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鵬只覺心中有無盡寒意升起，冷得他如墜冰淵。
此時此刻，他終於知道為何就連意志驚人的鐵蓓軍也會潰逃了。
大周御林軍的衝勢本就給人一種配山倒海、人力難以匹敵的恐怖錯覺，再加上這些好像殺之不死的恐怖兵卒，哪個又能不崩潰？
廖鵬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他也沒有機會再去深究。
因為，他已經被一道恐怖的氣機鎖定。
“九天境極境？！”
循著氣機看到項濤的身影後，廖鵬只覺身心被灌滿了苦膽膽汁，幾欲崩潰。
數十、上百萬的大軍對壘，一位九天境極境的高手所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因為他殺得了一萬、五萬，殺不了十萬、二十萬！
可若是這位恐怖高手瞅準了對方統將，那對後者必然是一個災難！
他根本不曾想過，傳聞只是九天境初期的項濤，會達到這一步！
“完了……”
廖鵬只來得及發出絕望的喃喃聲，之後意識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十來丈的距離，對於九天境高手而言，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
他一個九天境中期的好手，根本無力與極境高手相抗衡。
……
望塔頂端，洛浩言靜靜地俯視著下方的戰場，眼神已然變得麻木。
站的高、看的遠，御林軍與羽林軍的碰撞，沒人比他看的更清楚。
兩軍對撞的那一剎那，曾有過短暫的片刻僵持。
但片刻之後，橙色的羽林軍便成片成片的倒下，而銀紅相間的御林軍卻只是速度稍稍降低，之後便踩踏著遍地的屍體瘋狂推進。
那種場景，就好像海浪撲上了沙灘，盡情掩埋著一切！
按照此前的情報，大周御林軍只是比大齊羽林軍強了半籌。
若是兩軍在全盛時期對壘，御林軍會勝，但也該是慘勝。
像是此刻御林軍鏖戰半晌，理應接近極限，羽林軍最起碼也能與之僵持才是。
可眼下的場景，卻擊碎了洛浩言的所有僥倖！
而且，他也發現了御林軍的詭異狀態。
在御林軍的周邊，好似縈繞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勢。
這種勢，增強了御林軍的戰力和戰意、加快了御林軍的衝速，同時還在無形中削弱、壓制了羽林軍的戰意。
至於御林軍受了創傷，哪怕是致命之傷也不會死亡的緣由，洛浩言也隱隱有了猜測，只是還不敢確定。
他已經發現，每當有御林軍軍卒受了重創之後，其身下的雲豹便會出現一些問題。
要麼是蹄子發軟、打滑，要麼是突然一個趔趄，要麼是神情萎靡、速度降低，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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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問題只能算是小問題，對於御林軍的衝陣幾乎沒有造成多少影響。
透過這些跡象，洛浩言猜測御林軍軍卒很有可能與自己的坐騎連結了生命，即騎士可以借用或共享坐騎的生命力。
只是這種猜測太過驚人，這種手段他也聞所未聞，因此才不敢確定。
但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因為，他的仇敵已經盯上了他。
看著那位沖天而起、眸光森寒的大周統將，洛浩言沉默著、緩緩低下了頭。
其實，他本來是有機會逃走的。
只可惜，他的尊嚴與百勝之榮耀，逼得他強行壓下了那抹不安，選擇了留下。
他不認為自己會輸，他也沒道理那樣認為。
可戰至此時，局勢已經徹底明朗。
而結果，則讓他生出了對命運不公的憤懣！
他之敗，不在謀略、不在統戰，而在於命運！
因為在他看來，御林軍的詭異變化，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測度，這是命運的捉弄！
絕望的氛圍籠罩在所有殘存大齊將士的心頭，因此對於項濤的逼近，只是出現了零零散散的一些阻撓。
而這些阻撓，於項濤而言，不過是笑話。
塔樓頂端，密集的戟芒點出，在頃刻間便清了場，只留下兩道身影。
一人佝僂著背、沉默低首，一人傲然聳立、殺機凜冽。
“你，可想過會有今日？”
項濤本以為自己會怒火千丈、滿心快慰，但真到了此時，卻反倒感覺有些意味索然。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頭惡狼變成了一隻雞仔，讓他提不起多少興趣、生不出多少暢快。
“想過。”
