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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進退

天下百貨,是真的天下百貨,這裡一應僅有。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買不到的。

所以你提著籃子本來只是想買個筆墨,誰知道出來的帶了一籃子的青菜……冬天嘛,想吃青菜不容易,百貨賣的也不貴。

劉嬤嬤就是這樣的,她提著籃子結賬,掏了一百兩的銀票,外加一貫錢,得了一個掛屏出來,收錢的小姑娘告訴她,這是應錦繡坊附送的,市價要值十兩一個。

劉嬤嬤是識貨的人,所以知道小姑娘沒有騙她。

回了宮裡,將一包袱的東西擺在炕上,皇后看著也稀奇,笑眯眯的道:“都買了什麼。”

“一副眼鏡就五十兩,太貴了。”劉嬤嬤笑著一一指給皇后看,倒不是真覺得貴,而是覺得有趣,“這是胰子,這是抹臉的胭脂,這是什麼精油做的凝神的蠟燭,這是鼻菸壺,說是風寒時鼻子不通氣聞一聞就好了。”

皇后就拿了鼻菸壺把玩,咦了一聲,“這上頭的女子,怎的生的這副模樣的。”

“那邊的人醜,哪有我們大周的人好看。”劉嬤嬤掩面而笑,“娘娘,得空您也去看看,東西可真是動多,好些奴婢都沒有見過呢,倒也不是多得用的東西,就圖個新鮮。”

“本宮就算了。”皇后放了鼻菸壺笑了笑,“就是覺得這蘇氏小小年紀不簡單啊……”

劉嬤嬤點了點頭,“不過,再不簡單也不過是個商賈。要是身份高點,寧王爺看中了,也不至於一直到現在都沒敢和聖上提。”

“那倒是。”皇后靠褥墊上,笑了笑,“所以,這人生的事沒有圓滿的。”

劉嬤嬤立刻就想到那個人,皇后也想到了,並未看她而是笑了笑,道:“當年奪天下,世人都拿我和她對比,說我商賈出身,只會撥算盤,難登大雅之堂。而她呢,百年望族的嫡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受天下人敬仰,一言一行,舉手投足都是典範,都是世人學習楷模,可那又怎麼樣,最後坐在這裡的是我,而她一錠金子陪著去黃泉,美人皮也只剩白骨了。”

“她那個女兒,當年養的多精緻,成年後都沒有幾個人見過,可還不是死了。”皇后輕輕一笑,道:“所以啊,這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老天給了這裡如意,就必然會讓你別處不如意。”

“當年蘇正行軍餉吃空,卻還在雪災年將軍糧給了百姓,他不得不撤兵休養。”皇后輕輕一笑,眼裡是譏諷,“這打天下呢,不是憑一腔熱血,憑你有副好心腸啊,而是要有手段。像聖上這樣,從一開始就知道目標,不是人上人就是孤魂鬼,不留退路。”

“是啊。”劉嬤嬤道:“蘇家就不行。他們一直以為有退路,這拼命呢,打戰呢,上陣前還要摘朵花戴。”

這是譏諷,皇后噗嗤一笑,指了指劉嬤嬤,道:“還記著呢。”

這是個笑話,說是在開封的時候,蘇正行和趙之昂一起打元人,軍情吃緊呢,趙之昂急的快馬往前衝,可蘇正行卻半道下馬來,大家以為他做什麼,以為後面還有等著人,他下來就堵著路了,而且,他身份在這裡,大家不得不等。

以為是大事,卻沒有想到,他走到一個被馬蹄嚇哭的小姑娘跟前,哄了哄小姑娘還是哭,蘇正行就拿出一條洗的發白疊的方方正正的帕子,三兩下折了朵花出來,遞給小姑娘。

小姑娘這才展顏笑了,從路邊撿了一朵踏碎的野花遞給他,他一笑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將花戴在髮髻上。

