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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明白

趙胥一路心神不定,眼見京城快進燕京時,他敲了車門,車伕將車停下來。

二月末的午後,春光明媚卻依舊透著一絲寒涼,趙胥穿著春衣站在人來人往的官道上,神色凝重。

“殿下。”車隊也跟著停下,老者從自己的車裡下來,走到趙胥面前,問道:“可是有事?”

趙胥看著老者,笑了笑,回道:“只是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罷了,先生不用擔心。”

“那就好。”老者頷首,陪著趙胥立在路邊,“殿下可要喝茶,不然將車停在路邊,先喝口茶吃些點心再進城?”

這就是趙胥為什麼覺得老者可親可信,因為他總能想他所想,憂他所憂,“不如,我和先生下盤棋吧。”

“難得殿下有如此雅興,那老朽就去擺棋盤。”老者說著,去了自己的車上,趙胥跟在他後面,做了幾步又回頭和自己的親隨說了幾句話。

趙胥上了車,親隨騎馬獨自先進了燕京城。

一盤棋下了足有一個時辰,趙胥輸了半子,但心裡卻莫名安定下來,“先生也累了,我們這就進城回府。”

“殿下也歇歇,晚上還要進宮呢。”老者道。

趙胥回了自己的馬車裡,他親隨不聲不響的也跟著上車,關了車門,他低聲道:“殿下,柳大人當日直接進的宮裡,在宮裡待了兩個時辰出來的,後有去了提刑司,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離開衙門。”

趙胥微微頷首,“宮裡有什麼動靜?”

“沒有。聖上看上去心情還很不錯,今早還和鄭大人下棋了。”親隨道。

趙胥暗暗松了口氣,這樣看來是他想多了,柳大人的戒備和提防和他並沒有關係。

“回城。”車馬啟程徑直進了京城,趙胥回府休整了一番,就遞了摺子進宮,入夜前宮裡的內侍來回信,趙之昂傳他入宮。

御書房內燭光溫暖,但趙胥包括所有的兄弟,都不會覺得這是溫暖的,他躬身在外面侯了一刻,攏了龍手覺得有些冷意,內侍和女官魚貫提著食盒進來,他才知道,到了聖上用膳時間。

他是故意的,卡在用膳的時間來的。

以此來試探趙之昂的態度,畢竟就算周大人的死牽扯不到他身上,但周大人送來的做假的戶籍冊子,他有視察之責。

這態度,要擺的低一點。

“殿下。”杜公公出現在門口,“快進來吧,聖上正要用膳呢,您來了,也正好陪聖上喝一口。”

趙胥心裡松了口氣,趙之昂的性格,高興了就誇讚,不高興了就罵人。

能讓他進去陪著喝酒,那看來就真的沒事了。

“好。”趙胥頷首邁進了御書房裡,趙之昂在後殿的飯桌邊,他忙上前去行禮,“兒臣叩見父皇。”

趙之昂嗯了一聲,指了指桌子,“坐吧。”

“謝父皇。”趙胥坐下來,杜公公給他倒了一杯酒,趙之昂灌了一盅,趙胥也忙跟著喝了一杯,父子兩人無聲的喝了三盅。

趙之昂開了口,看著趙胥問道:“西北的事,都處理好了?”

這事在摺子都說的很清楚,但趙胥還是老老實實的將所有的事情都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主動提起延平府,“……兒臣到延平府時,是周弢迎的,此人無論辦事還是說話,兒臣確實沒有察覺出不妥當來。”

“嗯。”趙之昂道:“讓人將流民從外地引回去的策略,是他提出的,還是你?”

