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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野草

“蘇瑾。”周嫻拉著蘇婉如後退了兩步,“你認識她?”

蘇婉如揉了揉額頭,道:“在應天的時認識的。”

周嫻就驚愕的看著她,她居然和錦繡坊的人認識,對方還說她是應天錦繡坊的。

簡直不敢置信。

“這不是寶應繡坊的周秀娘嗎。”繡娘抱臂看著她們,“你們不知道她的底細,就將人收了啊。我可告訴你,她小小年紀,心狠手辣,和人打架時,剪刀都能扎死人。”

周嫻嚇了一跳。

“還有。她在應天的錦繡坊,可是已經做到了繡長了。可現在卻莫名來了京城,委身在你們寶應繡坊,你就不怕她是只潛伏的惡鬼,吞了你們嗎。”

“我是惡鬼,也該吞了你。”蘇婉如將周嫻拉過來,冷笑著看她,“不曉得當時是誰跪在我跟前求著饒命的。你忘記了,可要我提醒你幾句,好讓別人都知道,你當時的英勇無畏。”

周嫻聽著,只覺得腦袋裡嗡嗡的響,有種刀光劍影的錯覺,而眼前的蘇瑾也不再是她認識的漂亮乖巧膽小的蘇瑾。

繡娘冷哼一聲,抬手就掃過來,蘇婉如鉗住她的手,“你忘了,我拿剪刀是敢往人心口扎的,你也想試試?”

“你!”繡娘冷哼一聲,她一個人打不過她,可這裡是錦繡坊,有的是姐妹,便喊道:“快來看,當初害死馮姑姑的賤人來了。”

她一喊四周靜了一下,頓時一下從四面八方湧了十幾個人過來。

蘇婉如立刻被人包圍在中間。

周嫻頓時有種掉狼窩裡的感覺,害怕的朝蘇婉如身後躲了躲。

“李玉,是她害死馮姑姑的?那個賤人不是在應天嗎,會不會是你認錯了。”旁邊人有人問到。

李玉就道:“就是她。化作灰我也認識。而且,不單我,黃姐姐她們也都認得,當初在行宮的時候,可就是她佔著寧王爺的勢,害死了馮姑姑,還在我們面前耍威風的。還說要殺了我們。”

“呵!”有人打量著蘇婉如,“看不出來啊,年紀這麼小居然是個心狠手辣的。”說著,朝蘇婉如這邊啐了一口。

周嫻拉著蘇婉如,低聲道:“你真的害死她們姑姑了嗎?她們打算報仇嗎,一會兒要是動手怎麼辦,我……我不會打架啊。”

李玉道:“我們要給馮姑姑報仇,打死這個小賤人。”

“對。為馮姑姑報仇。”十幾個人回應李玉,李玉就想到在應天時,蘇婉如的得意和高高在上,現在她居然好死不死的送上門來,這口惡氣當然要出。

“你們聽懂她剛才說什麼了嗎。”蘇婉如抱臂,一臉的從容,“當初我在行宮裡站著寧王爺的勢,對她耀武揚威……”

她說完,眾人愣了一下,隨即有人嗤笑道:“你不會想要告訴我們,你和王爺有交情吧?”

“王爺回來了。”蘇婉如挑眉,“要不,咱麼現在去王府給你們見證一下,我和寧王的交情怎麼樣。”

她們不怕蘇婉如,卻怕趙衍。

“瞧把你蠢的。”蘇婉如抬手點了點李玉的額頭,“你都知道我在錦繡坊做了繡長了,為什麼還放棄了,來燕京了呢。”

李玉下意識的問道:“為什麼?”

“因為是寧王爺啊。”蘇婉如挑眉,道:“所以你們想好了,我今天要是在這裡受了委屈,明兒我回稟了王爺,照樣能回來對著你耀武揚威,仗勢欺人。你們若是不怕,大可擼著袖子上來,單看看今天是你們的手腳快,還是……”

她說著,從荷包裡拿了匕首出來,晃了晃,“我什麼人,你們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用掩飾裝柔弱。誰先來,是單打還是一起來!”

