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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大小危機

如果郭大林所言句句屬實,那麼此案在那些腐儒的道德觀裡,郭大林也沒有了正義性。況且,造成此案爭議的根本源頭,甚至與案情本身無關,而是一種錯綜複雜的利益糾纏。雲連峰只看到了表面上,方譚、郭達開與郭大林的親戚關係,但並不知道在朝廷中樞,還有一個叫孔庚的人一直在背地裡支援他們,這案情本身一定比郭大林所描述的更為複雜。

白墨沉默片刻,忽然道:“雲連峰,你口說無憑,可有證物?”

“有郭大林與郭達開、方譚往來書信數封,還有那庸醫一開始說的口供,不過,他現在已經死了。”

“證物現在所在何處?”

“不是已經交給廷尉署了?”

雲連峰一臉懵懂,這時已經擦乾眼淚的韓夫人在一旁補充道:“是孔先生拿走的。”

“壞了!”

“什麼壞了?”雲連峰與韓夫人面面相覷。

白墨並沒有回答,拱手道:“白墨這就回廷尉署檢視證物,先行告退。”

雲連峰道:“白先生走好,雲某腿腳不便,不相送了。”

“我去送送吧。”韓夫人推開了臥房的門,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剛到院落中,白墨忽然問道:“韓夫人,那雲連峰什麼時候開始臥床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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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的時候,就趴在院門外,一身膿瘡,無法行走,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落下這種病症的。”

“如果雲連峰無法行走,那他是怎麼從雲中郡來到這裡的?”

要知道,雲中郡遠在燕地以西,距離鳳京至少一千五百裡,他一個下床都做不到的廢人,又是如何跋涉一千五百裡距離,來到前任廷尉韓隆的家中?

韓夫人搖了搖頭:“妾身委實不知。”

到了院門外,白墨才想起得毅去探望妻兒了,自己本以為會待上很久,其實卻沒說幾句話,現在得毅還沒有回來。他讓韓夫人先關上了門,自己則拍拍屁股,坐在了門口的石階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痴情公子來守寡婦門了。

月明星稀之時,得毅才回來,白墨已經倚著門柱睡了一小覺。

得毅駕著馬車,馬車上別著兩個火把,這樣就勉強能走夜路了。夜色中的得毅顯得有些老邁,其實他才三十幾歲,就喜歡自稱老奴,長得也像個五六十歲的老者。

“老爺,著實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得毅滿臉歉疚。

白墨則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與家人團聚時得意忘形,乃至於忘了時間,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走吧。”

白墨上了馬車。

得毅清了清嗓子,抽了一個響脆的鞭花。

“嘚兒兒兒……駕!”

寶馬嘶鳴,一架馬車揚塵而去。

白墨看著窗外的明月,不止一次的想,乾脆以官威逼人就範算了,什麼孔庚、方譚、郭達開,其實都不算什麼大角色。但這樣太容易留下把柄,現在白墨根基不穩,最怕的就是被人揪住把柄。且雲連峰的話,在見到證物之前,也不能全然相信。

安靜的夜路上,傳來了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但這些聲音全都被馬蹄聲和軲轆聲所掩蓋了。

簾外的得毅似乎閒得太過無聊,開始和白墨聊起了天來。

“老爺,您以前是幹啥的?”

“是個紈絝公子。”

“喲,祖上就是大官人啊?”

“不是,我爹是個獵戶,我娘就是個平常的居家婦女。只是到了我這一輩,才稍微闊綽了些個,也不能算大富大貴的人家。”

“那老爺怎的自稱是紈絝公子?”

“窮得瑟唄。”白墨笑了笑,又道:“你呢,得毅,你什麼時候來得中原?”

得毅悠悠道:“七八歲吧,往後二十來年的事兒,都記不真切,那時候的事兒,卻樣樣都記得。記得那時候老奴還是個茹毛飲血的野人哩!有一年族裡的漢子們都去打獵了,不知道為什麼,一個都沒回來。族裡的老弱婦孺們就要捱餓了,這時候忽然來了一隊中原人,說拿小孩能換吃的,牛羊肉,鹿肉,都有,還有糧食,不過糧食比肉貴些,三個小孩才能換一口袋。族長當時就說,換!老奴對族長沒啥怨念,不換就都餓死了。沒招兒的事兒。”

“你們那兒氣候怎麼樣?”

“氣候?”

“就是春夏秋冬,時令,一年四季,冷不冷熱不熱。”

“好像是沒秋冬,只有春夏,我們老家那邊是從沒下過雪的。到處都是林子,有的人住帳篷裡,有的人住山洞裡。”

說到這裡,得毅又道:“其實老奴覺得,在這邊幹活,給人做牛做馬,比在那邊做人要強得多了。”

“你有沒有想過回去?”