洛浩言緩緩抬頭、徐徐出聲，面容蕭瑟、眼神複雜。
“本將曾設想過很多種可能，有被毒殺的、被賜死的、被圍獵的、被刺殺的。
但本將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死在你的手中。”
說著，洛浩言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嘲弄。
“因為，你比你的叔父差了太遠！
無論是智謀、性子，還是心智。
你的叔父都不是本將對手，更何況是你？
呵，只可惜，天意弄人啊！
本將統率足足一百二十萬大軍西征，僅以十幾萬的代價殺敵三十餘萬，並將東蒙關攻的隨時可下！
不成想，最終竟會敗於二十萬御林軍手下。
呵，百萬大軍，轉眼間十去其八……”
“囉裡吧嗦！”
項濤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抹無趣，隨後一記戟芒閃過，割下了洛浩言的頭顱。
看著咕嚕嚕掉落在地的腦袋，再盯了眼那對愕然的死魚眼，項濤微一沉默。
大仇得報、項氏的屈辱也由此洗刷，但項濤卻感覺不到多大的成就感。
“是敵人、太弱了嗎……”
項濤喃喃著，眼神有些困惑。
片刻之後，項濤卻又猛地眼神一定。
“看來還是殺的不夠，單只是這百萬大軍，還不足以奠定御林軍的威名！”
下方，眼見廖鵬與洛浩言先後被殺，殘餘的大齊將士終於徹底崩潰。
隨著一隊御林軍高呼乞降，其餘殘軍爭先恐後的效仿，扔了武器獻降。
不多久的時間，二十幾萬殘軍盡數扔掉了武器、跪在了地上，被御林軍圍困在塔樓之下。
“將軍！這些降卒如何處置？可是要傳令守關軍押回關內？”
一名副將奔上塔樓，向項濤恭敬請示。
鏖戰百萬敵軍，那副將竟還感不到疲憊，神色興奮、激動，且驕傲！
“押回關內何用？”
項濤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那副將，隨後冷哼一聲掃視向下方密集的降兵。
“哼！陛下有令，此戰，一個不留！
盡數坑殺！”
那副將頓時渾身一震，眼神有些駭然。
只是看著項濤冷厲的面孔，卻也不敢開口勸諫，只得硬著頭皮應命。
“將軍有令！盡數坑殺，一個不留！”
隨著命令在塔樓上喝響，下方的御林軍毫不遲疑的揮出了屠刀。
大齊降兵驚恐喝罵、悲慼怒吼，卻毫無意義。
血腥的屠殺足足持續了兩刻鐘的時間，直殺得鮮血匯成了殷紅的小溪，在塔樓下縈繞盤旋……
“向朝廷遞送捷報！大齊寇邊之軍，已被擊破，一個不留！”
“諾！”
“傳信守關軍，命他們前來打掃戰場！”
“諾！”
“傳令全軍，緩速東進！
先下七喜關，再破齊援軍，之後，一路東伐！”
“諾！”
……
大周帝都，太和殿。
文武百官分列兩班，眼睛一眨不眨的死盯著殿中的影像，臉上滿是匪夷所思之色。
雞鳴時聽到上朝的通靈鼓後，大多數臣子都有些驚疑不定。
因為帝君上朝的間隔越來越長，幾乎快要荒廢國事。
依照帝君的性子，昨日才臨朝，下次上朝起碼也要五六日後。
可今日連著臨朝，未免有些失常。
原本他們還以為帝朝出了什麼大變故，卻不料，朝議開始之後，帝君直接抖出了類似於靈畫的東西，讓他們睜眼觀瞧。
初始時，許多人都滿心的鬱悶，還以為帝君又想出了什麼折騰人的把戲。
可當轟隆隆的蹄聲響徹在殿內，當死神的鐮刀在畫面中不斷收割而過，群臣終於搞清了狀況。
眼看著御林軍在敵軍的重重包圍圈中奮勇衝殺，不知道多少人手心捏汗、提心吊膽。
御林軍東出帝都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們可不知道御林軍是跑去東蒙關了。
在那一瞬間，不少人都一臉的悲慼和絕望。
因為二十萬對百萬，其中還有七十萬是敵軍精銳，這無論如何看，御林軍都是慘敗的結局。
可隨著時間逐漸流逝，隨著御林軍飛速殺穿了一批又一批的敵軍，群臣的心態也逐漸轉向了愕然，以及一絲有些忐忑的期望。
及至眼下，所有人更是愣在了殿中，難以置信的激動下，一時間竟是難以回過神來。
山海鏡的視角從東蒙關開始向東延展，一路所見，盡是滿目狼藉！
斷裂的武器、死狀悽慘的屍體、被鮮血染紅的大地、破損成布條的戰旗等等，一路鋪展到了正在熊熊燃燒的塔樓周圍。
而在塔樓之下，場面之血腥，更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二十多萬屍體像沙包一樣層層疊疊的堆積著，堆積成了五座血色的小山包。
無數雙憤怒、驚恐、絕望的眼睛瞪向天空，濃郁的怨氣直入雲霄，驚得空中的靈禽都紛紛遠離，不敢靠近。
眼見到這一幕，殿內不少臣子渾身一抖，竟是被嚇得臉色陣陣發白。
此時，視角再度轉換，平拉橫推向了更東方。
那裡，一支被鮮血染紅了銀亮鎧甲的恐怖騎兵，正在緩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