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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添丁

“祖母。”徐府中,徐婷趴在徐夫人的腿上,哽咽著道:“我們……我們家沒落了嗎?”

徐夫人摸了摸她的頭,無奈的笑著道:“你祖父去了,所以啊,我們家沒落了。”

“不還有父親和小叔嗎,他們也是讀書人,他們也會做官,也會和祖父一樣。”徐婷抬頭看著徐夫人,眼巴巴的看著。

徐夫人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我們徐家還有後,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我們走前,我能去繡坊和師父們打個招呼嗎。”徐婷想要去,自從他們立場對立以後,她就再沒去過繡坊,就連女學開門他們家都沒有送她去讀書。

“隨你吧。”徐夫人笑了笑,“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去你祖父的書房,將他的書收拾一番。”

徐婷應是而去。

徐夫人便去了書房,徐立人的書有的擺的亂,那是他常看的,喜歡亂擺著以便下次好找,徐夫人坐在桌案後的椅子上,他就死在這個椅子上,而她和孩子們就站在書房門外。

司三葆將他帶走的時候,她就知道不好了,但卻想不明白,趙之昂是從哪裡得到的信和證據。

徐立人做事,向來不留首尾,別人無論怎麼查,都不可能查到的,除非努爾哈赤親自和趙之告發。

徐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淚,徐大爺進來,低聲喊了一句,“娘。”

“回來了?”徐夫人道:“打聽的怎麼樣。”

徐大爺將房門關好,在徐夫人的對面坐下來,低聲回道:“打聽到了。劫持糧草的事,是一個山民撿到了一支斷箭,皇長孫透過斷順藤摸瓜找去的遼東,審問了打造箭的鐵匠。那個鐵匠的口供還在東廠。通敵叛國的事,則是徐奉抓到了探子,在探子身上找到的信,讓人送回來給德慶侯,由德慶侯交給聖上的。”

“皇長孫和德慶侯?”徐夫人愣了一下,“不是戈淮川?”

徐大爺搖頭,“這件事,戈淮川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外面說起來,他還一副痛惜、對此事完全不知道的樣子。”又道:“兒子覺得,這事很蹊蹺。”

“當然蹊蹺。”徐夫人道:“這些所謂的口供和證據,十有八九是假的。”

徐大爺怔了一下,不敢置信,“你說有人捏造了這些證據,陷害父親?”

“無中生有,才是陷害。”徐夫人苦笑,道:“他們只是捏造了證據,卻並非是無中生有,這兩件事確實是你父親走的。”

徐大爺生氣,攥著拳頭道:“那還是陷害,證據是他們捏造的。”

“那又怎麼樣。”徐夫人道:“你要去證明證據是假的,還是證明兩件事是假的?”

徐大爺道:“當然是證明,證據是假的,王管事雖去過遼東,可卻沒有暴露身份,更沒有和鐵匠接觸過。那個鐵匠是不可能說出王管事身份的。我們只要證明這件事,就能讓聖上相信,證據都是捏造的。”

“傻兒。”徐夫人道:“他們怎麼可能讓你找得到那個鐵匠。而且,就算找到了鐵匠翻了口供,他們勢必還有別的證據。只要這件事是真的,他們總能有新的法子。做這件事的人,心機了得。”

“哪是什麼心機了得。”徐大爺道:“就是卑鄙無恥。”

徐夫人失笑,“君子也好,小人也罷,總之這一次你父親輸了。”說著,指了指書架,“快收拾吧,聖上給了我們三個月為限,時間很緊啊。”

徐大爺應是,沉默的開始收拾書架,這裡的每本書他都看過,每個抽屜和暗格他也都看過,就連他這個最親近的人,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能指證父親的證據……

那些人也知道找不到,所以就捏造了證據。

重點是,趙之昂信了。

趙之昂的疑心,也是這些所算好的。

戈府中,戈大人約了同僚在家中小聚,幾位大人還帶著夫人和家裡的姑娘,婦人和姑娘們在後院說話,他們則在外院喝酒聊天。

“這一杯敬戈大人,若非大人運籌帷幄,徐立人也不可能這麼快落馬。”方大人舉杯,滿面紅光,特別高興,“實在是快意。”

