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常緩緩地吐納一口氣。“小柔姐，當年的事情，我很抱歉。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有用嗎？對不起能讓我爸媽活過來嗎？別說一句對不起，你現在就是在我面前切腹自殺，也沒有一點意義，我還是恨死你了！你說當年你才多大，怎麼就有那麼狠的心？”
對於那場火災，8歲的韓非常一直沒有給出任何的解釋。當年不管別人怎麼罵他甚至打他，他都沒吭一聲。所有人都認為，那場火是他故意的，所以他是個可怕的惡魔。
韓非常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下了決心。“小柔姐，我承認，那場火確實是我故意的。”
“你這個惡魔！”楚小柔氣得端起茶杯就潑了過去。
這一舉動，惹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韓非常沒有躲，也沒有拿紙巾擦臉上的水，依然那麼直挺挺地坐著，看著她。“但是，那場火不是為別人準備的，是為我自己。”
楚小柔愕然地瞪大眼睛，見鬼一樣看著他。“你……怎麼會……不可能，你別想糊弄我……”
韓非常苦笑。“那時候你已經懂事了，有些事情，我想你也是知道的，至少也聽說過。”
楚小柔默然。對於韓非常小時候的慘狀，她確實知道一些。事實上，在那場火災之前，她對他很同情，偶爾還會偷偷地給他吃的或者幫他。那場火災之後，傷心欲絕的她跟所有人一樣，認定他是一個惡魔。
“論理來說，那麼小的年紀經歷的事情，大多數都不記得了。可我什麼都記得，直到現在都沒有一點記憶模糊的意思。我那時候是真的想死，但是我沒想到，你爸爸會突然衝進來救人。我更沒想到，那根橫樑會那麼巧在那個時候斷裂，然後砸下來。我被這一切給嚇懵了，所以不管誰問我話，我都一言不發。從那天起，我總是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裡面都是那場烈火，那根砸下來的橫樑。我記得那天消防員來了，不過他們的動作太慢了，等他們到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在想，如果我是消防員，如果效率能提高起來，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韓非常沒能再說下去，他把臉扭過去，對著牆。
楚小柔卻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的一點水光。韓非常的話，勾起了她很多遙遠的記憶。
楚小柔比韓非常大了9歲，所以她還清楚地記得，剛到村裡時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跟後來那個總是衣衫襤褸、挨餓受凍、時常青一塊紫一塊的小男孩形成了鮮明的區別。被那樣對待，大人沒準都要瘋了，何況一個小孩子？一個8歲的孩子想到用自殺來解脫，可想而知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韓非常很快控制了情緒。再轉過臉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出任何痕跡了。“小柔姐，我今天來找你，不是想博取你的原諒。我只是希望我們能一起想辦法，看怎麼樣才能幫到唐糖。”
“辦法？這種事情能有什麼辦法？或許有一個辦法可行，那就是開始一段新戀情！”儘管內心已經動搖了，但楚小柔的態度不可能馬上轉變，那太難了。
韓非常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他相信，楚小柔也知道這不是個好辦法，她不過是生他的氣。
“你也不用嚇唬我。不過是失戀而已，多大的事情？我跟她爸二十多年的感情走到盡頭，我也一樣過來了，何況你們才幾天？所以，唐糖的事情真的不需要你來操心。只要你離她遠遠的，一切都會好的。”
楚小柔站起來，直接出了門店。
韓非常隔著玻璃看著她消失在視線之內，並沒有追上去。該說的他已經說了，再說只會更讓人反感。
楚小柔拎著菜回到家裡，唐糖正靠在沙發裡看天花板。看樣子，她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好一會兒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魂好像都丟了。
“媽。”見她進來，唐糖笑著喊了一聲。
楚小柔看到她眼底越來越嚴重的青黑，想到韓非常說的安眠藥，這心裡立馬揪了起來。她轉頭看到架子上的酒，那瓶葡萄酒被喝完了，那瓶洋酒也開了封。
唐糖見她看酒架，頓時嚇得心臟都懸起來。
