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夏記錄圖書館內。
書桌上的書籍依舊很雜亂,可坐在那裡的,卻不是以往的阿賴耶。
而是個一頭白髮的男人。
此時的他正翹著腿,雙手抱著肩膀,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暗金色的瞳孔炯炯有神,犀利的目光與面相能讓人感覺出來,這不是一個好惹的傢伙。
這不是他有意的,是種種經歷與過往的疊加才造就了他現在的面相。
和以前的他相比,這對眼睛,已經夠柔和的了。
“說起來道爾那小子人去哪了啊?把我叫到這來,自己卻沒有影子。”
一想到這,白髮男子也是變得有些煩躁了起來。
他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浪費。
可沒有辦法,道爾說這次無論如何他都要來,甚至還開出了很高的報酬,他這才回到這間圖書館裡的。
也不能就這麼一聲不吭的就回去。
無奈的他,也只好隨手拿起了桌角上的一本古書,準備打發一下時間。
可翻開書籍的一剎那,他立刻就後悔了。
這可是阿賴耶的座位。
她放在桌子上的書,那肯定都是和神原夜凌有關的。
第一眼看到這個名字,他的心情立刻就變糟了。
“嘖,阿賴耶這孩子……還在想著那個人麼?”
糟心的他差點沒直接把這本書給撕掉,可阿卡夏記錄裡的書本是永恆不壞的,所以他也並沒有做那種無意義的事情。
但就在他準備合上書本去找其他書的時候,書裡的內容卻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新年,麼?”
“……家人。”
男子本要合上書籍的手,停了下來。
“……算了,再找書也挺麻煩的,看看也無妨吧。”
男人沒有再合上書本,而是繼續讀了下去。
他並不是討厭夜凌。
不如說,他其實很感激那個敢於改變世界的笨蛋。
但現在,經歷了那一戰的所有人,聽到這個名字,都不會有什麼好心情。
……
……
……
“喂~夜凌,起來了~”
熟悉的聲音傳到了耳邊,陷入淺睡的夜凌也是在這聲呼喚聲下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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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睜開眼睛的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卻不是去找那個叫醒自己的人,而是摸了摸自己枕頭下面的智能手機。
息屏的液晶熒幕上清晰的寫著現在的時間。
2019年12月31日,22:35。
看完了時間的夜凌,立刻又沒好氣的將視線轉向了叫醒自己的那位少女。
“……隊長,你這又是鬧哪出啊?”
“什麼鬧哪出啊?”
自己的隊長貌似並沒有覺得現在叫醒夜凌做錯了什麼,一臉無辜的微笑著。
“這才幾點啊,我剛睡了一個半小時,已經通宵作戰兩天了您就不能讓我休息休息麼……”
說完,睡眼惺忪的夜凌立刻又拽回了被子,轉過頭去開始了呼呼大睡。
然而三秒後,他的被子就已經不見了。
“……隊!長!!!”
“哎呀,不要那麼死板嘛,夜凌。”
“不是這大半夜的你叫我起來幹嘛啊,你就不能體諒我——咳咳咳咳……”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夜凌的胸口就傳來一陣劇痛,喉嚨裡湧上了不少的血沫。
可為了不讓她過多的擔心,夜凌並沒有將這些淤血咳出來,而是直接咽了回去。
他可是剛從非洲的戰場上回來。
那邊的傢伙全都是不要命的瘋子。
這種寧可死也要咬下你一塊肉的人可是夜凌最害怕的敵人啊。
現在他渾身都是傷,再加上通宵兩天的疲憊,身心都已經脆弱到了一個極點。
現在,居然還要被他的隊長給折騰起來。
“不行哦,把血汙咽下去的話傷口感染可就不好了,快吐出來快吐出來。”
應該說不愧是和他生死出入七年了的隊長麼,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她。
“超人的身體沒有那麼脆弱,所以呢……把我叫起來到底要幹什麼啊?”
看著憔悴的夜凌,隊長反倒是有些疑惑。
“哎呀,真是的,夜凌你難道睡糊塗了?”
“哈?”
睡糊塗了?
什麼意思?
“夜凌,你難道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麼?”
“哪一天?重要麼?”
“新年哦,新年!馬上就是新年了,你還真是冷淡呢,夜凌。”
“新年?啊……那個啊,節日什麼的都無所謂的吧?”
“很重要的啊,這可是代表了我們又從戰場上苟活了一年,挺有紀念意義的不是麼?”
“而且我們的夜凌可是完成了百人斬的壯舉呀,什麼嘛那副快要死了的樣子,精神一點精神一點~”
“……那算哪門子的壯舉啊。”
確實,這次非洲戰爭,夜凌達成了在一場戰鬥裡擊殺敵方百人的壯舉。
可實際上……殺死的人是118人。
每個死去的人,臨終前的悲鳴與惶恐的表情,他都記得很清楚。
熱能刀上的血漬厚的都快能拿下來當刀鞘了。
殺人就是殺人,雖然夜凌不會對自己的敵人手下留情,但也絕不會因為殺人而感到愉悅。
而且……他現在的這幅慘樣,哪算得上是完成了壯舉的人啊。
“嘛嘛,難得的新年沒有出任務,要不要去逛逛神社廟會,去參拜一下?”
“不去。”
秒答。
都快累死的,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逛廟會什麼的……瘋了吧?
可他的隊長聽到這兩個字之後,卻是露出了一張燦爛的笑臉。
完全沒有笑意的那種。
“嗯?我沒太聽清呢。”
“給你三秒鐘的時間整理一下自己的語言哦,夜凌。”
“……”
“三。”
“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
雖說現在的身體狀態不太好,但也不是沒法動彈。
只是隨便走走,逛逛廟會的話,問題還是不大的。
畢竟是超人啊。
所以為了以防自己的傷勢變得更嚴重,他還是答應了隊長去新年的參拜。
“這才對嘛,趕快穿好衣服,小鈴和涼可都準備好了哦。”
“……我沒記錯的話他倆也剛從任務裡回來吧?”
