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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送行

從小,朱珣對父親的印象並不深刻,因為從他記事起,父親就不常在家裡,如果說什麼是記憶猶新的,那麼應該是父親領回來那個女人那天,母親大哭著和他打了一架。

但除了這件事外,父親對母親和他們都很好,在他眼裡沒有人比他偉岸高大。

小時候他每次和人打架的時候,別人一聽他是朱一攀的兒子,就會嚇的掉頭就跑。

他為此洋洋得意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被父親揍,他才恨的發誓以後打架,絕不自報家門。

就算沒有父親,他打架一樣能贏。可事實上他不報家門的那幾年,他每次都被打的好慘。

此後他想明白了,那是他父親,他不仗勢欺人,難道還給朱瑜那孫子仗勢?

沒門兒。

只是,以後就算是朱瑜也沒有機會了,朱珣騎在馬上,熱辣的太陽將他剛流出來的眼淚烤乾,接著又有新的流下來,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他騰出一隻手來,使勁壓在眼睛,因為眼淚模糊了眼睛,他連路都看不清,他必須快點再快點,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眼睛生疼,並沒有因為他壓著就不再流淚,眼淚還是簌簌的落,完全不聽他的使喚。

“世子爺。”他的常隨跟在後面喊著,“休息一會兒吧,馬也不行了。”

朱珣沒有說話,卻在下一個驛站停下來,他倒頭就睡,明明疲乏到油盡燈枯,可腦子裡卻依舊清醒,兒時,少年時,一幅幅的畫面就掛在眼前,他緊緊的攥著拳頭,突然怒吼一聲坐了起來。

聲音極大,淬不及發,驚的裡外的人都安靜下來。

等了好一會兒,還以為他會接著有什麼動靜,可並沒有,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朱珣睜著眼睛躺在床上,雙眸血紅,面色蒼白!

休整了兩個時辰他們接著趕路,朱昌本來是要跟著來的,但因為受傷嚴重,不得不回京休養。

快馬加鞭,第五天的清晨,他們到的戍邊,這裡已經設了衛所,衛所裡屯兵兩百人,沈湛被關押的訊息還沒有傳過來,所以這裡還是和以前一樣,閒是民,戰時兵,清晨操練後,這些兵們就各自回家起火做飯,吃過飯以後他們就會下地幹活,荒地今年才開出來的,種子也是剛剛播下去的,不好好伺候,今年秋天就沒有收成了。

但這幾天不同,長興侯死了,只要是兵就沒有不知道長興侯的,他追隨趙之昂多年,是唯一一個在軍中的威望和鎮南侯不相上下的。

地裡沒人,朱珣剛到路口就看到來引他的人,沒有交流,對方只道:“裘副將設了靈堂,等世子爺您到了以後再裝殮。”

朱珣腦袋嗡嗡響著,根本聽不清對方說什麼,木偶似的跟著對方一路過去。

靈堂沒有設在城裡,他在衛所院外翻身下馬,人趔趄了一下,又慌亂的站穩,但腳步卻似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

“世子爺。”裘戎從裡面迎了出來,鬍子拉碴滿目血紅,顯然也是連著幾日沒有休息的樣子,朱珣看到他點了點頭,跟著他進去,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拐過一道影壁,就看到了滿眼的白綢和白幡,靜悄悄的透著一股死氣。

“裡面。”裘戎指了指正廳,朱珣目光艱難的移動著,邁著腿騰挪著過去……

門是關著的,裡面擺放了十幾盆的冰,整個屋子裡若同冬天,門一開便讓朱珣打了個寒顫。

他進門,看到了靈位,看到了陳放的靈柩,他快步跑了起來,繞過靈臺跑到棺槨邊,一眼就看到了安靜躺在棺材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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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興侯穿著硃紅色的錦袍,頭髮梳的光亮,閉著眼睛雙手放在身側,若非膚色太過蒼白,身體太過冰冷,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朱珣伸手摸了摸,聲音沙啞悶悶的喊了一聲,“爹。”