小姑娘覺得有趣,就笑了。

這事後來成了個笑話,說蘇正行打仗也不忘美,上陣前還要戴朵花。

“奴婢聽說,元人退了以後,蘇正行要散兵是吧?”因為蘇正行最後沒有散兵,所以大家覺得他是惺惺作態,今天閒聊,劉嬤嬤就當往事,問了一句。

“他是真想散了。”皇后笑著搖了搖頭,“那時候蘇季剛出生不久,他打算帶著老婆孩子回家過日子去。可他也不想想,他想走,他手底下的人怎麼會願意,所以他走不了。”

“他也太天真了。”劉嬤嬤笑了笑,“那麼多人跟著他拼命。他們才不會管你一開始只是為民除害起兵,他們賣了命就要得到回報。”

皇后點了點頭,“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說,他不如聖上。”

說著,說著,皇后又嘆了口氣,躺了下來,覺得有些累,“不過,這輩子蘇林氏還是比我好,她雖短命,可卻遇到了蘇正行。一心待他如珠如寶。”

“娘娘。”劉嬤嬤不敢讓皇后接著說,皇后擺了擺手,道:“無妨,我們閒聊而已。”

是啊,說到底女人這輩子,富貴榮華兒孫滿堂,其實都不如得一知心人好啊,將你捧在手心疼在心裡,就算是吃糠咽菜,也是幸福的。

“娘娘也很好,等一日太子殿下繼統大寶,您就真正是享福了。”劉嬤嬤道。

皇后想到兒子孫子,點了點頭,“不過,幸福不幸福,還是看你求什麼。你求富貴榮華,自然就別想好兒郎,你求家庭美滿,自然就不會有權掌天下,這都是命!”

劉嬤嬤深以為然。

這邊,主僕閒聊,司三葆卻是左立難安,這已經是第三天了,這三天裡喬公公每天都會拿賬冊來給他看,除去第一天的五千多兩外,後面幾天確實略少了點。

但也是只是略少了點而已,因為至少了百十兩。

做,還是不做!

聖上讓他做東廠,每月撥的銀子給的俸祿,不過只能讓他養百十人,這百十人能做什麼事,和他想的差太遠了,他司三葆要做,當然要做大的。

有一天,他要讓這朝堂百官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司公公。

管他是真心誠意,還是假意敷衍。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意味著她足夠強大了。

可這足夠強大的前提,就是要錢啊,這錢只要鋪一年,不,半年後,半年後他起來了,有了產業了,他就是沖天的鷹!

“公公。”小田公公在一邊看著,眼見司三葆走了十幾個來回了,不由上前扶著他,遞了茶過來,低聲道:“……說到底,蘇氏不過是一介女流,她就是再有本事,她也捅不了這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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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她是女人。是女人就要嫁人生子,她嫁了人這些事就不是她一個人了。”司三葆眯了眯眼睛,道:“最重要的,你我都不知道,他會嫁給誰!”

就他知道的,蘇婉如和沈湛,還有趙衍都有瓜葛,不單他們,甚至於長興侯世子也是不清不楚。

那夜,沈湛拉著她出宮,後來沈湛就離京辦事了,這件事到沒有人議起,但確實是有糾葛的。

要是她嫁給了沈湛呢,或者趙衍呢……

他司三葆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

小田公公一愣,才知道原來司三葆考慮的是這件事,他上前一步,道:“……那,我們就讓她永遠嫁不了人。”

“什麼意思,”司三葆問道。

小田公公就笑了笑,“您忘了,前朝不是有位奉天夫人……”

司三葆當然知道,可奉天夫人是因為不願意入宮作妃,所以甘願自梳,對天發誓終身不嫁,就這樣前朝的皇帝還不放心,封了她一個奉天夫人。

那女子後來三十幾歲就死了,但這件事卻一直在民間流傳。

“這件事要有聖旨。”司三葆想了想,道:“以什麼理由,讓她終生不嫁。”

小田公公就道:“以她的才名啊!如果這些還不夠,那您就再為她造勢,讓他足夠擔得起這個名,就行了。”

“這要時機。”司三葆想了想,道:“索性她現在還早,咱們再等等。”

小田公公點著頭,笑著道:“幸好她和鎮南侯還有寧王爺不清不楚,否則,她這樣的人,就算是商賈,怕京中也有不少人上門求親去了。”

可不得求親,這娶回家就是尊財神爺啊。

蘇婉如在百貨行裡轉了轉,少女們穿著一色的衣服,站在門口,讓她有種回到現代的錯覺,真是如夢如幻啊……就在一年前,她也想到,她能在這古代,開一家超市。

嗯,不是一家,如果順利的話,她還會再接著開兩家,三家!