“回去幹嘛?捱餓麼?”

“回去把中原人蓋房子、種莊稼的本事都教給他們。”

得毅一拍腦袋:“我怎麼沒想到,老爺您就是有本事,想法都與眾不同。我真這麼幹了,還不得被奉為伏羲神農啊。”

白墨忽然想多瞭解瞭解那些商人們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奴隸販子。

鬼奴這種物種,顯然甚至都不是來自這片大陸。而得毅所代表的昆侖奴,則來自大陸南段的熱帶地區。

航海技術可能已經相當發達了。

但帝國的治理框架還十分陳舊,好在這片天地裡沒有文字獄,沒有罷黜百家,未來可能會出現新的歷史可能性也說不定。

可白墨不知道的事,帝國有史以來第一次文字獄,已經在醞釀之中了。

白墨與得毅已經停止了交談。

正在白墨浮想聯翩時,馬車猛然一頓。

馬腿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住了,隨著一聲悽慘的嘶鳴,馬兒倒在了地上,馬車也側翻了過去,方才還與白墨談笑風生的得毅,已經被一支羽箭貫穿頭顱。

火把照亮了這裡,無數的腳步聲開始逼近。

白墨揉了揉腦袋,有些溼潤,應該是流血了。

這時,白墨聽到了一聲粗獷的吼叫:“看看裡面的死了沒有!”

白墨立即按住劍柄,同時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作垂死狀。

車簾被掀開了。

火把的光芒照進車內。

與此同時,一柄尖刀直接向白墨刺來。

白墨登時拔劍出鞘,橫在胸前擋住了刀鋒,然後左腳一蹬,直接踢中了那人的手腕,一鬆手,尖刀便落進了車中。

寂靜。

寂靜之後。

“他還活著!放箭!”

車窗中射出一柄尖刀,直接封住了聲音的源頭。箭雨之中,白墨從車廂裡騰空而起。眼下的局面,分明就是沒得談。

白墨手持甲午一,在箭雨中輾轉騰挪,但這個世界畢竟不是玄幻的世界,個人再強,也很難做到絕對沒有縫隙,百密一疏,還是有三支箭矢射中了白墨,好在都不是致命的部位,不過也讓白墨咬緊了牙關。

如果是殺伐品前十的高手,應該是可以輕易脫身的。

可惜白墨並不是。

他的意境或許能夠強於第三位的呂歸塵,他的身體還不行。

尤其是面對箭矢這種遠端攻擊的時候。

“開膛!”

白墨掄起甲午一,一名弓弩手胸腹之間被開了一個大口,腸穿肚爛,腥穢之物跟著臟腑一起流了出來。

白墨沒有拾起弓弩手的長弓,他並不擅長射箭,而是拖著弓弩手的屍身當做肉盾,且戰且退。

這些不速之客的領頭人已經被白墨一刀射死了,但他們顯然知道此行的命令是什麼,並沒有慌了陣腳。

白墨退都退得十分艱難。

但終究還是退到了林中,那些人舉著火把追了進來。

白墨開始利用叢林裡的複雜環境與他們周旋,現在明暗轉換,白墨開始不那麼著急退走了。他需要知道這些人是誰派來的,好能多加防範,甚至變守為攻。此事雖然發生在他處理郭大林案的時間節點上,但兩者並不一定具有直接的聯絡。有理由殺他的人,很多。

終於,白墨抓住時機。

“抽筋!”

劍尖一挑,只在來人腳踝處挑破了一個極小的創口,之後白墨手指如勾,刺進了創口中,用力一拔,一根腿筋就被抽了出來。

之後白墨用這跟腿筋縛住了這人的脖子,將他勾到了樹上。

“你們是什麼人!”

白墨聲色俱厲。

被他拽上樹的人並沒有黑巾蒙面,只是穿著一身極為樸素的平民衣服,對白墨咧嘴一笑。

“你猜?”

白墨並沒有一怒拗斷他的脖子。

“剮鱗。”

白墨使出這一招的速度,要比平時慢了十倍。

同時,白墨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人的表情扭曲,似乎面部肌肉都要被撕裂了。

他用手指在白墨背後的衣襟上比劃了一個字。

招。

白墨停下手中劍,也不再捂著他的嘴巴。

那人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水如豌豆粒一般流淌下來。

“是……韓大夫派我們來的。”

這人說完,白墨便拗斷了他的脖子。

韓平一直賴在京城不走,還佔著御史大夫的位置。

果然是想要搞事啊。

此時,徐漸也在府中遇刺了,但刺客並沒有成功,而且敗得很慘。主要是因為當時徐漸的師尊呂歸塵、呂歸塵的好友大爐子,正在他家裡做客,於是徐漸逃過一劫。被呂歸塵捉住的刺客也說出了“韓平”二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