李玉的目光閃了閃,既怕她手裡的刀子,又怕她背後真的站著寧王。

畢竟當日在行宮時,寧王對蘇婉如的態度確實好的出奇。

“李玉。”有人問道:“她說的是真的?”

李玉昂著頭,道:“怎麼可能是真的,要她真是寧王的人,為什麼寧王不接她回府,還讓她待在寶應繡坊裡受受累的,這話鬼都不信。”

後面的人詭異的沒有說話。

“信不信由你。”蘇婉如一手拉著周嫻,晃了晃手裡的匕首,“我現在要走,你們若是想報仇儘管來報,不過,除非我今兒死在這裡,否則,咱們的賬自有人幫我給你們算。”

李玉沒動。

蘇婉如往前走,圍著的圈子自動散開,她拉著周嫻大搖大擺的出了門,又回頭斜睨了李玉一眼,滿目的驕傲得意。

在李玉看來,她就是仗勢欺人的樣子。

“到底怎麼回事。”旁邊的拉著李玉,李玉恨的咬牙切齒,搖頭道:“我哪知道她和王爺到底是什麼關係。”

有人喊道:“去查啊,她人在寶應繡坊,還怕查不到嗎。”

李玉恍然大悟,咬牙切齒的道:“對!等查清楚了,她若是騙我們,我們就告訴掌事,讓她以及那個寶應繡坊,吃不了兜著走。”

“現在就告訴掌事,當初馮姑姑的死,掌事礙著權勢忍了,現在一個小繡娘,掌事還怕了不成。”說著,一群人去了掌事那邊。

門外,蘇婉如拉著身體僵硬的周嫻上了街,等上了馬車周嫻才回神,看著蘇婉如,“你……隨身帶著匕首?”

“一個朋友送的,防身用的。”蘇婉如將匕首收起來,塞回荷包裡。

周嫻吞了吞口水,覺得剛剛認識蘇婉如一般,“你真的和寧王爺很熟,來燕京是因為寧王爺?”

“不是。我嚇唬她們的。”蘇婉如其實也有些緊張,可比起殺人來,和女人鬥嘴鬥勢,實在算不得大場面了,“不搬出寧王爺來,我們今天不好走。”

她今天應該看看黃曆,早知道就不出門了。

現在周嫻什麼都知道了,怕是她連寶應繡坊都不能留,要去劉婆婆的米行混吃混喝了。

周嫻就咳嗽了一聲,道:“那她說你是應天錦繡坊的繡長,也是假的?”

“這是真的。”蘇婉如無奈的笑道:“不過我現在不是,而且你們現在因此被我連累,恐怕接不了錦繡坊的活了。”

周嫻這才想起這件事來,頓時忘記追問蘇婉如的過去,跳腳道:“接不到活,姑姑肯定很失望。她熬了好幾日才繡出來的掛屏。”

蘇婉如也很內疚,今天看霍姑姑的臉色煞白煞白的,現在她一來,她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你快想想辦法。”周嫻拉著她,“你那麼厲害,都做到錦繡坊的繡長了,肯定有辦法的……還有,你要不要試著去找找王爺呢,你不熟可你認識啊。”

蘇婉如尷尬的道:“我只是認識,再說,王府我就是想進也進不了啊。”

也對!周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嘆著氣道:“早知道不帶你來這裡了。”說著垂頭喪氣,“你要和我一起去和姑姑解釋啊。我怕姑姑太失望,我……我難受。”

“我解釋她一樣會失望的。”蘇婉如沒拒絕,周嫻回頭盯著她,“真是看不出來,你居然這麼厲害。”

蘇婉如無奈的笑,覺得周嫻沒有抓住重點,提醒她道:“現在不是討論我厲害不厲害,不管我以前如何,現在都成了你們的拖油瓶了。”

“也是。”周嫻嘆氣,託著下巴看著她,“怎麼辦呢,要怎麼和姑姑解釋呢。”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是愁眉苦臉的。

進了繡坊,越離霍姑姑的房間近,蘇婉如心頭越是不安,第一次,她為自己做的事感到抱歉和後悔。

雖然她不贊同霍姑姑去接錦繡坊的活,可是很清楚,這個活對於霍姑姑來說,是希望!