“誰會嫌錢多啊。”蘇婉如笑著拍了拍杜舟的肩膀,“拿一塊火腿回去,二狗子喜歡吃。”

“那狗,不過一條土狗,還嘴刁起來了。”杜舟哼哼了兩句,拿了一塊火腿跟著蘇婉如出來,他很少上街,也不喜歡燕京的街,粗糲粗糙的,滿街的粗鄙之人,哪有平江府的精緻。

蘇婉如失笑,負手走著,今天第三天,如果她沒有料錯,司三葆應該會有動作了。

如果要說擔心,司三葆唯一擔心的,應該就是她嫁人了吧。

做女子的就是這點不好,給人覺得她不嫁人就活不了似的,她就不能招贅嗎。

很好,她得幫幫司三葆才行。

“明天的蔬菜送來了。”蘇婉如呂毅帶著人來,呂毅忙的很,瘸了的腿一點都不礙事,“姑姑,我先送貨進去。”

蘇婉如點頭,抬頭看了看天,“晚上你帶大家夥下館子去,就當慶功了。帳記在我頭上。”

“好。”呂毅點頭,快步而去。

杜舟道:“這菜過了年,那些棚子就沒有用了吧,到時候咱們不賣菜,那就少了一大筆的進賬啊。”

“不怕的。”蘇婉如笑著道:“不賣菜也可以賣別的啊。”

杜舟問道:“賣什麼?”她問了半天,卻發現蘇婉如抬頭看著天,就聽她道:“要下雪了……”

杜舟點了點頭,這天黑沉沉的當然是要下雪了啊。

“我要出去一段時間。”蘇婉如回頭看著杜舟,“你好好看家啊,我過年就不回來了。”

杜舟一愣,問道:“怎麼沒有聽您說過,您要去哪裡?”

“有點事。我也是這兩個月才想到的要出去一趟。”蘇婉如說的是真的,之前有沈湛,她都沒有想過這件事,但是現在不能靠沈湛了,她就重新規劃了一下以後的路。

她得防著啊,現在知道她身份的人很多,假如在她成事前暴露了呢。

她得想想辦法。

辦法她想到,但是對不對她不知道,因為有些倉促,所以只能倉促行事……

眼下,她只能做到走一步看兩步,再往後,就不知道了。

她要和二哥商量一下。上次去了信以後,不知是沒有收到,還是二哥也不知道,一直都沒有給他回信。

倒不擔心二哥有危險,只是怕他太辛苦,而傷著身體。

“您要去找二公子?”杜舟猜測道:“還是去成都府找姜族,給鎮南侯治病。”

蘇婉如敲了他的頭,道:“去蜀道做什麼,沈湛都自己去找答案了,我相信他能找得到。”又道:“再說,我忙的很,就先為各自的事奔波好了。”

“你先回去。”蘇婉如和杜舟吩咐道:“我去米行。”

杜舟哦了一聲,有些憤憤不平蘇婉如不帶著她一起出去。

劉婆婆在後院等她,一見到她就問道:“……您真要出門嗎,這要過年了,路上不好走啊。”

“沒事,就是因為過年,外面行人越來越少才好行事啊。”蘇婉如和劉婆婆道:“這一次您陪我走一趟,就說我們兩個人回家去探親。”

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得到,當初她是怎麼進的寶應繡坊。

“好。”劉婆婆點著頭,“屬下一定護著您周全。”

蘇婉如輕笑,“我們不是去拼命,所以沒事的。”說完了話,她就起身告辭,“還有點事要安排一下,後天一早我們啟程,騎馬,不坐車!”