但楚小柔什麼都沒說，把菜拿到廚房去放好，洗了手出來，坐到唐糖身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說：“韓非常來找我了。”
唐糖的心於是懸得更高了，感覺都有點不能呼吸。“他、他找你幹什麼？”
“你昨天不是見了他嗎？他難道沒跟你說？”
唐糖心虛，好一會兒都沒吭聲。她知道不會這麼簡單的，但明確地看到楚小柔的態度，還是止不住的失望。
“他跟我道歉，為當年你外公的事情。他還說你最近的狀態看起來很叫人擔心，希望我們一起想個辦法幫你。不過從始至終，他都沒跟我說過他想跟你在一起，希望我能成全你們之類的話。糖糖，你確定他真的喜歡你，而不是你的一廂情願？”
唐糖被問住了。這也是她一直在思考卻一直不敢下結論的問題。
“唐糖，就算我同意你們在一起。可這份感情一開始就是不平等，你們能幸福嗎？”
唐糖不知道。她覺得心很酸。
楚小柔摟住她的肩頭，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肩窩裡。“孩子，忘了他吧。他真的不適合你。”
眨眼又過了兩個星期，年關已近。大街小巷處處都是歡天喜地的鑼鼓聲，還有各種各樣的促銷廣告語。
化妝培訓課已經上完了，所以唐糖每天除了陪楚小柔去跳健美操，其他時間都窩在家裡。趙磊來約她出去玩兒，她也懶懶的提不起絲毫興致。
眼看就要過年了。羅小美和楚小柔說什麼都要把她拉出門去，好好地逛一逛。
在大南路看年貨的時候，遇到了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一輛大貨車失控撞翻了兩輛小車，一輛路虎，一輛比亞迪。兩輛小車上都各有一男一女，而且都被卡在座位裡無法出來，情況相當危急。
唐糖他們看到的時候，消防隊剛剛趕到，而且正是韓非常的隊伍。
雖然穿著一模一樣的消防服，但唐糖還是在人堆裡一眼就找到了他，然後再也移不開視線。
“糖糖，走了。事故而已，沒什麼好看的。”
那天跟韓非常談過之後，楚小柔對他的恨意確實消減了很多，但不代表她會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媽，再看看嘛！我是學新聞的，這也是素材。回去，沒準我還能學著寫一篇報道呢。”唐糖看到韓非常了，哪裡還捨得走！像是證明自己所說的，她趕緊掏出手機來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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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女莫若母。楚小柔又豈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唐糖這段日子的頹廢她都看在眼裡，心裡也是不忍。算了，就讓她遠遠地看一會兒吧。
救援工作緊張地進行著，周圍的看眾也跟著緊張起來。
韓非常正在指揮手下和醫生救治比亞迪的車主。那人傷得很重，必須想辦法先穩住他的生命體徵，因為要把人從座位裡解救出來需要時間，而他根本等不及。
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路虎車旁邊多了一個不穿消防服也不穿白袍的人，而且正對著施救的消防員指手畫腳。“你們小心點，別弄疼了他！一定要小心……”
韓非常一轉頭看到他，眉頭頓時打了個結。他兩個箭步跨過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將他往外推。“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隊長，他是——”一個消防員想要解釋。
韓非常不等他說完，直接喝道：“你帶他進來幹什麼？能出現在這裡的都是消防員和醫生，閒雜人馬上出去。你是今天才來消防隊的嗎？”
“可是隊長，他——”
大腹便便的男人朝著韓非常伸出手。“你好。你就是韓隊長吧？我是公安局副局長牛駿業。”
“滾！老子沒空管你是誰！”
在陽城，還沒有人敢這麼不給他臉面，牛駿業氣得不輕。但目前他有求於人，所以還是忍了。“韓隊長，很抱歉打擾了你的工作。不過那輛路虎裡的是我兒子，我希望你們能先救他。事後我定然重謝。”
“你是消防員還是我是？這裡還輪不到你來指揮，給我出去！”韓非常沒空聽他囉囉嗦嗦。
“你——別給臉不要臉，我——”
韓非常容不得他指手畫腳，絲毫不給他面子，直接把人給丟出了警戒線。“誰敢再放閒雜人進來，就給老子滾蛋！”
他的聲音不小，所以靠得比較近的觀眾把他吼的話都聽了個清楚明白，於是有人不時的對著牛駿業指指點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