是她重振旗鼓的希望。

兩個人立在門口,周嫻敲門,又指了指裡面,低聲道:“一會兒我來解釋,你先不要說話。若是姑姑哭了或者傷心了,你再上來解釋和認錯。”

“好!”蘇婉如點頭。

周嫻敲門進去,霍姑姑應了,兩人進門去,霍姑姑含笑回頭過來看著她們,臉上隱約的期待,在看到她們的那一瞬間,便淡了下去,“回來啦。今天外面冷嗎,快來暖暖手。”

“姑姑。”周嫻快步走到窗戶邊,將窗戶關上拉上窗簾,回頭搓著衣角,低聲道:“您十來天的功夫白做了。”

霍姑姑深吸了口,淡淡笑著,“功夫不算白受,我這副掛屏拿出去少說也能買十幾兩呢,咱們能吃好幾天的飯了。”

“姑姑。”周嫻上去抱著霍姑姑,“我也繡,繡完明天拿出去賣。”

霍姑姑笑了笑,又看著蘇婉如,揚眉道:“怎麼了,你也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是因為我。”蘇婉如上前去福了福,道:“抱歉!”

霍姑姑不解的看著兩個人,周嫻就壓著聲音細細的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霍姑姑很驚訝,看著蘇婉如道:“應天錦繡坊的事我聽說過,只道有個小繡娘很潑辣,去了小半年就做了繡長,還護著自己的姑姑做了掌事。原來那位小繡娘就是你啊。”

蘇婉如汗顏,回道:“我……潑辣是真的。別的本事就沒有了。”

“可見我是因禍得福。”霍姑姑拍了拍面前的椅子,讓兩個人坐下來,她看著蘇婉如道:“不過,我這小廟恐怕也裝不了你這大菩薩,在我這裡太委屈你了。”

這是要趕她走嗎,蘇婉如朝她笑了笑,道:“姑姑不要這麼說,是我連累您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省的我一直在做夢。好像我送了掛屏過去,就一定是我贏。就算贏了呢,我也接不了活,寶應繡坊真的不行了。”她說著,像是被人抽掉了元氣似的,倒在了椅子上,生無可戀的看著屋頂,“二十年前我白手起家,開了寶應繡坊,最繁盛的時候,繡娘足有近百人,誰也沒有想到,如今只有這麼幾個人,還讓我丟了蘇繡的招牌。”

她說著,歪著頭看著蘇婉如,“路是我自己選的,我怪不了任何人。我手裡還有幾十兩,一會兒阿嫻幫我找大家來,各人拿一點,便散了吧。”

她說這話時很平靜,蘇婉如聽著卻很心酸。

二十年前的亂世,她一個腿腳不便的女人,白手起家創下這番大業,就算放到現代去,也是少見的。

她能想象鼎盛時的寶應繡坊。

那時候,燕京可是連錦繡坊都沒有的!

“姑姑。”周嫻撲在霍姑姑的腿上,哽咽的道:“我們還有機會的。再不濟我們去和成衣鋪子合作,給他們做成衣,總有出路的。”

霍姑姑悽苦的笑了笑,道:“我還沒有淪落到這個地步。”

繡娘也有繡娘的驕傲,她們的作品是要擺在桌上,掛在牆上供人欣賞的,不是趕著針腳給人做衣服納鞋底的。

若是這樣,他們還學這麼多年做什麼,從一開始就給人做衣服便是。

周嫻哭著,回頭過去看著蘇婉如,眼睛裡露出埋怨之色,蘇婉如撇過視線,無話可說。

“都怪我。”周嫻道:“我今天不該喊蘇瑾一起去的,沒有想到……都是我的錯。”

霍姑姑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她也不知道會這樣。再說,她一個錦繡坊的繡長,紆尊降貴來我們這裡,是我們的福氣,你還怪她,就太不講道理了。”