劉婆婆點頭,“屬下去準備兩匹好馬。”

蘇婉如頷首出了門,晚上回去和霍掌事幾人說了這件事,霍掌事道:“……你要回去探親是好事,只是這幾天就要分紅利了,你不在我心裡還真是沒底。”

“就按說好的分。您放心好了,誰也不會鬧事,這紅利可比他們自己掙的多多了。”蘇婉如笑著道:“您就準備好,等著那些東家們千恩萬謝,將您當祖宗供著就好了。”

霍掌事笑著點頭。

第二日一早她和喬掌櫃在天下百貨的倉庫裡喝茶,都改成了倉庫他們連歇腳的地方都沒有,這是失策,但大家也不講究,只要能掙錢,莫說在倉庫裡喝茶,就是在茅廁邊喝茶都沒事。

“我要回鄉探親。”蘇婉如笑著道:“明日就走,這裡就拜託您了。貨該來還是會來,錢該怎麼結就怎麼結算。有大事您和周官人他們商量著辦,都是股東,咱們也不能一家獨大,不管別人。”

“好。”喬掌櫃也不問,司三葆那邊的打算他已經知道了,反正不著急,只要天下百貨在,蘇婉如就一定會回來,“東家早去早回。”

蘇婉如笑著應是。

下午又去將蔡夫人,張夫人的紅利送去了,一人出的三千兩,半年拿到手就是五千兩。

什麼生意也沒有這麼賺。

蔡夫人高興的不得了,當即將三千兩又給了蘇婉如,蘇婉如懂,沒說什麼就收了,“……明年走兩躺,年中時再來和您結賬。”

“居然要走兩趟啊……”蔡夫人知道,到這個份上,蘇婉如就是在幫她,因為她不缺錢了。

缺什麼呢,當然是缺人脈啊。

以後蘇婉如有事,他永嘉伯府,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幫她!

“夫人,我明天要出一趟遠門,年節裡我就不能來給您拜年了。”蘇婉如笑了笑道:“等我回來,給夫人帶禮物。”

蔡夫人聽著一愣,問道:“要出去多久?和什麼人,這路上冷的很,可要注意安全注意保暖。你還是小姑娘家的,可不能凍著了。”

一連串的話,讓蘇婉如想到了楊氏,她還要去一趟長興侯府,還要去親恩伯府……

這一天她還真是忙的腳不沾地。

從親恩伯府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又給趙衍留了封信,讓杜舟放在學堂裡,趙衍去了就能看到了。

第二日一早,城門開時她和劉婆婆就牽著往外走,剛到門口就聽到有人喊道:“蘇姑姑,你要出城嗎。”

“是啊。”蘇婉如轉頭去找,就看到肖通搓著手笑呵呵的過來,“這都要過年了,您還要出去嗎,談生意啊,要不要給您找個人護送。”

蘇婉如擺著手,道:“不用,不用。我和婆婆慢慢走,要明年二月才能回來。”

“哦,那您路上擔心點。如果回來的時候正是夜裡也不用怕的,喊一聲城門,兄弟們就給你開了。”肖通說著,朝著身後和城樓上吼了一嗓子,“是不是啊。”

“是啊,蘇姑姑!”那些守城的官兵,道:“蘇姑姑回來,報您的名字就好了,管它什麼時候,我們兄弟都給您開門。”

蘇婉如就笑了起來,衝著眾人抱拳,道:“多謝啊。今晚我請客,如雲館隨便點,記在天下百貨的賬上。”

“蘇姑姑豪氣,那兄弟們就不客氣了。”

蘇婉如在大家和氣的笑聲中出了城,劉婆婆跟在她後面,滿臉的震驚,這才一年吧……她就做到了,不管是誰見到她都要喊一聲蘇姑姑……

她們的公主,比皇后娘娘還要厲害。

皇后娘娘還有徐州林氏撐著,公主可是單槍匹馬,一人闖了一條路出來。

劉婆婆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有公主在,有二殿下在,這仇能報,這天下的主子不走到最後,還不知道會是誰的呢。

裘戎的容貌,其實很俊朗,但是因為他戴著眼罩,就有股匪氣,此刻他坐在客棧的樓底下,樓上傳來乒乒乓乓的打砸聲,隨著他一起送親的屬下塞著耳朵,滿臉的煩躁,“裘大人,這走了一個月了,才走到彰德,這到安南豈不是真要五月了。”尋常趕路,他們三天就能到。

婚期定在五月二十,他們要等芝蘭公主成親以後,才能折道返回,但不回京城而是去甘肅。

一來一去,他們還不知道幾月能到甘肅。

“黃花菜都涼了。”屬下憤憤不平,“一個公主跟潑婦似的,真是開了眼界了!”