趙胥回道:“是周大人。兒臣到延平時,這個策略他似乎已經在用了,所以只跟兒臣提了一句,兒臣覺得這個法子很不錯。”頓了頓又道:“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開銷太大。”

“既然又憂慮,為何不問清楚,管到底。”趙之昂問道。

趙胥不敢多想,回道:“兒臣問了。周大人直言,說一路過去安排的都是菜糠餅充飢,雖也要用錢,可花銷卻不大。”他說著,將當初和周大人一起說話時,兩人算賬的宣紙從荷包裡拿出來遞給趙之昂,“這是當時說話時,兒臣算出來的用度,一共七百零九人,月餘花銷一共是三萬兩千兩。”

這個花銷,和賬面做的相當漂亮,趙之昂掃了一眼,又看了看趙胥,沒說話。

一邊,杜公公也暗暗稱讚,都說四皇子心細,頗有謀略,現在看來確實不假,居然連和延平知府聊天算賬用的廢紙,都帶回來了。

不用,任何事都有兩面性,關鍵看趙之昂吃不吃這一套。

“這麼說,引度流民的事,你是事後知道的,並還認真把關了,覺得沒有問題,這才同意的?”趙之昂道。

趙胥應是,“確實如此。”

這個時候,他是一點謊都不能有,所以,趙胥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他在來前彷彿想過的。

“戶籍核對時呢,你也只是知情,卻沒有查驗?”趙之昂的聲音冷了一些。

這是重點,趙胥忙起身,在趙之昂面前磕頭,認錯,“父皇,兒臣知道錯了,此事兒臣確實失察了。”又道:“那幾日,兒臣正好得了風寒,您的口諭傳來兒臣正發燒,渾渾噩噩的不甚清楚,又私心裡以為周弢是為國為民的好官,所以就放鬆警惕了。”

“風寒,還真是巧合啊。”趙之昂又喝了一口酒,眯著眼睛盯著趙胥,“朕再問你一遍,延平府的事,你果真不知情?”

趙胥抬頭看著趙之昂,心頭砰砰的跳,“父皇,兒臣真的不知情,否則,無論如何也會阻止這件事發生。”

“那朕讓你見一個人。”趙之昂放了酒盅,杜公公就轉過了屏風,過了一會兒領了兩個人進來。

一人被捆著,蒙著眼睛堵著嘴,另外一個人則是柳大人。

趙胥的眼睛,瞬間被矇眼的人吸引住,因為他知道此人應該是殺延平知府周弢的兇手。

這不驚奇。

驚奇的是,他看著這個人很眼熟。

柳大人拆了此人的眼罩,一雙凹陷的渾濁的眼睛露了出來,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忽然,噗通一聲在趙胥面前跪了下來。

一瞬間,趙胥將這半個月所有的不解和疑惑都解開了。

劉嬸腳上綁著的繩子印子,柳大人輕易抓到的兇手,以及為何小心翼翼的避開他急趕回了京城。

他當時就覺得奇怪,一個在陸上就被殺了劉嬸,兇手為什麼還要捆她的腿……還有,一具屍體在河裡五六日,應該早就浮起來了,為什麼偏偏在柳大人來的時候浮起來呢。

一個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知府的人,為什麼會莽撞的摔斷了肋骨,就在延平府外的廟裡養傷。

就好像等著別人來抓他。

原來如此。劉嬸是被打死了,但是對方卻在她的腳上拴了石頭,等柳大人來了以後,才將繩子剪短讓屍體被人發現,而男子摔斷肋骨養傷就是故意的,因為他就是在等柳大人抓他。

為什麼如此。

因為這個人是他的常隨啊。

不過,就在兩個月,他派常隨去福建辦事,卻不料對方一走杳無音信,他以為已經死了,卻沒有想到在這裡出現了。

“認識嗎。”趙之昂看著趙胥。

趙胥點頭,回道:“認識。”到底什麼人,為什麼要害他?

他們還做了哪些事?