周嫻抹著眼淚,抱著霍姑姑不肯起來。

“去吧……”霍姑姑說完,忽然門被推開,秦大生闖了進來,譏誚的站在門口,道:“姐姐,您現在知道了,錦繡坊的活也不是你想接就能接的。你這麼多年沒有出去,外面早就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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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現在提起寶應繡坊,提起霍姑姑還有人買賬嗎。”秦大生冷笑一聲,道:“你早聽我的,今天也不用去錦繡坊丟這個人了。”

霍姑姑沒有說話,忽然捂著嘴咳嗽起來,噗嗤一聲,一口血噴在周嫻的肩膀上,周嫻嚇的一跳,喊道:“姑姑,你怎麼樣了。蘇瑾,快去請大夫來。”

蘇婉如也嚇了一跳,朝秦大生掃了一眼,點頭道:“好!”她跑出去吩咐了守門的婆子,又跑了回來,就聽到裡面秦大生謾罵著道:“你的身體就是熬出來的,我說我養你們,你偏不聽,現在這樣就是活該!”

蘇婉如手癢,很想摸了匕首出來捅他一刀。

養不熟的白眼狼,霍姑姑收養他,將自己的妹妹嫁給他,供他吃穿,他卻不知好歹,說出這樣的話來。

“滾!”周嫻壯著膽子道:“都是你氣的姑姑,姑姑要是有三長兩短,我一定去報官,將你抓起來。”

秦大生沒想到周嫻敢吼他,嘿了一聲,一腳踹在周嫻的胸口,道:“小婊子,你吃用都是我們的,你還敢吼我,作死的東西,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秦。”

說著就要撲上去。

蘇婉如砰的一聲踢開門,站在門口,就看到秦大生正抬腳要踢周嫻,霍姑姑捂著胸口想要去拉,可離的太遠她夠不著,人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秦大爺!”蘇婉如上前去,將霍姑姑拉起來,道:“你可知道,這繡坊是姑姑,你若是寒了她的心,她就是死前將這宅子送人了也是可以的。你想想好,到時候你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這個小……”秦大生的話沒有說出來,蘇婉如一回頭眯著眼睛,道:“你想好了,後面幾個字要不要說出來。”他要是敢罵她一句婊子,她現在就抹了他的脖子,弄死她!

裡面吵著,春娘和黃桃幾個人也跑了過來,站在門口。

秦大生一看它她們人多,動了動嘴角推開人群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大夫來了,給霍姑姑開了藥,大家坐在房裡也沒有心思做事,蘇婉如想了想去了霍姑姑的房裡,霍彩正在給她喂藥,唸叨著,“大生說的話不中聽,您千萬不要往心裡去,氣壞了的可是您自己的身子。”

霍姑姑閉著眼睛沒擺了擺手,道:“你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姐姐。”霍彩還想說什麼,頓了頓還是將碗放下來出去,在門口碰到要進來的蘇婉如,撇了她一眼走了。

蘇婉如進去,坐在床邊看著霍姑姑,道:“姑姑,要是拿到了那批活,您打算怎麼才能在明年年底前交齊呢。”

“招人!”霍姑姑道:“他們會先付三百兩的定金,有這三百兩,我就能下定決定先招人回來。”

她之前有三百兩,可是卻總也下不了決心,而且,就算招人回來沒有活做,還是一樣的。

可要是接了這活,打響了名頭,以後就不愁無人上門。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我幫你。”蘇婉如扶著霍姑姑起來,將藥端著遞給她,“我幫你拿到這個活。就當我向您賠禮道歉,瞞著您我的來路,還斷了您唯一重起的時機。”

霍姑姑一頓,看著她道:“沒有用。錦繡坊不會給我們做的。她們不但和你有仇怨,和我……十幾年也曾有過矛盾。”

蘇婉如看著她將藥喝完,低聲道:“我們不走錦繡坊,我們私底下去找要這批貨的東家,對於東家來說,只有繡品好,到底是出自誰的手,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

“你不知道吧。這批貨的東家是五皇子!”霍姑姑道:“他今年開服府,婚期定的是後年年初,所以要趕著明年底交貨。五皇子的東西,憑我們怎麼能接到呢。”

蘇婉如聽著一愣,問道:“您說五皇子要的繡品?”

霍姑姑點頭,道:“是!”