裘戎就想到了蘇婉如,連個相比較,他還是更喜歡這個公主啊,至少會叫的狗不咬人,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不就嚇唬嚇唬人震住了也就消停了。

可有的女人從來不用這把戲,不用這把戲的女人,才可怕啊。

“時間到了,裝車走路。”裘戎說著,上樓敲了門,夠了好一會兒門開啟,趙奕玉從裡面走了出來,瞥了一眼裘戎哼了一聲,“一群狗東西!”

裘戎不在乎,是不是狗,又不是被人罵出來的。

反正最遲五月,以後這位公主是生是死就和他沒有關係了。

一行人走的其實很快,但是耐不住公主殿下身嬌體弱,走走停停,又是十天,也才走了平日一天就能走的路,就算是裘戎也是不耐煩,寒冬臘月,他一聲令下,喝道:“今夜不入城,繼續趕路!”

“裘戎!”趙奕玉掀開簾子,喝道:“你想死是不是,這天這麼冷,要是本公主病了呢,你去拜堂成親是不是。”

裘戎不理她。

“三百萬兩的聘禮可是收了。”趙奕玉冷笑著道:“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摸摸你脖子,看看禁得住幾刀砍。”

裘戎掃了她一眼,喝道:“趕路!”

趙奕玉氣的拿出鞭子來,照著裘戎就抽過去,裘戎抓住了鞭梢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一陣馬嘶人叫,隨即有人道:“大人,前面來了一匹馬!”

“不要多管閒事。”裘戎喝道,於是送親的隊伍往裡頭讓了讓,就看對面的馬越來越近,他才看清馬背上坐著一個人,穿著飛魚衛袍子,東倒西歪的抓不住韁繩,好似隨時都會掉下來。

“好像受傷了。”有人在裘戎耳邊道,話剛落,那馬背上的人咚的一聲掉下來,裘戎蹙眉上前探了那人的鼻息,又看了受傷程度,是是後背砍了一刀,失血有些多,他給那人上了藥,回頭道:“拿水。”

喂了水那人醒了,一眼看到裘戎,激動的道:“裘大人,我是飛魚衛辦差,懇請大人派人上京送信。”

認識裘戎不奇怪,但是讓他送信就奇怪了,裘戎問道:“出了什麼事。”

“薊州押解回京待審的所有官員以及家眷,還有我們兄弟和湖廣護送差役,統共一百一十二人,在前面五十裡藏鬼坡被伏擊,無一倖存!”

“什麼!”裘戎驚的失態,“你所言屬實。”

那人點頭,已經沒了力氣,“千真萬確,還請大人立刻派人回京稟明聖上!”

居然有人伏擊,是因為什麼事?

裘戎第一個就想到了伏擊是衝著待審官員和家眷的,他壓下心頭的不平靜,道:“你放心,我這就派人回京回稟。”又道:“伏擊的是什麼人。”

大概是事情有人做,撐著的一口氣散了,那人奄奄一息的道:“山匪打扮,看不出來路!”

看不出來路就對了,這是有人滅口,荊州的大案牽涉的人太多了,一定是有人害怕這些犯人上京後兜不住,全部供招出來。

好大的膽子啊!

“將他帶下去休息。”裘戎吩咐了手下,又指了兩人,道:“你們去藏鬼坡查探,若是屬實立刻報了官服,讓他們來處理。”

那兩人點頭應是,上馬狂奔而去。

裘戎原地停了一刻,走道馬車邊,隔著車簾回道:“公主殿下,前面出了事今晚我們可能要在此處紮營。”

“嗯。”這一次趙奕玉沒有鬧騰,讓裘戎有些驚訝,著重看了一眼馬車,這才著手吩咐紮營的事,“將車趕到前面,就在擋風邊紮營,老規矩,上下夜輪首,決不能掉以輕心!”