往後再沒有人拿著棍子跟著他後面邊打邊罵了,也沒有人站在他身後吼他,“要打就打,打死了老子給你收屍。你要是躲你就是孬種。”

他是孬種,從來都是,朱珣捂臉跪在棺槨前嚎啕大哭。

裘戎找了一件棉衣給他披著,跪在一邊,沉聲道:“是我們保護不利,是我們失職了。”

他雖有自己的差事,可沈湛交代過他,要護著長興侯,可現在長興侯死了,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到底怎麼回事。”朱珣問道。

裘戎抹了一把臉,哽咽著道:“他發現了一條暗市,關內有人帶著糧草出關和努爾哈赤交換馬匹和牛羊,他當時大怒,說要查到這孫子,將他們一網打盡。”

朱珣微怔,問道:“真有一條暗市,不是他們誣陷八哥的?”

“什麼誣陷八哥?”裘戎也是楞了一下,“和八哥有什麼關係?”

朱珣回道:“曹恩清寄了一堆證據回去,說八哥和我爹在這裡開了暗市,與努爾哈赤暗中互通貿易。為此聖上將八哥關押去了宗人府,還派了趙仲元來調查此事,我們都以為暗市是曹恩清為了報復八哥杜撰的,沒想到真有。”

“這孫子,一定知道什麼。”朱珣道。

原來如此,他就說著暗市為什麼突然關閉了,那些商隊也徹底消失了,原來如此,裘戎沉聲道:“暗市應該在一個月前關閉的,侯爺摸過去的時候,那個商隊以前用的院子已經人去樓空,但還是讓他找到了線索,那天夜裡他帶著十六個人出去,然後就再沒有回來,我估計是和那個商隊有關。”

“什麼商隊,哪個商隊?”朱珣攥著拳頭,整個人都在發抖,裘戎道:“侯爺找到的東西,都讓朱昌送回京城了,我到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商隊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我爹的武功可不弱,何況他身邊還有八哥派來保護他的弟兄。”朱珣道:“什麼商隊有這麼多的高手,你沒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還沒有。”裘戎搖頭,“我親自去過事發的哪個拗口,沒有任何線索,對方行事很謹慎,殺人清掃過,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就連地上的腳印,都被馬拴著樹枝掃掉了。

“可惡!”朱珣一拳打在地上,皮膚破裂,頓時滲出血來,他吼道:“不管是誰,我一定要將他們都揪出來。”

裘戎頷首,“此仇必當要報,但現在當務之急,你想將侯爺的棺槨扶回去,先讓他老人家入土為安。”又道:“天氣熱,路上行走怕是不易。”

朱珣起身趴在棺槨邊看著裡面的長興侯,咬著唇無聲的哭著,許久之後才道:“我爹畢生的心願,就是憑己之力讓一方百姓安穩,他死在這裡,就葬在這裡,從今天起,我們老朱家的祖墳就設在這裡!”

“也好。”裘戎點了點頭,“侯爺不是拘泥的人,葬在這裡他也應該不會反對。”

朱珣跪在一邊,從今天起,他朱珣就是這裡的人,他發誓,他要將殺他爹的仇人挫骨揚灰,撒在他爹的墳前,生生世世做他爹的守墓人,懺悔,贖罪。

他發誓。

天氣炎熱,他們並不敢耽擱很久,朱珣重新為長興侯小殮,拆了外面的衣服,他才看到,錦衣華服下包裹的身體,千瘡百孔,一支支箭射中後留下的血洞觸目驚心,他能想象出長興侯死前搏鬥的畫面。

是的,如果對方不是人多,以長興侯的武功,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他的,只有人多勢眾才有勝的機會。

朱珣面無表情的給長興侯重新洗漱,穿衣服,他的動作很細,緩緩的,這是他二十幾年來,做的最認真莊重的一件事,用了很久的時間,將衣服抹平整,重新抱緊棺槨,拿了釘子一顆一顆釘好,他撫著棺槨輕聲道:“爹,您記得夜裡託夢給我,告訴我誰是兇手。”