他真是太蠢了,居然一點破綻都沒有發現。

“說吧。”趙之昂示意柳大人。

柳大人拱手,將他在延平府查的內容都說了一遍,和趙胥方才推斷的沒有出入,說完頓了頓,“……因為涉及殿下,微臣不敢私自做出決斷,這才日夜兼程回了京城稟明聖上。”

趙胥沒有辯駁,因為他知道,柳大人不是害他的人,他現在和柳大人辯駁毫無意義。

“接著說。”趙之昂道。

柳大人抱拳應是,看了一眼趙胥,接著道:“回京後,微臣和刑部接洽過,關於廖、杜以及祝的府邸查抄的事,細細交談過,他們在廖志明的書房裡,找到一個暗格,這個暗格裡有幾個信封,雖裡面的信紙已丟,但信封上的字跡,卻是殿下您的。”

柳大人說著,將信紙遞了過來。

是牛皮紙的信封,信封上只寫了“親啟”二字,其餘的一概沒有。

是他的字,趙胥毫不意外。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絕對相信對方能弄到他親筆所寫的信封。

“還有什麼。”趙胥問道。

柳大人回道:“沒有了!”這些證據的份量剛剛好,要是趙之昂多想一點,這個兒子的動機以及行為都不能被容忍,可若是趙之昂愛護兒子,包容一點,那頂多就是失察被人陷害。

還要反過來好好查,還趙胥清白才對。

“你有什麼說的。”趙之昂又喝了一杯酒,趙胥磕頭,回道:“兒臣無話可說,但求父皇給兒臣十日時間,讓兒臣自證清白。”

趙之昂揚眉,問道:“這麼說,你認為你是無辜的,被人陷害的?”

“是!”趙胥回道:“因為兒臣沒有理由做這一切。殺流民並不能讓兒臣立大功。兒臣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

趙之昂抿著唇,冷冷的道:“你可以知道,前朝的戰事是如何開始的?”

趙胥心頭一跳,磕頭道:“父皇,兒臣絕無二心。”前朝之所以開始亂,就是因為一位王爺在開封殺了幾十個攔路的百姓,按理說殺百姓的事,前朝的權貴沒少做,但這一次卻出現了暴亂。

那位王爺在暴亂中寫信回京,要求兵符鎮壓暴民。前朝的皇帝不疑有他,立刻傳了聖旨和兵符。

八千兵馬落在那個王爺手中,而他並沒有如約鎮壓暴民,而是反過頭來一口氣拿下了開封洛陽等七八個城。

這個時候京中皇帝才反應過來,對方殺百姓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暴亂。

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要兵,反過頭來,搶他的江山。

趙胥的冷汗浸透了衣襟。

原來,真正等著他的是在這裡,對方是一步步算計好了,就連證人證據都拿捏了分寸!

他輸了嗎?

不知何時,柳大人帶著證人以及杜公公都出去了,後殿裡只剩下趙之昂父子。

“父皇。”趙胥磕頭,回道:“兒臣十五歲那邊,生了一場大病。那時候母妃已經去世了,而您又出征在外。兒臣的院子裡只有一個嬤嬤,還是個捧高踩低的,她整日只喜歡在太子還有五弟的院子裡走動。”

“兒臣並沒有覺得不公,因為人來就要信命。但是兒臣想喝一口水,而無力去倒的時候,卻不由生出憤恨之心來。”

趙之昂臉色很難看,卻沒有打斷兒子的話。

“就在那時候,太子來了,他抱著他摸了我的額頭,給我請大夫,親自給我端茶倒水照顧我,還罰了那個婆子。”趙胥好像陷入了回憶了,神色恍惚,“說實話,兒臣並不喜歡太子,因為他有父皇的寵愛,還是太子。”

“畜生!”趙之昂道。

趙胥好像沒有聽到,無聲的落淚,“但是從那一天後,我就不再討厭太子了。因為我忽然知道,一個人的命運是無法選擇的,我是,太子也是。他生來受人尊重,註定一切都是他的,這不是他的錯。更何況,他是一個稱職的兄長,一個仁厚的太子。而我,我也心甘情願的俯首稱臣。”

“兒臣在法華寺供了兩盞長明燈,一盞是父皇您的,一盞則是太子的。”趙胥噙著眼淚,“父皇,兒臣沒有二心。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說完,情真意切的磕了三個頭。