戈大人笑著擺了擺手,也沒有細說,只笑著道:“此事的功勞還真不在我,具體如何操作,我也是奉命辦事罷了。”

“奉命?”方大人一愣,笑著道:“誰能讓大人您奉命。”

戈大人哈哈一笑,和方大人喝了杯中酒,這事知道了就好了,說多了會給蘇氏惹來麻煩。

不過,還是她說的對啊,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手段。

和一個小人講究什麼君子之道。

“喝酒。”戈大人道:“中秋將近,我們藉此良辰,不醉不歸。”

幾位大人都應了,說起別的事。

太子府中,趙治庭和胡瓊月剛從宮裡回來,自從趙標去世後,太后的身體就不好了,一直斷斷續續的生病,皇后和太子妃身體也不是很利索,所以侍疾的重任就落在了胡瓊月身上。

她現在最關心的,就是立太孫的事。

趙之昂明明提了幾回,也都鬆口了,意思很明顯就是打算立太孫,為什麼卻遲遲不定下來,讓趙胥和趙峻虎視眈眈,讓她整夜難安。

這件事就跟大家站在懸崖邊,所有人都變的沒有退路了,不前進就會落入萬丈深淵。

“殿下。”胡瓊月道:“這次的案子您辦的這麼周全,聖上為什麼一點表示都沒有?四叔打了一仗拖了那麼久,聖上都還誇獎他了。”

趙治庭也不耐煩,但這件事他還真是說不了,“別急,今晚我去和幾位大人商量一番,看看可有對策。”他忽然想到了沈湛,不由心生後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沈湛和他們越走越遠的?

似乎就是從鳳陽回京以後,胡瓊月和蘇氏之間鬧了一場?

好像是……他聽趙標說過,沈湛對蘇氏是有點意思的。沒有想到,他們就這麼走遠了。

如果沈湛還對他像以前那樣就好了,有他的支援,聖上肯定早立他為儲了。

“那您要催催他們。”胡瓊月低聲道:“妾身就怕四叔那邊會有什麼異動。”

趙之昂年紀不小了,她真是害怕哪天趙之昂突然駕崩了。

“知道了。”趙治庭有些不耐煩,喊了一聲停車,便和胡瓊月道:“你先回去吧,我出去半點事。”

便走遠了。

胡瓊月沒留他,也知道他很有可能去那種地方了,這沒什麼,哪個男人不拈花惹草,他只要記得回來就好了,只要他的家還是由她做主就行。

至於別的,她不會限制和強求的。

車並未立刻走,頓了一會兒她去了天下百貨,帶著翠兒在裡面閒逛著,喬掌櫃親自來接待她,胡瓊月道:“這些都是四月上的新貨?”

“是啊。”喬掌櫃道:“又來了一些新奇的東西,還有舶來品的胭脂,娘娘可想看看。”

胡瓊月一笑,道:“舶來品哪有宮裡制的好用,我可不敢將亂七八糟的東西抹在臉上。”又道:“不過,你們蘇姑姑還沒有回來?這都走了快一年了吧?”

“是啊。”喬掌櫃無奈的道:“寫信回來,說是可能要到明年了,成都府那邊的天下百貨要開業了呢。”

居然要在成都府開天下百貨?胡瓊月擰了擰眉頭沒有說話,忽然身後有人接了話,道:“要在成都府開業,那娘娘您,是不是往後寫家書,就能託天下百貨送回去了呢。”

說著話,吳悠笑眯眯的從另外一個貨架走了出來,她打量著胡瓊月,眼裡是瞧不起,這個女人比蘇瑾還要討厭……蘇瑾她只是不喜,私心裡也知道,她還有些羨慕對方。可這個女人,卻只有厭惡。

只靠著男人往上爬,證明自己能力和地位的女人,都不只得尊重。

“是你。”胡瓊月道:“真是好巧啊。”

吳悠頓時凝眉,冷笑道:“你就這點規矩?見到我也不行禮,一個表姨母也不喊?”