“山匪”殺了人,自然不會留在這裡,而這裡出了事,官府一會兒就來人,反倒留在這裡是最安全的。

即便他覺得送親的隊伍不會惹了誰的眼,但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

一如趙奕玉所言,大周收了安南三百萬兩的聘禮,若不送一位公主去,那大周就是行騙,行騙的事泱泱大國如何做的出。

原地紮營,趙奕玉由侍女扶著下車來活動,她脫了肥大的袍子,穿著一身大紅的勁裝,裹著的身線曲線玲瓏,在這冬天蕭瑟的傍晚格外的亮眼,但四周忙碌的送親人卻沒有人看她。

這一路,所有人都受夠了這位公主,但路卻還只走了十之一二。

日子難熬啊,還是少看一眼是一眼的好。

“去林子走走。”趙奕玉帶著一個小丫頭往林子裡去,裘戎朝那邊看了一眼,沒有說話,林子邊就是河,除非趙奕玉想死,否則她不敢跳河。

至於劫匪……裘戎想了想,還是點了四個人不遠不近的跟著。

只要不打擾他們,隨便她做什麼。

趙奕玉坐在河邊,河面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她撿了石頭丟過去,噗通一聲,冰塊碎裂石頭掉進水裡濺起一幾滴的水珠,又歸於平靜。

她也是這石頭吧,被父皇丟進來,連個水珠都沒有,自此以後她就沉到河底去了。

趙奕玉笑了笑,眼底是不甘心。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聽到馬蹄傳來的聲音,就起身往回走,營地已經扎好,四周生了火堆,那兩個去探路的人回來了,正在和裘戎說話。

趙奕玉不避嫌的走了過去,聽著。

裘戎也不攔著她,任由她聽。

“……滿地死屍,看刀口齊整,有的甚至是一刀斃命,應該是熟手。”來人道:“這一帶小的打聽了,還真一窩山匪,就在藏鬼坡東面的山裡,山很高所以當地的官府剿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裘戎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要是有人想要殺人滅口,當然是事先挑好地方啊。他們就故意等在這裡,因為這裡有山匪,最合適了。”趙奕玉白了一眼裘戎,覺得一群人都是草包。

來回話的人也在心裡唾棄了趙奕玉,人人都知道的事,你說出來不是你聰明,而是你蠢。

還是公主呢,說話也不過過腦子。

“我們該做的事都做了,都歇著吧。”裘戎擺了擺手,殺人追兇的事不是他該管的,他負責的,就是將趙奕玉送到就好了。

夜色漸深,趙奕玉睡不著,就披著衣服下了馬車,她一動四周就有好幾雙眼睛看著她,她煩躁不已,又翻身回了車上。

第二日,天一亮他們收拾營地,啟程趕路,走了一日,在打點好的客棧住下,趙奕玉住在後院裡,只住著她一個人,帶著八位侍女,院外守著人,幾乎是水洩不通。

趙奕玉在院子裡晃悠著,忽然就感覺有人在看她,這是直覺,她猛然一抬頭,就看到正對著她院子的有個小二樓,二樓上有個窗戶,此刻窗戶是開著的。

她心頭一跳,盯著那窗戶看了許久,喊道:“裘戎,你去對面看看,我感覺那裡面有人,剛剛正在看我。”

“是!”裘戎沒反對,這種事就聽趙奕玉的,免得惹出別的麻煩來,他去了隔壁的院子,也是個客棧,和小廝問道:“樓上最西面的房間裡住的什麼人?”