趙之昂是感動的,對這個兒子他關心的不夠,但是卻打心裡不相信,趙胥會有這樣的狠辣和心機。

這件事不能鬧大,他也不想鬧大,所以柳大人回京後,就一直待在衙門裡,連家都沒有回。

柳大人是聰明人,知道事情至關重大,關係皇家的顏面,和皇子的性命。

做的很好,他很滿意。

“西北冷寒,你這一趟也累了,好好回去養著吧。”趙之昂起身,站在窗前背對著趙胥,平靜無波的道:“這麼多年父皇也沒有好好關心你,今日才想起來,你膝下也不過一個兒子。此番養病,乘機多生幾個兒子,人丁興旺也是你的功。”

這就是不殺他,單單囚禁,趙胥松了口氣,道:“兒臣多謝父皇關愛。”

趙之昂擺了擺手,趙胥磕頭起身,“父皇保重龍體。”說著,頭也不回的出去。

殿門關上,杜公公進來,低聲道:“聖上,飯菜涼了,再給您熱一熱吧。”

“朕沒胃口。”趙之昂疲憊的在軟榻躺下來,杜公公給他蓋了被子,將燈熄了幾盞,好一會兒趙之昂出聲道:“小杜啊,你說是不是朕錯了?”

“聖上是天下的君主。”杜公公柔聲道:“莫說您沒有錯,就算是錯了又如何,天下人都得聽您的。”

趙之昂失笑,頷首道:“你說的沒錯。朕拼死打這天下,就是為了不隱忍,就是為了大展宏圖的。可朕現在畏首畏尾,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打擊的沒了鬥志。”

“這不是朕!”趙之昂坐了起來,緊緊攥了拳頭,“朕不是懦夫,朕要一統天下,讓後世子民提到朕,都要真心實意的道一宣告君。”

他站起來,走了幾步,遠處的鏡子裡人影昏昏,但花白的頭髮卻格外的顯眼。

“沒時間了,朕老了。”趙之昂道:“朕要抓緊時間,為太子鋪好路,讓朕的基業千秋萬代!”

杜公公在一邊躬身,連連應是。

趙胥從御書房出去,並沒有人引路,他一個人走在長長宮道上,出了宮,馬車停在宮門外,他沉默的上了車。

夜色入水,四周裡黑的不見五指,只有車前一盞燈是亮著的。

車在府門口停下,趙胥讓人拍開了皇子府的正門,過了好一會兒門才吱吱呀呀的開啟,守門的小廝一臉發懵。

尋常正門並不常開,今晚趙胥回來,居然讓他們開正門,這太奇怪了。

“開一會兒吧。”趙胥指了指正門,“敞開了,明早再關!”

這或許是這兩扇門,最後一次開了。

“殿下。”老者從內院迎了出來,“殿下您可還好?”

趙胥站在門口看著老者,忽然一笑,道:“先生可好?”

“老朽有什麼好不好的。”老者走過來,步伐有些顫巍巍的,趙胥一笑,道:“往後,恐怕要委屈先生,在這裡頤養天年了。”

“殿下。”老者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麼,“聖上因戶籍冊子的事罰您了?”

趙胥笑了笑,“不但如此。往後啊……”他左右四顧,看了看這個府邸,“往後這就是我的家了。”

他一直沒當這裡是家,因為將來他無論是什麼結局,這裡都不可能是他的家。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居然栽了,而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不急,他沒死已經是天恩,而對方是誰,他終於能查到的。

“先進去說話,”老者和趙胥並肩回了書房,就在這時,小廝跟在後面喊道:“殿下,鎮南侯拜訪。”

趙胥聞言一愣,問道:“鎮南侯來了?”這個時候來?是有意還是巧合?