“是。”胡瓊月道:“我錯了。”

吳悠拂袖,昂著頭喊喬掌櫃,“把我籃子提著去結賬吧。”說著就走了。

胡瓊月不和吳悠計較,她一個快要嫁人的姑娘,有什麼好講的,等她成親出嫁了,再見到她也還是得要行禮問安。

“看在,你也那麼討厭蘇婉如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了。”胡瓊月輕聲說著,扶著翠兒的重上了馬車走了。

不過,蘇婉如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一走這麼長時間,她創下的生意都不要了嗎?再這樣下去,她的天下百貨就要全部歸於司三葆了吧?

吳悠讓小婆子提了東西,她上了轎子,無聊的翻著手帕玩,按理她的年紀是應該成親了,可早先的婚事退了,以至於她這樣的身份和過往,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那個。

她無所謂,笑了笑,從懷裡拿了封信出來,信中就回了幾個字,卻讓她如獲至寶。

這是她在去了無數封信以後,對方給她回的唯一一封。

雖依舊是拒絕,可字裡行間卻滿是委婉。

若沒有憐惜和留戀,是不用委婉的,所以她斷定,對方對她也不全是絕情。

“總有機會的。”她將信折好放回荷包裡珍藏著,“一定會有機會的。”

吳悠笑眯眯的回了家中,將在天下百貨遇到胡瓊月的事告訴了徐氏,徐氏聽著凝眉道:“往後見到她繞遠點,但不要得罪她,記住沒有?”

“知道了。”吳悠道:“不過我們也不用忌憚她,就她那德行,還以為將來能做皇后不成。”

徐氏倒是覺得,這種事說不清楚的,胡瓊月心機不淺,將阿里的事誰也說不好。

“做人留一線。”徐氏摸了摸吳悠的頭髮,“都是一家人。”

吳悠敷衍的嗯了一聲。

“你可怎麼辦。”徐氏想到她的婚事就頭疼,他們這樣的人家,尋個普通的府邸當然是很簡單,可是普通的府邸皇后和吳忠君又看不上。

一天一年的拖下來,吳悠就要成老姑娘了。

“我不還有李珺陪著呢嘛。我們兩個商量好了,將來就我們住在一起。”吳悠掩面笑著道:“我們結伴過這一輩子。”

徐氏無奈的搖了搖頭,想到了趙衍,“那孩子也是死心眼,你說你麼怎麼就這麼不聽勸呢。”

“娘,因為沒有更好的了啊。”吳悠低聲道:“在李珺的眼中,這世上沒有比寧王更好的男人了啊。”

徐氏想想也是,趙衍那麼好的人,清俊如蘭一般,一旦喜歡上了他,眼裡就裝不上別人了。

“不過,他除了眼神不好,其他都是很好的。”吳悠道:“說起來,蘇瑾是不是不回來了?”

徐氏回道:“她給我來信了,說是要明年回來,手裡應該有點事做。當初她不也是從應天到京城來的嗎,現在換個地方做事也在常理。”

吳悠冷笑了一下,“雖不喜歡她,可也算羨慕她了,可以天南海北的走,也沒有人說她不合規矩。早知道,我也生在普通人家,做個尋常的女子。”

高門大戶裡,雖衣食無憂,可規矩也多啊!

徐氏失笑。

蘇婉如打了個噴嚏,蕭老夫人忙給她搭了件衣服在肩膀上,道:“你可別生病了,這都要生了,生病了月子做不好怎麼辦。”

“我壯的跟一頭小牛犢似的。”蘇婉如挪到蕭老夫人面前坐下來,笑著道:“娘,您忙您的,別一整日圍著我,我就生個兒子而已,您也生過的,別緊張。”

“你這孩子。”蕭老夫人失笑,“是誰昨兒還在院子嚇的嚶嚶哭的,今天就來安慰我了。”

蘇婉如哈哈一笑,道:“昨天下雨,我心情不好。”她昨天埋怨沈湛怎麼還沒回來,等哭完了又沒事了。

懷孕了,人就跟神經病似的。

“我就是覺得虧待了你。”蕭老夫人道:“顯宗恐怕一時難回來,那邊正僵持著,要是你生的時候他不在,你心裡該有多難受。”