那她就更要試試了,劉長文說現在宗人府就是趙駿在管,還說這個人做事板正規矩,宗人府在他手中管理的如鐵板一塊,他們正愁無從入手,現在這是不是也算個機會。

至少,能藉機接近一番,見不著人,認識他幾個管事嬤嬤也是可以的。

“您可知道這次錦繡坊為什麼要將繡品外包嗎。”蘇婉如低聲問道:“在應天,我們就算來不及趕工也不會將事情給別人做,以免出了岔子,回頭東家算在我們頭上。”

“那是應天。錦繡坊乾乾淨淨的。燕京的錦繡坊好些年就不是這樣了。她們成了京中繡坊的統領,不但接宮裡下來的繡品,就是外面的大宗的活也要從她們手裡走,如果她們做不了,就會外包出去。利錢她們也要抽走四成。”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蘇婉如也算是長了見識了,“所以這些年來,您只能接一些零散的活。坊裡的繡娘也越來越少?”

“不單我們,京中好幾家繡坊都是這樣,在夾縫中艱難的存活著。”霍姑姑嘆了口氣,無奈的道:“老天爺不給飯吃,我們走投無路了。”

原來如此,蘇婉如沒有再說話,起身站在視窗看著外面發呆,霍姑姑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道:“你見不到五皇子的。他們這樣的尊貴的人出門,左右都有侍衛,莫說近身,就是兩丈外的人畜也都要迴避的。”

排場還真大!蘇婉如撇嘴,想了想,道:“那我再想想,您躺著休息會兒,我去找劉婆婆說些事,晚飯前就回來。”她先摸摸底,然後再決定怎麼做。

“去吧。”霍姑姑道:“歇一個晚上也沒事。回來也沒什麼事要緊的事情做。”

蘇婉如應是,回了自己房裡,周嫻躺在床上,她被秦大生踹了一跤,幸好那個人不頂用,一腳下去只是一點外傷,養個兩日就沒事了。

“對不起。”周嫻看著蘇婉如,道:“我方才說話重了點。實在是急的很了。我從進繡坊後,就一直跟著姑姑,她待我比我娘待我還要好,我捨不得見她這樣絕望。”

“我理解。”蘇婉如換了件衣服,笑道:“換做我,怕是說的更難聽。”說著,朝周嫻擠了擠眼睛。

周嫻噗嗤一笑,捂著胸口道:“看出來了,敢拿剪刀扎人的,一定不是個好欺負的。”

“對!”蘇婉如理了理頭髮,坐在鏡子前剪劉海,周嫻看著坐起來,道:“你在幹什麼,劉海剪了會不好看,遮住半張臉,看上去不精神。”

“我在應天結仇太多了。”蘇婉如忍著笑,“要改裝一下,免得被人認識,上門尋仇了。”

周嫻就想到錦繡坊的那些繡娘,簡直跟吃人的餓狼一樣,就忙下來接了剪刀,“你坐著別動,我幫你剪。”她說一邊說著一邊下了剪刀,“放心,過年的時候繡坊裡的剪紙都是我剪的。我手藝好的很。”

蘇婉如不敢動,一會兒工夫額頭上就已經貼著劉海了,劉海齊著眉毛,將整個額頭都遮住了,她極其的滿意,道:“這樣是不是特別不顯眼。”

“還真是。”周嫻道:“沒有之前美了。”

蘇婉如懊悔死了,她以前怎麼沒有想到,說不定她剪了劉海,就遇不到沈湛了……她也不至於橫生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她坐在鏡子前,學著鮑師傅的樣子,將眼尾吊了上去,人一下就變的了個樣子,周嫻坐在一邊嘖嘖嘆道:“很不錯啊,要是我看到你,估計也要確認再三才剛認。”

蘇婉如笑著,又將臉抹黑了,找了劉婆婆給她做的大紅撒花的棉襖,梳了個麻花辮圈在後腦勺,攏著袖子走了一圈。

“完全不一樣。”周嫻豎起個大拇指,“去吧,保管你的仇家認不出你。”

蘇婉如很高興,有些得意的挑了挑了眉頭,道:“我走了。晚上回來給你帶零嘴吃。”她說著開門出去,又回頭囑咐道:“將房門用桌子抵上。”

周嫻頷首:“我曉得。你路上也擔心點。”

蘇婉如垂著頭往前院走,走到如意門那邊,就聽到迎面有人喊道:“你什麼人,怎麼進來的。”

是春娘,正提著爐子準備去霍姑姑那邊。

“是我!”蘇婉如朝春娘擠了擠眼睛,“蘇瑾!”