“快請。”趙胥說著,迎了幾步,不管鎮南侯什麼目的,他都要見一見。

老者攔了一下,道:“那殿下先去待客,老朽書中上的信正寫了一半,稍後再來陪殿下說話。”

“好。”趙胥頷首,沒有在管老者,而是朝正門的方向拱了拱手,道:“怎麼這麼晚來,可是有事。”

沈湛回道:“本沒有打算來,碰巧路過瞧見大門正開,便進來看看。”上下打量了一眼趙胥,“殿下可用過晚膳了?沈某還不曾,不知殿下可否讓沈某打一次秋風。”

趙胥和沈湛相處的並不交心,甚至還曾有過不愉快,可此事此刻,若說他最相信的人,應該就是沈湛了。

因為這個人,如果他害你,就絕對不會還和你虛以委蛇。

“求之不得。”趙胥哈哈一笑,和沈湛往外院的書房去,沈湛道:“如何只有你一人,我聽說你府中新來了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幕僚,為何不一起請來吃酒。”

“剛才還在。”趙胥眉梢挑了一下,“侯爺要找他?”

沈湛頷首,“人多,熱鬧!”

“去請先生來。”趙胥吩咐常隨,常隨應是而去。

老者的院子和趙胥的書房相距不算遠,兩人到了書房,小廝人已經回來了,“殿下,先生不在房裡,四周都找了,沒有見到先生。”

“是嗎,這就奇怪了,剛才還在呢。先生腿腳不好,應該走不快才對。”趙胥說著,人已經往老者的房間去了,沈湛沒有避嫌,緊跟而去。

院門和房門都是小廝開的,燈是點著的,但桌子上並沒有寫了一半的信。

櫃子裡的衣物都老者來後置辦的,長短不一,床底的鞋子一雙都沒有,就連平日隨手擺在炕頭的梳子,都不見了。

可以說,一切辨識一個人的所有痕跡,都沒有留下。

“再去找找。”趙胥臉色沉了下來,他不是傻,他只是沒有想到。

沈湛出聲,道:“人已經走了。”說著,推開後窗,外面甚至連腳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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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麼?”趙胥的聲音裡透著激動,沈湛看著他,道:“殿下就是這一套計策中,最終的獵物。”

“你的意思是,這所有的事,都是一個陷阱,為的就是我?”趙胥渾身冰涼。

“是!”應該是為了他們二人,但趙胥是最終的目標,“殿下可知道此人容貌?”

趙胥又是愣了一下,他努力回憶,忽然發現,相處了幾個月,他居然想不起老者長什麼樣子。

花白的頭髮,多且密的白鬍鬚,一雙眼睛看人是眯著的,老者說他眼睛不好,所以不得不如此。

如今再回憶,一切都是模糊的。

“走不遠。”沈湛也不用再問了,趙胥知道的不會比他多,“殿下府中自查。”

沈湛說著,大步而去。

他來就是為了打草驚蛇,將老者逼出原形,現在原形顯露出來了,那就抓吧,雖抓到的可能性並不大,但總要有個開始。

盧成和閔望帶著人守在五皇子府外面,沈湛出府,兩人迎上來,低聲道:“爺,從您進去,到您出來並五皇子府,一個人都沒有出來過。”

“那人依舊在府中。”沈湛回頭看著洞開的門,“盯著!”

而門內,趙胥將家中所有人都喊了起來,男女各站了兩邊,互相報對方的名字,趙胥一個一個查驗後沒有可疑,又將府中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

一無所獲。

“鎮南侯的人還在外面?”趙胥問自己的親隨。

親隨回道:“是的,沒有走。”

“那就是說,人還沒有走。”趙胥負手來回走了幾步,怒道:“再搜,掘地三尺!”

一夜,五皇子府翻天覆地,就連老者房裡的床都被扒開,依舊是一無所獲。

這個人,就好像在五皇子府憑空消失了。

沈湛只在府門外逗留了一刻,便打道回了自己府中,青柳迎上來,道:“爺,老夫人和陸小姐還在房中。”

“親眼見過嗎。”沈湛問道。

青柳點頭,“一刻鍾前,奴婢送茶進去,兩人就坐在桌邊說話!”