蘇婉如搖著頭,笑道:“不是還有你們陪著我嘛。他回來能幹什麼,最多急的跟頭驢似的在院子裡瞎轉悠。”

“還真是。”蕭老夫人笑著道:“不過,我們孃兒倆是一樣的命,當年我生顯宗的時候,老爺也不在身邊,若是他在……算了,事情都過去了,若是沒有那一岔的事,我的顯宗也不是現在的顯宗了,也很有可能沒有你了。”

還真是,蘇婉如點頭道:“那我和他就肯定不認識了。”

蕭老夫人在房裡坐了一會兒,李媽媽來喊她這才回去,蘇婉如靠在炕頭上看著信,就在這時,就聽到周嫻在門外頭嚷著道:“阿瑾,阿瑾啊,你看誰來了。”

“嗯?”蘇婉如笨拙的下炕,那邊門已經開啟,周嫻跳了進來,隨即是二狗子,緊接著才是一個男子進了門,她看著眼睛一亮,喊道:“小杜。”

杜舟站在門口也不過來,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哭什麼。”蘇婉如掩面而笑,周嫻也跟著笑,“杜大哥,你這眼淚比我們女人都快,丟人不丟人啊。”

杜舟顯然來前換洗過了,他抹了一把臉,盯著蘇婉如的肚子,眼淚又簌簌的落,“這……怎麼就……”說著,捂著臉蹲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周嫻嘴角直抖,和蘇婉如打了手勢帶著二狗子出去,房門一關杜舟就抱著蘇婉如的腿哭著道:“主子,奴婢可想死您了。”

“我也想你。”蘇婉如道:“你快起來。我又沒死,你哭什麼。”

杜舟呸呸了兩聲,“這話多不吉利,您不要亂說。”又顫抖激動的伸出手,想要去摸蘇婉如圓滾滾的肚子,“這……真的有小主子了?”

“反正不是球。”蘇婉如掩面笑著道:“你摸摸?他會動的。”

杜舟淚眼朦朧了的不敢動,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頓時又哭了起來,“這真是……我的主子,您這也太快了。”

“我也沒有想到啊。”蘇婉如由杜舟扶著坐下來,肚子頂著,她肋骨被頂的生疼,“要是知道這麼快,你以為我會願意成親啊。”

杜舟被她的樣子逗笑了,抹著眼淚,道:“也不是,孩子都是緣分,證明這孩子是和您有緣的。”

“也是。”蘇婉如拍了拍身邊讓他坐,“這一路還好吧?你這麼來了,濟寧那邊都交代好了嗎?”

杜舟點著頭,“都交代好了。奴婢又很多事要和您說。”他頓了頓,低聲道:“那兩船的銅都倒模出來了,都放在通天票號裡了,鄭掌事親自出馬,現在通天票號對外雖還是姓鍾的當家,但是所有的決定都是由鄭掌事拿主意。”

姓鍾的這人是當時和肖翰義一起開辦的人,他佔了十之三的股,不過他掰扯不過鄭掌事是必須的。他們如今有權有勢,黑白兩道通吃。

就是明搶,他姓鍾的也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了。

當然,其實他也不算虧,這通天票號是個肥肉,她不來,也會有別人,姓鍾的自己也很清楚,他守不住的。

“他們蠢蠢欲動的,特別想去再弄兩船回來。”杜舟道:“不過您沒有答應,他們不敢再動。”

蘇婉如點頭,道:“投的多了,貨幣會貶值,到時候我們會虧,這樣剛剛好。”又道:“這兩艘船先跑著貨。暫時不要出海了。”

杜舟點頭應是,又笑著道:“鄭掌事還去了一趟燕京,將那邊也差不多接手換成自己人了。您放心好了,這個關口我們過渡的很不錯哦,再有半年到一年,所有的一切都能由我們說了算。”

“你們太厲害了。”蘇婉如掩面笑著,“辦事的效率,令人咋舌。”

杜舟也笑著點頭,“還是您這個將軍指揮的好啊,要不是您,他們哪會想到這麼多,現在肯定還是兢兢業業的開著米行,走著鏢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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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就別吹捧我了。”蘇婉如道:“等我生了,明年就和你一起走。”