“沒有住人啊,臨近年關我們客棧裡今天就住了兩間房,但都在樓下,一路人在後院,是一大家帶著小孩子回鄉過年,還有一個祖孫倆,也是回家過娘,住在一樓的東面。”

裘戎沒說話,徑直上了二樓西面,門是關著的,推開房門裡面的床鋪收拾的乾乾淨淨,顯然沒有人住,他站在窗戶邊朝外看了看,就看到對面院子裡的趙奕玉。

“大冬天,為什麼開窗戶?”裘戎問道。

小廝覺得莫名其妙,但因為是軍爺,他不敢頂嘴,老老實實的回道:“連著下雪,房間裡有黴氣,趁著今天有太陽,就開了窗了。”

說的通,裘戎四周看過並沒有什麼問題,就點了點頭回去了。

趙奕玉不依不饒,鬧騰了半夜才歇下,第二日依舊趕路,行在半道趙奕玉忽然肚子疼,喊著道:“裘戎,停車。”

這時候停車,當然是要方便。

“前面有間茶寮。”裘戎隔著簾子說了一句,車加快了一點,走了一會兒停下來,侍女們趕過去將茶寮裡的人清場,檢視了後面的茅房,又用帷幕四周圍起來。

此刻,茶寮裡只剩下一對祖孫倆,黑頭土臉的坐在灶臺邊,見著這麼多人有些害怕的樣子。

趙奕玉進去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將侍女都轟去一邊,坐在馬桶上小解。

“到底要走多久。”趙奕玉心裡一口氣吐不出來,若非是不甘心,她恨不得了死了。

就在這時,茅房的門口出現了個戴著黑紗帷帽的女人,她驚了一跳,正要喊,那女人過來捂住了她的嘴,道:“喊什麼,想讓裘戎看看你坐在馬桶上的樣子?”

趙奕玉瞪大了眼睛,氣的眼前發黑。

“噓!”那個女人語調輕快的在她耳邊道:“想不想逃走?”

趙奕玉渾身僵住,忘了反抗,呆呆的轉頭看著女人。

女人道:“逃兩年,兩年後你就能回京,繼續做你的公主。”又道:“敢不敢賭一把,嗯?”

這聲音有點熟悉,可是趙奕玉一時想不起來,就盯著女人看,好像恨不得透過帷帽看到女人的臉。

可惜紗很厚,她都懷疑對方能不能看得到路。

“嗯。”趙奕玉點頭,女人放開她站在她側面,“不用喊,我要殺你剛剛就殺了。一位公主死在馬桶上……”

趙奕玉面色大變,喝道:“你什麼人,好大的膽子。”

“我膽子是很大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女人道:“你的呢,膽子大不大!”

她的膽子大不大?大不大?

“怎麼走?”趙奕玉問道:“裘戎可是在守著呢。”

女人道:“逃走不用膽子,一個人隱姓埋名的活著,才需要膽子!”

“怕什麼。”趙奕玉冷笑一聲,“只要不嫁去安南,我吃糠咽菜也願意留在大周。”

女人笑了笑,道:“前面三十裡有個客棧,你讓裘戎歇在客棧裡。後院裡有個梯子,你夜裡順著梯子爬出來,往東走有個茅草墩,墩子裡有個洞,你就在洞裡待上一夜,裡面也有饅頭和水還有一袋子的錢。等裘戎走後,你出來往往西,隨便你去哪裡,只要不回京即可。”

原來都安排好了,趙奕玉點了點頭,問道:“我知道了。”她說著抬頭看著女人,“你是什麼人,是想幫我還是害我。”

“幫你還是害你,端看結果是不是你想要的。”女人道:“你若是想去安南,我自然就是害你,你若想留在故土,我自然就是幫你。”

她說著,擺了擺手,道:“我不過見公主貌若天仙,性格美好,不忍心你去安南受苦,便行俠仗義,出手相救罷了。”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人走了,四周恢復了安靜,蹲麻掉的腿告訴趙奕玉剛才不是假的。

有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來告訴她,幫她安排好了一切,讓她逃婚!