衛所裡外,成千上萬的士兵,穿著整齊的鎧甲,手握兵器,列陣,但面容上卻沒有衝鋒陷陣的蕭殺和視死如歸,而是憤慨。

只要一想到一位有著赫赫戰功的名將,死在一群不知來路的宵小手中,屈辱便就像洪水,將他們淹沒。

“起!”朱珣高喝,捧著靈位披麻戴孝,他面色煞白不比身上的孝衣淡多少,棺槨起徐徐走著,一路白色的錢紙飄散,出了衛所,才看到官道連邊百姓矗立,沒有人說話,但哭聲卻震天動地。

京中的百姓永遠無法理解,生活在邊城的人對守衛戍邊將士們感恩的心。

沒有他們,他們的家園,隨時隨地都會被人侵略,他們會成為奴隸,世世代代受外族人的踐踏和奴役。

所以他們來送長興侯,發自內心的敬重和不捨。

朱珣朝眾人行禮,搖搖欲墜撐著最後一口氣,棺槨停下,入葬坑,他撒了第一把土,跪在墳前磕頭,頭撞在地面咚咚響著。

“世子爺。”有人在他耳邊低聲道:“寧王到了。”

朱珣抬起頭來,就看到遠處一行人停下來,寧王翻身下馬朝這邊走來,他走的不快,似乎也透著疲憊的樣子,朱珣凝眉起身,衝寧王拱了拱手,寧王道:“半道聽到訊息,車換馬趕過來……世子爺節哀順變。”

朱珣點頭,道:“王爺來查案,可要再驗棺槨?”

“世子爺嚴重了,長興侯入土為安才是大事。”寧王說著,拱手在墓前行了禮。

四周鴉雀無聲,忽然有人道:“寧王爺,暗市是有,我們侯爺查到了,但絕對和我們侯爺無關,還請王爺明察。”

“一定,一定。”寧王轉頭和眾人道:“本王來只是查事實,無論查到什麼,一定如實回稟聖上。”

眾人齊聲道謝,寧王抬了抬眼眸,對眼前這黑壓壓一片,萬人送葬卻井然有序的畫面似乎有些驚訝,但也只是一瞬間,他轉頭和朱珣道:“世子爺是要在此停留幾日和本王一同查證,還是先行回京?”

朱珣回道:“王爺查案,我等應當迴避。”又道:“再留三日將我父親的身後事處理完,我便扶靈回京。”

“也好,那本王就不相送了,儘快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也好早日趕回京城。”寧王拱手,又所有人拱了拱手,轉身走遠,上馬離開。

朱珣看著遠處的寧王,眉頭微擰,接下來眼前發黑,他暈倒在墳前。

暈睡了兩日,裘戎將所有事情替他辦好,沉聲道:“你且先回去,我在這裡看著寧王,若有異動我會派人回京稟報。”

“好。”朱珣道:“八哥還在宗人府,我要趕回去將事情告訴聖上。”

裘戎點頭,給他準備了嗎,朱珣帶著人連夜趕路,回去的路走了七天,到京城時已是正午,他直接回的長興侯府,門口掛著白孝,他大門敞開,他捧著靈位進門,楊氏得了訊息,由蘇婉如和朱音扶著迎了出來,看到靈位時,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攀哥!”楊氏落淚,伸手接過靈位裹在懷裡。

蘇婉如蹲在地上,一手扶著楊氏,一手捂著臉,泣不成聲,身後也是長長短短的哭聲,此起彼伏!

“哥。”朱瑜從外面趕回來,看到門前的場景,咚的一聲跪下來,無論他和朱珣的關係怎麼樣,但對長興侯是敬重的,哪怕他當年出生只是個意外,可他也不後悔生為長興侯的兒子。

沒有長興侯,就沒有他今天,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交給你了。”朱珣回頭拍了拍朱瑜的肩膀,“幫我照顧好娘,我去宮裡。”

朱瑜拉住他,“你去宮裡,沒有用。”

“為什麼沒有用?”朱珣質問他,語氣裡滿是火氣,透著憤怒。

朱瑜知道朱珣是明白的,只是不願意去想,他沉聲道:“爹的死不明不白,朝中有人說他是為了保護鎮南侯,而畏罪自殺。故意弄成被人偷襲的假象,好混淆世人,認為暗市互貿的人不是他和鎮南侯。”