春娘一愣,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指著她道:“你說你這孩子,好好的把臉折騰這樣,我半天都沒認出來。”說著,拉著她轉了一圈,道:“不過這樣也挺好的。你生的太好了,在我們這樣的地方走動,太危險了。這樣一捯飭就醜了許多。”

蘇婉如笑著道:“春娘姐姐,我出去了啊。”

“路上小心啊。”春娘愣了一下,這還是蘇婉如來了半個月後,第一次這麼熱情的喊她姐姐。

蘇婉如腳步輕快,看到賣栗子的,還買了一斤的栗子,賣栗子的老闆笑著道:“小姑娘,新做的糖人,要不要?”

她一愣,朝插在架子上的糖人看去,有孫悟空,有豬八戒,還有做的很逼真的楊貴妃。

比夫子廟那個人做的好多了。

“不用了。”她笑著擺了擺手,道:“我買栗子就好。”

老闆笑著給她稱了,又抓了幾個給她,蘇婉如道謝抓著一個咬著,一回頭就看到一隊人騎著馬朝這邊這邊飛奔而來,她打眼一看,就發現馬背上的人是閔望,頓時心頭一跳,原地轉身抓了個糖人,和老闆笑著道:“老闆,這個糖人還是給我吧。”

“好!”老闆笑著道:“我給你新做個。”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街上,很得意的道:“這氣勢,只有我們侯爺才有的。”

蘇婉如呵呵笑了一下,老闆看著眉梢一跳,覺得這小姑娘長的很古怪,就忙垂了眉眼去捏糖人。

馬蹄聲響著,緊接著是馬車的聲音,她愣了一下等馬車從她身後過去,她才用眼角餘光去偷看,奇怪道:“怎麼坐馬車不騎馬?”

沈湛最煩做馬車了,說是磨磨蹭蹭的不利索。

“咦,沒看到侯爺嗎。”旁邊擠著讓道看熱鬧的百姓議論紛紛的,“以前侯爺每次回來都是騎馬的,這次難不成坐馬車的?是受傷了還是生病了?”

“不會吧。侯爺那麼厲害誰能傷他。”賣糖人的老闆探頭出來,笑著道:“別瞎想,不是說侯爺要回來成親的嗎,他宅子都弄好了,說不定和夫人一起在車裡坐著呢。”

“對!”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嫁給我們侯爺。要知道侯爺無論容貌還是氣度,都難有人能配的上呢。”

大家紛紛點頭認同。

“定國公府的大小姐可以。”有人道:“大小姐不但貌美,還特別有才氣,和我們侯爺郎才女貌。”

“武安伯府的二小姐也可以啊,上次我看到她去銀樓裡,雖戴著帷帽,可單看一眼那身姿,一定是個難得的美人。”

大家就議論起到底哪家的小姐配得上沈湛。

蘇婉如撇嘴,拿著糖人轉身就走,邊走邊道:“對。誰都配不上你們侯爺,你們侯爺是天人下凡,應該等著嫦娥下來配他!”

蘇婉如哼哼著,一口咬掉手裡的豬八戒的頭,嚼著,覺得心情奇好。

“您怎麼來了。”劉婆婆在門口看到她,驚喜的道:“也不讓人來提前說一聲,奴婢還派車去接您。”又低聲道:“這模樣真俊!”