逃婚啊,她想了很多次了,可是知道自己做不到……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就是丟了命唄。

死就死了,總好過死在安南。

趙奕玉很輕易的下了決定,或者說,那個女人的到來,正契合了她的日思夜想。

她洗手出來,裘戎沒問她為什麼這麼久,整理,啟程,走了三十裡後趙奕玉不肯走,大家就歇在了路邊的一個客棧。

客棧還挺大的,也有個院子,趙奕玉去了後院,果然在擺的整整齊齊的盆景瓦罐後面,倒放著一個梯子……

此刻,京城中已翻了天,其實本來已經休沐,畢竟明兒就是臘月二十三了。

但現在所有人的都站在金鑾殿上,趙之昂將摺子砸在了刑部崔大人和他上峰,刑部尚書秦大人的臉上,兩個人沒敢動,趙之昂氣笑了,“查來查去,你們先說是山匪,可打上去了,山匪窩裡一個人都沒有,你告訴朕逃了,行,朕信你們。”

“朕信你們個八輩祖宗。”

“殺囚犯,你們來告訴朕,是為了什麼。難道是路見不平,為民除害?”趙之昂又道:“後宋餘孽,後宋餘孽作亂你倒是抓人去啊。”

有人回道:“聖上,她身份特殊,只要活著是,身邊必然有得力的人護送。否則她一個女人,也不能在世上立足。”

“那就先找這什麼公主,叫什麼……”

“婉如公主。”

“派人去找,朕到要看看,蘇正行的種,還能有什麼能耐。”

官員說的是一件事,但在趙之昂這裡成了兩件事,殺囚犯和抓婉如公主。

兩件事!

兩件事趙之昂都氣,蘇正行的種居然還留著的。他要的囚犯居然在半道被人滅口了。

現在,他反倒希望兩件事是一件事。

至少證明了他的朝堂是乾淨的。

趙之昂的氣還未平復,找了四天的裘戎派人回京,趙之昂才知道,他的寶貝女兒逃走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個年註定過的不安穩……

蘇婉如此刻正蹲在土地廟裡,燒著火和劉婆婆兩人烤饅頭吃,饅頭的香氣四溢,引的廟裡的其他人蠢蠢欲動。

“六十二個人。”劉婆婆嘆氣,道:“一直在京城,都不知道外面是這樣的光景。”

蘇婉如將饅頭掰開自己咬了一口,對面看著她的孩子吞了吞口水。

“哪裡人?”她看著孩子,抱著孩子的婦人回道:“開封人。”

蘇婉如問道:“是因為雪災的緣故嗎?朝廷沒有賑災嗎?”

“朝廷沒有發賑災的糧。”婦人道:“不但沒有發,還加了賦稅,我們留在家裡明年也是死,不如逃出來,至少不用去徭役。”

原來是這樣,蘇婉如點了點頭,劉婆婆猶豫要見將饅頭給婦人,蘇婉如按著她的手,道:“不能給!”

給了,她們就活不了了。

“等會兒。”蘇婉如將自己包袱放在地上,她們的馬在外面,錢放在身上,兩人打了個眼色,一人抓這個饅頭起來走到門口,道:“下雪了。”

身後呼啦啦一動,那些餓急眼的流民虎視眈眈的看著她留下來的那個包袱。

包袱還裝著十三個饅頭。

“我們往前走走,一會兒哥哥來就能看到我們了。”蘇婉如說著,扶著劉婆婆出門,拉開韁繩,翻身上馬。

廟裡的人像是拉開的弓,盯著她們。

“駕!”一聲吆喝,馬衝出去,廟裡的人有的撲向饅頭,有的衝了出來。

饅頭不值錢,但是抓住了她們就值錢了。

可是蘇婉如和劉婆婆跑的太快,一轉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滿滿的雪霧裡。

過了年正月十五,蘇婉如回的燕京,一進城就有個穿著豆綠官府的人過來,道:“是蘇姑姑?”

“公公好。”蘇婉如認 出是司三葆的人,他們的人已經這麼多了啊,開始滿城轉悠了嗎?

內侍道:“公公說看到蘇姑姑就請蘇姑姑去府裡,他有話和您說。”

“正好,我也有話和司公公說。”蘇婉如笑著道。

內侍一愣,驚訝的看了一眼蘇婉如,想起京中人說她聰明,又覺得不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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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人,想事情總是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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