沈湛頷首進了內院,盧氏的院門是開著的,陸靜秋站在房門口,蹲身福了福,道:“侯爺。”

“她走了?”沈湛神色無波,陸靜秋慢慢走過來,遞給他一張紙條,“這是師父讓我給您的。”

沈湛掃過陸靜秋,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道:“第一次交手,你敗!多學多看總有進步。”

這不是盧氏寫給他,而是那個人。

來和他炫耀自己的成功。

是的,他佈置的很周密,可對方還在這周密的網中,逃走了。

“我明日也告辭了。”陸靜秋抬頭看著沈湛,“侯爺保重。”說著,繞過沈湛出了院子。

沈湛負手看著黑漆漆的天,青柳在他腳邊跪下來,道:“奴婢失職,求爺責罰。”

“他也說了,第一次交手,我還要多學多看。”沈湛轉身出院子,“行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吧。”

沈湛去了外院,蘇婉如由隨一接著過來,她看見他就笑了起來,道:“是不是沒有抓到?”

“嗯。憑空消失了。”沈湛道。

蘇婉如在書桌的前面坐下來,若有所思道:“人要憑空消失是不可能的。我們輸在準備不足啊。他們從來的那一天,就在準備著逃走,準備了這麼久,自然是萬無一失。”

“不過,我們還是有收穫的。他的目的我們知道了,不是嗎。”蘇婉如說著,摸了摸沈湛的頭。

害了趙胥,下一個是不是就是趙衍、趙峻或者太子了呢?

“我有個想法。”蘇婉如敲了敲桌子,看著沈湛,“他如果就是當初二哥身邊的那個奸細,那麼他兩邊折騰,最終的目的應該就是皇位。”

“要是以前還好說,可現在天下是趙家的,就算趙家的人死絕了,皇位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落在一個外人手中。”蘇婉如道。

沈湛頷首,看著她,“你的意思是,他這麼上躥下跳,是在幫別人。而這個幫助的物件,依然是趙家的人。”

“八九不離十。”蘇婉如負手在房裡走了兩遭,看著他,“幫太子應該不會,他名正言順,只要自己不死昏,皇位早晚是他的。”

沈湛接了話,道:“那就是趙仲元或者五殿下?”

“嗯。”蘇婉如點了點頭,看著沈湛,“當年寧王爺進京封王時,據說是立了大功,而這功勞趙之昂並未對天下人公佈。”

沈湛道:“是這個意思。他從未出現在戰場上,突然出現卻攜功而來,是有蹊蹺。”

功勞不是自己掙的,那就是別人幫他掙的。

“那個人一定還會出現。”蘇婉如看著沈湛,“先盯著寧王府和五皇子府吧,一定會有收穫的。”

沈湛點了點頭。

此刻,一條街道相隔的寧王府中,趙衍正坐在涼亭裡喝酒,一壺溫酒他喝了一個時辰,查榮生在一邊立著,低聲道:“……看樣子,劉大人所查到的線索,都指向了四殿下。”

“四殿下今晚進宮後,悄無聲息的出來,從正門進去的,還讓人敞開了門。”查榮生道:“稍後鎮南侯也去了,不過只待了一刻。就走了。”

“嗯。”趙衍微微頷首,“你明日去舅爺那邊看看,他回來了沒有。”

查榮生躬身應是。

趙衍又喝了一口酒,小口喝著,他向來不喜酒,但今晚卻格外的想喝。

事情其實很明顯,趙棟死了,趙胥被圈禁……下一個不是他就是趙峻。

對方是誰,想做什麼?

他想得到趙氏的江山?可就算他們兄弟都死了,江山也不可能落在外人手中,除非對方有兵權,能名刀真槍的來搶。

但到時候天下大亂,他又怎麼確定,他一定能贏呢。

除非……

他要搶不是趙氏的江山,而只是皇位。一旦他們兄弟都死了以後,對方會有人出現,名正言順的繼承。

會是誰?