蘇婉如噗嗤笑了起來,將栗子給劉婆哦,“就您覺得我什麼樣子都好看。”

她現在這樣確實也不能說醜,可要說好看,還真是擔不得。

“那當然是的。您在奴婢眼裡,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劉婆婆扶著她穿過前堂,笑著道:“正好宋橋回來了,讓他來給您磕頭。”

蘇婉如點了點頭,和劉婆婆進了房間,她讓人泡了茶,一會兒就有個二十出頭,神高體壯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一進來他就看到上頭坐著的黑漆漆吊梢眼的女子……

和他聽說以及想象中的公主完全不同。

“傻站著幹什麼,給公主磕頭啊。”劉婆婆呵斥一聲,宋橋應是,還是規規矩矩的給蘇婉如磕了三個頭,“屬下宋橋,拜見公主。”

蘇婉如頷首,道:“先生請起。”待宋橋坐下來,她問道:“聽婆婆說你運糧去了,方才回京?”

“是!”宋橋聲音很高,炸的蘇婉如耳朵疼,“走一道西北才回來,公主您來京城多久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蘇婉如愣了一下,沒想到宋橋說話這麼直接,頓了頓笑道:“暫時還在觀望。正好也等兩位將軍將鏢局辦好。”

“依我看,直接將五皇子綁了。”宋橋不耐煩,道:“將他的人一綁,然後再半夜衝去宗人府,救出二殿下後立刻出城。只要離開了京城,天高海闊的,誰也找不到他。”

蘇婉如眉頭幾不可聞的簇了簇,劉婆婆察言觀色,頓時打斷宋橋的話,道:“這事公主會和三位將軍商量,他們說時機未到,你就聽著等著,要用的著你的時候你再動手。聽到沒有。”

“商量,商量,磨磨唧唧的。”宋橋咕噥了一句,餘光撇了一眼蘇婉如,一個乳臭未乾,不懂世道黑白的小丫頭,懂什麼。

蘇婉如放了茶盅,含笑和宋橋道:“婆婆說的對,此事我和三位將軍會再商討。沒有我們的命令,你不要輕舉妄動。而且,今天鎮南侯也回京了,你可有信心若與他對上,有勝算?”

“他又不管五成兵馬司,又不管宗人府。”宋橋道:“他回來也是混吃混合混俸祿罷了。就是想管別的閒事,他也得有機會管才行。”

蘇婉如就冷笑了一聲,道:“宋橋。你也知道五成兵馬司,你也知道趙之昂剛立的羽林衛,不但這些,通州,大興,懷柔哪裡沒有人……你說出了京城就是海闊天空,我告訴你,只要離開宗人府,就四處是牢籠!”

就憑他們三千人,莫說沒辦法一起進城,就是進了,那也只可能是甕中鱉。

“長他人志氣。”宋橋嘀咕著,起身拱手,道:“公主,屬下下午還要去一趟通州碼頭,就不奉陪了。”說著,人就大步走了。

劉婆婆追著去,罵道:“你狂什麼東西,你且等著,我讓你姑姑好好收拾你,這兔崽子。”又回頭抱歉的看著蘇婉如,“公主,他年輕氣盛,以為天下就他最了不起了。”

“你和胡姑姑說一聲,派人盯著他。他在我面前隨便狂都沒事。可若是頭腦一熱做了什麼事,就不好了。”蘇婉如慶幸今天碰到了宋橋,要不然哪天被這人背後扯了腿,都矇在鼓裡。

“一定,一定。”劉婆婆後悔死了,就不該讓宋橋來拜見蘇婉如,“奴婢往家問了,您今兒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蘇婉如就將錦繡坊和寶應秀坊的事說了一遍,“我需要您幫我打聽一下,五皇子府哪位管事負責這次繡品的事。”

“這是好辦。”劉婆婆道:“奴婢現在認識五皇子福的一位管廚房的媽媽。現在他們的米麵都從我們米行走。”

蘇婉如覺得這很厲害,笑著道:“我今兒還在想,透過繡品的事,就算不能怎麼樣,可若認識個管事也不錯,沒想到我只是想想,您都已經辦成了。”

劉婆婆也跟著笑。

蘇婉如待了一會兒就回了寶應繡坊,霍姑姑見著她的模樣,也點贊同,“這劉海剪的極妙。我們尋常人家的姑娘,不能生的太好了。”

“我還怕您說我折騰。”蘇婉如笑著拿了兩百兩的銀票出來,擺在霍姑姑的手裡,“這兩百兩算我借您的,您先收著。”

