不似剛才的殺意十足,只餘下溫柔繾綣。
他能夠在深淵之主的身上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還有磅礴的、無法用言辭去形容的力量。
但這些都不是針對謝小舟的。
深淵之主在他的面前沒有任何的危險與防備,不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更像是一位即將跌落神壇的凡人。
謝小舟的聲音在深淵中迴響,清澈明朗:“我是……您的愛人。”
深淵之主的眉頭蹙起,像是在思索“愛人”這個詞的含義:“你是,我的愛人?”
話音落下。
無數的記憶閃過了深淵之主的腦海,那是最為鮮明、深刻的記憶,就算是經過時間的打磨,也依舊璀璨如新。
學校、河邊、教堂、醫院……一個又一個的片段連線在了一起,故事發生的場景各不相同,但其中的主角都是同一個少年。
故事發生的時候,深淵之主還在沉睡,但當意識碎片迴歸的時候,他能夠感同身受,也能夠清晰地明白其中熾熱的情緒。
那一顆沉寂已久的心臟跳動了起來,連帶著四周的黑霧都沸騰了起來。
深淵之主低下了頭,眼中的死寂與冷漠消散。他望著謝小舟,肯定地說:“是的,我有一個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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