“你去,是想要聖上追封對吧,聖上不會同意的。”朱瑜道。

朱珣一腳踹在朱瑜的肩膀上,怒吼道:“你少說廢話,聖上憑什麼不追封,他沒有理由。沒有我爹他……”他的話沒有說完,被蘇婉如捂住了嘴,她低聲道:“門開著,你聲音還能再大一點。”

“你放手。”朱珣跳起來,將蘇婉如推開,“有證據嗎,沒有證據。我爹是畏罪自殺的人嗎,別人不知道,聖上肯定知道。我爹一輩子坦坦蕩蕩,沒有做半點對不起聖上,對不起大周的事。”

蘇婉如道:“沒有人不讓你去,你去吧,和以前一樣鬧一通,撒潑打滾無所不用。順便,也能試一試趙之昂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思。”

這件事,證據是有,人證也有,要定罪很簡單,可是要是趙之昂多一分信任,也會什麼事都沒有。

查,是一定能查出結果來的,但是需要時間。

她需要時間。

“好。”朱珣道:“我去宮裡,我去看看他到底什麼意思,他要是不追封我爹,我就……”

蘇婉如搖頭,“不要意氣用事,沒有頂用的話,說什麼都是廢話。”

朱珣點頭,轉身大步而去。

朱瑜捂著臉嗚嗚的哭著,爹死了,長興侯府徹底垮了。

“你去安排吧。”蘇婉如看著朱瑜,“無論什麼結果,後事還是要風風光光的辦起來。世人說侯爺有罪,我們不能也認為他有罪。弔唁的人不但要請,還要廣請,只要是客,絕不拒絕!”

長興侯和沈湛不一樣,他對趙之昂忠心耿耿,所以,無論長興侯府做什麼,做到什麼地步,都是應該的。

“好。”朱瑜抹了眼淚,過去將楊氏扶起來,道:“母親,您去歇著,事情交給我。”

楊氏看了一眼朱瑜,點了點頭,“辛苦你了。”她抱著靈位,由朱音扶著回了內院。

蘇婉如站在長興侯府門口,靜靜看著人來人往,又停下來朝門口看著的街坊四鄰,許久都沒有說話。

朱珣遞了牌子,在皇城外等了半個時辰,得了宣召進了宮,趙之昂清瘦了一些,坐在龍椅上一下子白髮蒼蒼,朱珣看著一下子感動的不得了。

他們說的不對,聖上對父親還是有感情的,畢竟當年他們可是一起出生入死的。

“聖上。”朱珣磕頭,和以往一樣喊道:“我父親冤枉啊,求聖上下旨,為我父親正名,不能讓他人走了還揹著通敵叛國的罪名。”

“如果是別的罪也就罷了,慢慢查,總能還他清白,可這通敵叛國的罪,誰都有可能,唯獨我爹不可能。”

“聖上。”朱珣大哭,也是真的哭,“我爹死的好慘,他渾身都是箭傷,對方不知多少人馬,來歷肯定不小,請聖上派兵給我八哥和我,帶兵去圍剿了這些人。”

他說了半天,趙之昂一點聲音都沒有,朱珣猛然抬起頭來,就看到趙之昂正靜靜看著他,面無表情的道:“案子正在查,是非曲直寧王自有回應,你現在鬧成這樣,是打算脅迫朕?”

這語氣,冷硬且透著警告。

一瞬間朱珣面如死灰,他沒有想到趙之昂會是這個態度,他結結巴巴的道:“聖上,我父親可是跟著您出生入死……”

“跟著我出生入死的人多的是,他們的好朕一直念在心裡。”趙之昂怒道:“可誰又真的可信,就連朕的兒子,還會對朕動殺機謀朝篡位。”

“朕信你們,可你們讓朕怎麼相信!”趙之昂手一揮,指著外面,“這朝堂,這後宮,甚至這天下,誰感謝過朕,誰念了朕的好。若非朕帶著他們打天下,他們能有安穩日子過,還能執掌一方軍權,還能逍遙自在貪汙享福。當著朕的面,一個個的說的比常的好聽,忠心恨不得頂在頭頂上天天招搖過市向世人證明,可實際呢,揹著朕他們不知做了多少齷蹉的事,還讓朕相信你們,朕寧願相信鬼!”