霍姑姑臉色一變,蘇婉如接著又道:“您聽我說完。我們想要接這個活,就必須要招人回來。可沒有銀錢都是白搭的事。”

“您養著病,下午我就和周嫻商量招人的事,還有誰能用您一併指派給我。”又道:“您也快點好起來,我們還等著您指點把關呢。”

她什麼都想好了,霍姑姑紅了眼睛,握著蘇婉如的手,道:“遇見你,也是該我時來運轉了。”

“還不知道呢。您現在可是因為我和錦繡坊有仇了。”蘇婉如笑著道。

兩人將事情商量了一遍,霍姑姑沒有收銀票,“這二百兩是我借你的。等不過還是先放在你身邊,你知道的我的情況……保不齊就被他們拿走了。”

蘇婉如想了想,將銀票放回去了。

“事情你就按你的意思辦,不用有心裡負擔,我相信你。”霍姑姑笑道。

蘇婉如拱手,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霍姑姑笑著頷首。

第二日中午,寶應秀坊的巷子裡,鑼鼓喧天,鞭炮齊響,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條巷子裡尋常都極安靜。

“我們招繡娘。”周嫻帶著婆子和春娘幾人上街發傳單,這是蘇婉如昨晚熬夜寫的,“一吊錢一個月,有繡品出來,還按大小另算工錢。”

這一吊錢算是行價,並不算高,這是蘇婉如的意思,出價太高容易壞了市場,到時候寶應秀坊也會受害。

“但逢年過節都有過節錢,一年沒每人兩套新衣服。”周嫻吆喝著,“想進秀坊的,帶自己繡品來,只要我們姑姑點頭,你從此以後就和我們一起,並肩戰鬥,一起富貴!”

她這成了一個口號,拉著春娘和黃桃,四五個年輕的女子站在街口,異口同聲的喊著,很吸引人的目光。

一時間這地界熱鬧沸騰的。

“接下來做什麼。”周嫻回頭問蘇婉如,“真是沒想到,我們一吆喝,居然來了這麼多看熱鬧的人。”

蘇婉如給來的孩子發糖,笑著道:“各位,若是你繡技好,卻丟不下家裡的孩子,不如一起帶到繡坊來,我們有專人給你帶孩子,解決你的後顧之憂。”

她話一落,四周譁然,有婦人問道:“繡娘姐姐,你說的可是真的,我家裡有兩個孩子,都能幫著帶,還能給他們飯吃嗎。”

“當然能。”蘇婉如輕輕一笑,吊著眼睛雖難看,卻彷彿能發光似的,“但不負責洗尿布,您自己洗!”

眾人鬨堂大笑,那位婦人道:“我自己洗,這可不敢勞動各位姐姐。”

“寶應繡坊可真是好啊。”有人喊著道:“反正在家裡閒著,我早年的手藝也沒有荒廢。現在不但能掙錢,孩子也有人能看顧,就再好不過了。”

蘇婉如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她笑著說著話,一輛馬車在街對面徐徐停下來,趙衍掀了車簾朝這邊看來,道:“你看,是不是她?”

“不太像。”查榮生看了好幾眼,不確定,“王爺,這不是蘇繡娘吧。”

趙衍輕輕一笑,道:“是她!尋常人的眼睛沒她這麼亮。”若非錦繡坊的掌事斗膽來試探查榮生,他還不知道蘇婉如在這裡,“查榮生,給你件事做。”

“王爺,您請吩咐。”查榮生嘆氣,索性破罐破摔,就一個女人,王爺就是再喜歡也有分寸,再說,和鎮南侯的仇是解不開了,乾脆得了,隨王爺自己高興吧。

“將她所有來京城的痕跡都抹了。”趙衍說著放了車簾,“讓沈湛找不到她!”

這事好辦,派人跟著她就好,更何況現在小丫頭自己易容了,這事就更好辦了。

趙衍輕笑,靠在車壁上,看著巷口裡磨著嘴皮子說服別人的蘇婉如,“真像個野草,放在哪裡都能生根發芽…� ��她這是打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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