杜舟一愣,“那小主子怎麼辦。”

“先留在這裡,我帶他做什麼都不方便。”蘇婉如道:“在這裡這麼多人照顧他,比我好多了。”

杜舟想想也對,眼下大事為重。

“侯爺的仗一時半會兒恐怕結束不了,糧草的我們偷偷送過一回,不過不敢聲勢大動的送。”杜舟低聲道:“說不定最後會議和。”

蘇婉如也不知道,但她知道沈湛所有的決定和判斷都是對的。

“蕭大人派人準備好糧草了,如果朝廷真管不了,我們就暗中支援兩個月。”蘇婉如道:“這仗不是為了趙之昂,還為了天下百姓,和我們自己。”

杜舟應是,又道:“二殿下這幾天應該也在路上了,估計八月初七八的樣子就能到。”

“那沒幾天了。”蘇婉如坐的累了,就拉著杜舟起來,“陪我去院子走動走動。”

兩個人在院子裡走逛著,又陪著杜舟去拜見了蕭大人和蕭老夫人,杜舟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他就在蘇婉如隔壁的院子,方便隨時照顧他。

梅予每隔三天會和醫婆一起來請脈,蕭二夫人身邊的媽媽也每天早上來一趟,下午回自己那邊去。

最後一個月肚子長的很快,蘇婉如越發緊張起來,進了八月後她大半天都在院子裡走動,梅予不放心,就和杜舟陪著她一起走,杜舟提著茶壺,怕她隨時喊渴,蘇婉如失笑,她不是隨時會渴,而是隨時會想小解。

夜裡就沒睡過一會舒服的。

“阿瑾。”焦振英抱著一包的東西過來,“應天託人送來的,是三年他們做的,衣服鞋襪還有一床包被,你看看,三娘的手藝還是最好的。”

蘇婉如高興的開啟,焦振英將包被抖開,被面上繡著小狗咬著骨頭打著滾兒,身上的毛根根鮮明,活靈活現。

“好看。”蘇婉如笑著道:“掛院子裡吹吹曬曬,等他出來就用這個被子了。”

焦振英笑著點頭。

八月十五那天,沈湛的信到了,說他在人在大同,原本打算回來的,可想想還是算了,等這邊事了了再說,讓她乖乖等她回去。

蘇婉如捧著信嘟著嘴好半天沒說話,不高興的看著梅予道:“我二哥怎麼還沒回來。”

“應該要到了的。”梅予也無奈,“可能有什麼事耽誤了。”

蘇婉如嘆了口氣,摸了摸肚子……

蘇季確實被拖住了腳程,在半道上遇到了一個不算熟的熟人耽誤了兩日的功夫,等他辭了那人快馬加鞭的趕回來,正好是八月十五這天,他先回的四塘街,楊氏正在院子指揮燉湯,就連朱音都是一副很著急的樣子,看見他忙道:“你去蕭府吧,婉婉要生了。”

“要生了?”蘇季眼睛一瞪,丟了手裡的包袱,掉頭就朝外頭跑,也不騎馬了,衝著往蕭府去。

蕭府裡更是人仰馬翻一片喧鬧,丫頭婆子看到他忙跟著行禮,蘇季問道:“多久了?”

“有一個多時辰了。”婆子道:“舅爺,您別急,穩婆說夫人條件好,應該很快就能生下來。”

蘇季眉頭緊緊鎖著,徑直去了內院,院子外面站著好些人,蕭老夫人看見他連招呼都忘了打,在產房門口轉悠。、

“婉婉還好嗎。”蘇季問杜舟,杜舟指著裡頭結結巴巴的道:“不……不知道,剛才還聽著在哭著罵人,這會兒沒聲音了。”

杜舟說著,朝這裡頭喊了一聲,“主……主子,您怎麼不哭了啊?”