他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忽然放了酒罈,和查榮生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見舅爺。”

“王爺要親自去嗎。”查蓉生跟著趙衍後面下了涼亭,“舅爺上次說要三月才能回來,奴婢覺得,去了可能也會撲空,不如奴婢先去吧。”

趙衍抬手,停在正院前看著屋簷下飄搖著的燈籠,道:“我有話要問舅舅,須得親自去。”

查榮生不好再勸,躬身應是。

第二日一早,趙衍用過早膳,便坐車出了城,舅舅就住在他在大興的別院了,依山而建,三進的小院子,只住著舅舅以及他貼身的兩個下人。

院子裡堆著落葉,雜草從臺階鑽了出來,青苔黏在青石板上,踩上去軟綿綿的,他在院子了走了一圈,也沒有碰見一個人。

“舅爺似乎還沒有回來。”查榮生四處看看,趙衍頷首,道:“應該還沒有。”

他直接去了書房,書房的門沒有鎖,推開門裡面有股淡淡墨香。

書架上有很多書,舅舅愛看書,幾乎是什麼書都看,也什麼都知道,自小他就很崇拜他,他所學到的一切,也都是舅舅教給他的。

對於母親他反倒沒有多深刻的記憶,童年的記憶裡,全是關於舅舅的。

是他的長輩,也更是他的好友和先生。

趙衍在桌案後坐下來,抽開了抽屜,抽屜裡一如既往的,什麼都沒有,這是舅舅的習慣,他住過的地方,若有一天他走了,是什麼都不會留下的。

但這一次有點意外,意外抽屜裡有封信,他拾起拆開,信中寥寥幾個字。

“有事遠行,年底回!”

趙衍看了兩邊,將信折好捏在手裡,又起身在書架上看著,所有的書都是翻了很多遍的樣子,但都是整整齊齊的擺在架子上。

他沒碰,轉身出了書房,和查榮生道:“遣兩個人來將這裡收拾一下,下個月我住過來。”

“殿下。”查榮生道:“您不能住在這裡啊。”

趙胥的事很詭異,他對趙胥也有瞭解,不是趙棟那樣性子有些衝的,相反趙胥是聰明人,且很謹慎。

他怎麼可能無端的犯錯,被罰。

這其中必有蹊蹺,所以,查榮生的直覺告訴他,有人在暗中害皇子。

打算一個一個的為某個人清理障礙。

至於對方是誰,他現在還不知道,但是不能不防。

“有的事,逃避沒有用。”趙衍看著查榮生,一笑,“你以為我在城中,就安全了?”

查榮生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們能想到這其中的關鍵,想必許多人也都想到了,那麼,還活著的幾位成年的皇子,就是最需要保護也是最大的懷疑對象。

所以,趙衍是住在寧王府,還是住在別院,並沒有區別。

“是,奴婢回去後就派人來收拾打掃。”查榮生道。

蘇婉如將事情和杜舟分析了一遍,又給蘇季寫了信,過了幾日蘇季的給她回了信,只說,知道了,讓她小心注意。

盧氏走了,跟著那個神秘的人一起走的。

那麼她的身份對於那個人來說,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難道,他們不衝著您來,是知道,您真正要做的是什麼?”杜舟道。

在推翻大周這件事,蘇婉如和那個神秘的人,方向一致。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啊。”蘇婉如道:“所以,早晚都要遇見的,我們也不著急這一時,且看看他還能折騰出什麼來。”

而且,趙家的人又不傻。

“對方現在是腹背受敵,四皇子也不會放過他的。”杜舟呵呵一笑,“等有一天抓到他,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蘇婉如頷首,道:“濟寧的鋪子找到了,司三葆會派人去監察,我打算抽調幾人過去,你也跟著去看看,大事的主讓司三葆的人拿,我們只要做好我們想做好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好。”杜舟明白蘇婉如的意思,“您放心,我一定辦妥當。”又道:“就是對方和我身份一樣,我就怕被發現了。”

蘇婉如敲了他的頭,笑著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司三葆那麼敏銳的,再說,梅子青不是給了香囊嗎,你天天掛在身上,遮住氣味。”

其實也沒什麼氣味,可能只是同類人之間,更加敏感點。

不然杜舟在繡坊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人看好出來他真正的身份。

三月初六,杜舟跟著司三葆去了濟寧,而龍衛在濟寧的人會等合適的時機去應工,杜舟自然有辦法讓他們留下來。

蘇婉如在天下百貨的宴席室裡吃甘蔗,朱珣跳了進來,“阿瑾!”