朱珣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目瞪口呆的看著趙之昂。

“滾!”趙之昂道:“事情到底如何,等寧王回來就知道了。要是長興侯真的是被冤枉的,朕不會虧待他的。”

不會虧待嗎,可我爹已經死了啊……

人都死了還談虧待不虧待嗎。

可笑,太可笑了,朱珣忽然起身,道:“聖上不查,那我就自己去查,我就不信,這天下就沒有公道了。”這話是氣話,他本不該講的,杜公公在一邊聽著直咳嗽,道:“世子爺快回去吧,聖上也累了,要休息了。”

“站住!”趙之昂指著他,道:“你在指桑罵槐,說朕不公道?”

朱珣回神,回道:“微臣不敢!”

“滾!”趙之昂道。

朱珣轉身,大步出去,一路跑著出了宮門,永嘉伯正從府裡在半道上看到騎馬橫衝直撞的朱珣,他喊著道:“正言!”

“我正要去你家。”永嘉伯道:“你去宮裡了,聖上如何說?”

朱珣拱了拱手,道:“讓伯爺掛心了,聖上沒說什麼,只讓我滾!”

“滾,滾?”永嘉伯心頭發冷,朱珣頷首,“告辭。”

說著就走了。

永嘉伯停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聖上這是真的打算殺鎮南侯了嗎?

長興侯的死非但沒有讓他難受,反而更添了怒氣。

那可是……可是戰功赫赫的兩位啊。

蘇婉如站在門口,看著朱珣進來,問道:“無功而返?”

“不算!”朱珣冷笑一聲,道:“至少讓我看清了很多事情。”說著,繞開蘇婉如進去,她拉住他,道:“朱正言,你不準做傻事。”

朱珣回頭看著她,道:“做傻事又怎麼了,不過一條命,我老朱家沒有人怕。”

說著,拂開蘇婉如的手進去。

“我出去半個月。”蘇婉如道:“你好好等我回來再議別的事,你要是做蠢事,你爹要是泉下有知,也會被你氣著的。”

朱珣沒回頭。

蘇婉如在門口上了馬,她和劉婆婆兩人出了城。

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戈玉潔跳下馬來,提著裙子跑了進去,她的丫頭跟在後面,喊道:“小姐,我在外面等您,你快去快回啊。”

她這樣來不合規矩。

戈玉潔沒有聽,跑去了內院,朱珣正跪在靈堂前燒紙,她出現大家都驚訝了一下,朱音遞了線香給她,戈玉潔跪下來磕了頭,楊氏微微頷首,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夫人。”戈玉潔道:“我來是應該的。”

朱珣抬頭看她,兩人許久沒有見,可現在的心情卻早和以前不同,恍若隔世,戈玉潔走過去蹲在他面前,低聲道:“你振作一點,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我知道。”朱珣道:“我們家連累你了。”

三年!她年紀也不小了,朱珣無言以對。

宗人府中,宋橋提著食盒進了院子,又重新關了門,他進了正廳,開了食盒無聲的將食盒裡的飯菜吃完,擦了擦嘴,還提著桌上的茶壺喝了一杯茶,進房將床鋪重新理了理,又提著食盒出來,外頭有人問道:“侯爺在裡面做什麼。”

“剛吃過飯,說累了要歇會兒。”宋橋開啟食盒給對方看了看,“吃完了,胃口還不錯。”

那人點點頭,道:“也好,就怕他發脾氣,我們也吃不消。最好能安安穩穩過了這個月,等寧王回來後就行了。”