“哭個屁。”蘇婉如隔著窗戶大吼一聲,“疼死我了啊,我沒力氣哭。”

杜舟嘴角抖了抖,和蘇季小聲咬耳朵,“二殿下,自從公主和沈湛在一起後,也開始說粗話了。”

“近墨者黑。”蘇季松了口氣,還能罵人,證明沒事。

二狗子在院子裡跳著,一會兒趴著窗戶瞪著狗眼朝裡面看,一會兒又想趁著大家不注意溜進去,周嫻拖著它出來,警告道:“你不能進去,等生出來了你就能陪著小主子玩了。”

二狗子就跟攆著自己尾巴似的,在院子裡轉著圈,轉的大家都跟著眼暈,林二夫人掀了簾子,站在產房門口和蕭老夫人道:“婉婉說餓,你給她弄個軟乎的,甜的點心來吃。”

“我去拿。”杜舟道:“我房裡有,她早上吃的月餅。”說著一溜煙跑去,一會兒拿著月餅回來遞給蕭老夫人,“蓮蓉的,她最喜歡吃的。”

一會兒裡頭就嗚嗚咽咽的喊了起來,蘇季斷斷續續的能聽到蘇婉如在罵沈湛,一會兒又哭。

他心頭就跟著了火似的,焦躁的來回的走。

一直到天擦著黑,房間裡才傳來一陣嬰兒洪亮的啼哭聲,緊接著不知道是誰說道:“生了,生出來了。”

隨即,有人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就好像跟著出力氣了似的。

“婉婉,婉婉怎麼樣。”蘇季院子裡喊,“婉婉,你怎麼樣。”

蘇婉如貓叫似的應了一聲,道:“沒事!”

蘇季這才驚覺自己一身冷汗,人也清醒了過來。

蘇婉如累的不得了,一改先前雄心壯志生四個兒子的夢想,咬牙切齒的看著穩婆手裡紅紅的皺巴巴的跟猴子似的孩子,問道:“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穩婆笑著道:“長子,我們少夫人是福全的人。”

長子好,長女太累!蘇婉如松了口氣,擺了擺手道:“我先睡會兒,你們看著辦吧。”就倒在枕頭上睡著了。

孩子洗好包好,乳孃抱著餵奶,吃了一兩口就睡著了。

“您來抱抱。”林二夫人抱著給蕭老夫人,“您看看這眉眼,是不是有點像……像蕭大人?”

蕭老夫人激動的接過來,包裹的被子裡,熱淚盈眶,激動的道:“像,還真的像!”

“這是隔代像。”林二夫人道:“尤其這管鼻子,越看越像。”

蕭老夫人點著頭正要說話,忽然聽到院子裡有人咳嗽了一聲,她一驚想起來,指了指隔壁,“我們去隔壁,他們都想看看孩子。”兩個人抱著孩子去了隔壁。

是個套房,大家都進來,蕭老夫人先將孩子遞給蘇季,“舅爺看看。”

蘇季手足無措,緊張的道:“這……這要怎麼抱啊?”

“想怎麼抱就怎麼抱。”蕭山咳嗽了一聲,道:“舅爺能抗動千斤鼎,這幾斤重的小人,還怕什麼。”

蘇季失笑,小心翼翼的接過來,低頭打量著孩子,他從來沒有去想過,有一天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孩子的蘇婉如,也會有孩子的一天。

蘇季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不管怎麼說,爹孃和大哥離世的四年後,婉婉重獲了新生,他們的一切都在朝好的一面發展著。

現在還有了這個小家夥。

“蕭大人抱抱。”蘇季將襁褓遞給蕭山,蕭山一怔,道:“我……我啊?”他像個孩子,一臉的緊張的期盼和不確定。

大家都笑了起來,蕭山有點尷尬,伸手去接,襁褓託在手裡,他才發現,他一輩子沒有抱過孩子。

雖輕,可比起千斤鼎,還是孩子更難抱點。

蕭老夫人笑著,又悄悄的回了隔壁,房裡收拾出來了,蘇婉如正安靜的睡著。

這丫頭最怕疼的人,今天卻沒怎麼鬧,估計是怕他們擔心。

蘇婉如一覺睡醒已是半夜,餓的難受,蕭老夫人靠在一邊的軟榻打盹兒,芷蘭和乳孃在看著孩子,她一動蕭老夫人就醒了,“婉婉醒了,先喝點水,娘給你喂點吃的好不好。”