“你來的正好,嚐嚐我們新倆的甘蔗,廣西的,特別甜。”蘇婉如遞了一截給他,朱珣抓在手裡,興奮的沒有吃,“我爹傳軍報回來了,二月初的時候,他和努爾哈赤小打了一仗,斬殺了頭顱三十二個,我方傷六人,死兩人。”

“這的啊。”蘇婉如也很高興,“不過這是二月來的軍報,怎麼隔了一個月這麼久,也不知道侯爺現在怎麼樣了。”

朱珣嘎嘣一聲咬斷了甘蔗,揚眉眉頭抖著腿,“不用擔心,我爹一定能打的對方哭爹喊娘。”

“我也覺得。”蘇婉如真心實意的點著頭,“我反而擔心的是這邊的糧草供給,你一定要盯著啊,不能讓人虧了侯爺的糧草。”

朱珣嘿嘿一笑,道:“我八哥盯著的,戶部就算賣房子賣家當,也得把錢給我八哥。”

“那就好。”蘇婉如松了口氣,朱珣又道:“還有一個人,十五就要到京城了,你認識的。”

蘇婉如蹙眉看著他,“誰啊,我認識很多人啊。”

“趙治庭啊。”朱珣道:“他這次回來咱們就有熱鬧看了,京中沒有人知道,就連聖山和太子都不知道,他在鳳陽成親了,還生了一個兒子。”

蘇婉如被一口甘蔗水嗆住了,“不……不會吧?他是皇長孫,怎麼可能獨自在外就草草成了。莫說生一個兒子,就是十個兒子,皇后也不會同意的。”

“我也覺得。”朱珣靠在羅漢床的背上,幸災樂禍的道:“所以我說咱們有熱鬧看了。”

蘇婉如也覺得好奇,什麼女人這麼厲害,將趙治庭迷住不說,還讓他跟她在鳳陽偷偷摸摸的拜了堂生了孩子。

這回來以後,就算她不能做正妃,也差不多是正妃了吧。

京中恐怕也沒有人輕易捨得將女兒嫁過去,一去就做娘,庶子滿地跑!

熱鬧啊。

蘇婉如咬了一口甘蔗,咂著,嘴裡甜絲絲的,斜睨著朱珣,“你和戈玉潔如何了,私相授受可要藏好了啊。”

“放屁。我們怎麼私相授受了。”朱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再說,就你和我八哥這樣,難道不是私相授受?還有臉說我。”

蘇婉如哈哈一笑,道:“我上無父母,下無姐妹,我又不是大家閨秀,我愛和誰在一起,只要我自己高興,不在乎世人言,我就不是私相授受。”

“你可不一樣,一個長興侯的世子爺,一個高官重臣的千金,這傳出去能再編一部西廂記了。”

“蘇瑾!”朱珣大怒,拿甘蔗打她,蘇婉如哈哈一笑跳開,道:“快讓伯母去提親啊,早點定下來,等侯爺回來就能辦婚事了。”

朱珣頓了頓,看著她,道:“你覺得戈大人會同意嗎。”

“你請我做冰人啊。”蘇婉如道:“你請我做冰人,我保你能成。”

朱珣就呸了一聲,“你要臉不要,自己都沒成親,還做冰人。”

“我是特殊的存在,別人都不拿我當女人看,誰又在乎我是不是成親了呢。”蘇婉如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能耐的人,是沒有性別之分的。像你這種遊手好閒的人� �是無法到我眼界裡的高度。”

朱珣翻了個白眼,咕噥道:“你先去和我娘說吧。”

“成。”蘇婉如道:“看在你夠義氣的份上,我就勞累一下,趁著最近不算忙,幫你將此事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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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珣哼哼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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