宋橋點頭和那人邊說著話,邊離開。

長興侯府門前弔唁的人並不多,正所謂局勢不明,誰也不敢往上湊,但天一黑偷偷摸摸來的人卻不少,所以,也裡的長興侯府要遠比白天熱鬧很多。

戈玉潔走後,朱珣跪著一直沒有起來,小丫頭端了飯菜來擺涼了又端走,夜半時朱音端了一碗素面來,擺在他面前,低聲道:“阿瑾走前讓我看著你,不許你輕舉妄動。”

“爹死了,我們家就靠你支門庭,你要是也出事,你讓娘怎麼辦。”朱音道。

朱珣點頭,捧著麵條西里呼嚕的塞進嘴裡,鼓囊著嘴,眼睛通紅。

“聖上分明就是想要藉此機會,削了長興侯府和鎮南侯府。”朱音道:“也許他以前沒有這個意思,但這一次顯然是個機會,所以你不要生閒氣了,這一天早晚的。”

“哪一朝哪一代不是這樣的,飛鳥盡良弓藏,是名將們的歸宿。”朱音盤腿坐在地上,“皇權在上,你就是不服,也得忍著。還有,如果爹的罪名定了,那麼咱們家的爵位肯定也保不住了,我已經讓二哥將家裡的錢財轉出去,名下的生意都盤了出去,換成了錢,免得將來還了宅子被抄家,我們身無分文。”

麵條卡在嘴裡,朱珣抬眸看著朱音,定格了一樣,許久都沒有說話。

胡瓊月抱著兒子來回的在房裡走這,翠兒將外面的事情說了兩遍,她還是接著問道:“你確定長興侯死了?”

“千真萬確。”翠兒回道:“人就葬在他遇害的地方,朱世子說以後那邊就是朱家的祖墳。”

胡瓊月擺著手,只覺得頭皮發麻。

一定是那個人做的,怎麼會這樣,居然連長興侯都受了他的暗害。

那個人到底是誰,居然鎮南侯都拿他沒有辦法。

怎麼會,現在太子仿若活死人,他下一個都要對付的就是趙治庭了吧?

她要怎麼做?

胡瓊月心亂如麻,問道:“天下百貨的蘇姑姑出去了?”

“走了,說是回家有事。”翠兒道。

蘇婉如走了,難道是逃走了嗎?

她不是和鎮南侯暗中有來往嗎,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她不幫鎮南侯了嗎。

入夜後,甘肅很冷,在一間破舊的院子裡,一個人影站在門內,他負手而立身影並不算高大,聲音裡透著滿腔的怒氣,“這點事都辦不好,留你們作何用。”

“主子。”外面的兩人回道:“您傳信來時我們已經用最快的手腳撤離了,但努爾哈赤那邊不受控制,所以……”

那人根本不聽他們說話,喝道:“大當家呢,讓他來見我。”

“前兩天回信,說已經在路上了,這幾天應該就能到。”

那人冷哼一聲,拂袖道:“限他三日,否則後果自負!”

後面的人亦步亦趨,跟著應是。

寧王回京時,已是六月十二,前後用去了二十多天,查到的證據每一個都是針對沈湛和長興侯的,證據一擺,滿朝譁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沈湛和長興侯居然和努爾哈赤暗中往來。

“聖上。”戈大人道:“此事非同小可,微臣覺得,還是要開堂審問,待鎮南侯認罪方可定罪。”

“微臣附議。”崔大人道:“鎮南侯和長興侯在軍中威望頗高,還是按部就班,謹慎些好。”

這個提議沒有問題,有罪就要審,這是天經地義的。

“準了!”趙之昂道:“此事交給刑部和提刑司,由柳愛卿主審,寧王監督。”想了想,又道:“就明日吧,免得再出狀況。”

眾人應是。

六月十三,二司會審,在提刑司衙門開堂。

滿堂坐了十幾位官員,徐立人和鄭文舉以及戈大人都在兩側旁聽,沈湛被人從宗人府接出來。

彷彿不是坐牢,沈湛還是那個沈湛,氣勢蕭冷,滿身煞氣,他一進來目光就落在寧王身上,兩人對視一眼,寧王微微一笑,衝著他拱了拱手。

沈湛面無表情,掃過他落在別處,道:“審吧!”

寧王低頭喝茶,目光中劃過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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