“嗯,我這是餓的厲害了。”蘇婉如左右看著,“孩子呢。”

蕭老夫人指了指隔壁,“我讓他們給你抱過來。”她話落,芷蘭已經將孩子抱過來了,蘇婉如抻了半個身子,看著襁褓放在她枕頭邊,她前面太累了實在沒有力氣看,所以除了知道是兒子外,還真是什麼都沒看到。

難怪當時蕭老夫人生了孩子後,都沒有看到孩子,就被人搶走了。

“這麼醜啊。”蘇婉如驚呼一聲,“太黑了吧。”

芷蘭掩面一笑,道:“夫人,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而且,小少爺一點都不醜,您看他的五官,這睫毛和鼻子,都好看啊。”

“我娘說我生下來的時候可好看了,皮膚是白的,頭髮是黑的,”蘇婉如嫌棄道:“這小家夥可不好看。”

芷蘭輕笑。

“像沈湛。”蘇婉如點了點孩子的鼻子,“像你爹。”

吃過東西漱了口,蘇婉如催著蕭老夫人回去睡覺,她一時沒有睡意,就趴在床頭看著兒子,頭髮很黑但是量不算多,眉毛還算濃,這才生下來就能找到眉毛,也是不容易了。

睫毛很長,不知道眼睛大不大,鼻子也是高高的,小嘴嘟著,一雙小手從被子裡探出來,放在下巴的地方……

“六斤半,算你有良心。”蘇婉如慶幸,這要是長到八斤半,她今天的命就要丟半條了,“果然自己生的不一樣啊,看一會兒,就覺得越看越好看。”

她說著噗嗤一笑,愛憐的嗅了嗅氣味,“還特別香。哎呀,我都做娘了,好神奇啊……居然是我生的,我太勇敢厲害了。”

芷蘭和乳孃在一邊看著直笑。

“取個什麼乳名呢。”蘇婉如自言自語的道:“要不,就叫蕭大壯?反正你將來肯定和你爹一樣壯。”

芷蘭攔著,“夫人,夫人,這名字不好聽,您……您換個吧。”

“乳名嘛!”蘇婉如噗嗤一笑,“要不,寫信問問你爹?算了,要是現在告訴他,他說不定會懷疑我路邊撿了個孩子嚇唬他。”

大概是她太吵了,一直嘀嘀咕咕的說話,孩子拱了拱慢悠悠的睜開了一隻眼,黑溜溜的轉了轉,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看到蘇婉如,就直直看著他。

“怎麼只睜一隻呢。”蘇婉如嚇了一跳,眼睛大是很大的,還挺好看的,可這個不重要,“不會是個獨眼吧。”

她緊張的不得了。

乳孃笑著道:“才生下來是這樣的,一會兒另外一隻也會睜開的,您放心了,小少爺好的很,哪裡都看過了。”

“那就好。”蘇婉如道:“他想幹什麼?”

乳孃摸了摸被子裡,“尿過了,奴婢給他換個尿布,再喂點奶水。”

“餵奶啊。”蘇婉如想了想,“你先換尿布,一會兒我來試試,我這也漲的厲害,說不定有呢。”

乳孃一怔,“您打算自己喂?”

“嗯。”蘇婉如道:“先喂喂,要是特別疼或者特別累,我就不喂了。”

乳孃失笑,三兩下換了尿布,過來教蘇婉如餵奶。

小嘴一允吸**,蘇婉如嘶的一聲,痛不欲生的喊道:“我……我的天,怎麼這麼疼。”

“等吸通了就不疼了。”乳孃道:“一開始是這樣的。”

蘇婉如嘴角直抖,扶著芷蘭的胳膊,“疼,好疼……”這疼和別人打一拳,刺一刀的疼完全不同,簡直無法忍受。

“要不,還是算了吧,讓乳孃喂吧,都一樣的。”芷蘭心疼,要將孩子抱走。

蘇婉如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再忍忍。當了娘,我好歹喂幾口吧。”

孩子允吸的力量非常大,蘇婉如疼的眼淚直掉,咬牙切齒的瞪著兒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