她還真是喜歡折騰人啊。
“算了,大家一起去也更好吧,至少還有兩個墊背的。”
雖然夜凌很無奈,但他卻已經習慣這名少女的作風了。
這就是他的隊長。
任性,不理會他人的意見,絕對的自我中心。
但卻總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雖然大家總是被她折騰的夠嗆,可卻從來都沒有人說出什麼怨言。
因為她就是她。
第三隱秘作戰隊的隊長。
這個名為星羽燐的少女,就是一個這樣愛折騰人的麻煩傢伙。
……
……
……
“……夜凌,早安。”
一身軍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的男人向他打了打招呼,眯成一條縫都快睜不開的眼睛加上眼眶周圍重重的黑眼圈,讓夜凌不禁為他獻上幾分同情。
可他的面容卻沒有因為那對黑眼圈而顯得頹廢。
英俊的臉龐,整齊的五官,梳成短辮子的亮銀色短髮,加上幾道彰顯剛毅的傷疤,該死的帥哥即使多幾個黑眼圈也依舊是帥哥。
“哈哈,你也被拽起來了,涼?”
這個男人的名字叫做黑山涼,也是他的隊友,第三隱秘作戰隊裡的一員。
而再看看涼的身側……
“燐姐又開始了……唔啊啊,好睏……”
正在這裡打哈欠的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淺藍色的長髮紮成了兩條大大的雙馬尾辮,黑眼圈的數量比涼的只多不少,可那些黑眼圈……還真不一定是這一次作戰裡攢出來的。
她的名字叫做水無月鈴,隊伍裡專門負責駭客,信息管理,情報收集的資料庫。
因為身材嬌小的原因,隊長總喜歡管她叫小鈴,她貌似也並不討厭的樣子。
而且也不像他和涼,鈴稱呼隊長的方式不是“隊長”,而是燐姐。
“你們回來多久了?”
“剛剛,還沒等進門就被隊長攔在外面了啊。”
一提到這,涼的表情就立刻變得難看了起來。
可他也和夜凌一樣,對於燐的這種作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那還真是慘啊……”
夜凌起碼還睡了一個多小時呢。
也就在眾人都在發牢騷的時候,罪魁禍首也是一蹦一跳的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好了好了,都別抱怨了,趕緊走吧~”
“哎……好好好。”
就這樣,他們任性的隊長拽著三個快要困死的傢伙,走向了高山上的神社。
……
……
……
四人並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蜿蜒崎嶇的階梯很快就被他們爬完了。
雖然身上帶著傷,但超人就是超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的身體素質能比的。
隊長和涼自然也不用多說,身材孱弱的鈴則是趴在了涼的背上,已經快要睡著了。
當然,鈴也是超人,但身體素質說實話……連夜凌都不如。
夜凌在超人裡的身體能力已經是屬於墊底的那種了,鈴還要更甚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身材嬌小的原因,鈴只有比正常成年人稍微強一點點的身體素質。
但她的腦子,卻轉的非常快。
如果要從動漫裡找出來一個角色的話,那麼遊戲人生中的白應該和她十分相似。
但再怎麼說小鈴也做不到透過計算預知未來,更符合現實一些。
鈴和涼也是剛剛從非洲回來,不過和夜凌並不是同一個戰場,所以三人甚至都不是坐同一輛飛機回來的。
夜凌不知道兩人戰場的訊息。
可負責情報收集的鈴卻早有耳聞了。
鈴的駭客網路幾乎蔓延了全世界,沒有什麼情報是她不能第一時間得到的。
可現在,這個世界一流的駭客小姐卻也僅僅是趴在了涼的後背上,昏昏欲睡的樣子像哪裡的小貓咪一樣。
“小鈴,起來啦,到了喲。”
“唔……讓我再睡……”
還沒等說完,鈴這次就真的倒了下去,傳出了安穩的呼吸聲。
“哎呀,睡著了呢。”
“隊長,我們姑且就算了,鈴……你還是讓她睡一會吧。”
和她一起經歷戰場的涼可知道,同時操縱整個戰場的局勢是多累的活。
鈴的戰術預報,可救了他不止一兩次了。
“嗯,我知道,看樣子鈴是真的累了呢。”
“別說的好像我們是假累一樣……”
夜凌不滿的擺了擺手。
可燐卻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抗議。
“不是還有散步的力氣麼?走啦走啦。”
說完,這位精力無限的少女,就一手拽著一個大男人,走進了這場快要結束的廟會。
今年來參拜的人不算少,可因為夜凌等人來的晚的原因,人已經沒有最開始的時候那麼多了。
但即使是這樣,街道裡還是一副人聲鼎沸的場景。
畢竟還是有不少人選擇等待新年敲響的第一聲鐘聲的。
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但卻能夠讓人切實的感受到今年已經結束了。
說實話……夜凌並不討厭。
就像隊長所說的那樣。
新年的鐘聲,能夠讓他更加切實的感受到自己又在戰場上苟活了一年。
這場廟會的攤位種類也是相當的豐富。
吃的,類似炒麵,章魚燒,蘋果糖,燒串,關東煮之類的都是一應俱全。
其他的還有類似抽獎轉盤,射擊打靶,套圈等等的娛樂活動。
不過因為是冬天沒有撈金魚,所以倒是挺可惜的。
“夜凌,涼,嚐嚐那個嚐嚐那個!”
本就精力旺盛的燐來到廟會裡更是變本加厲,雙眼冒光的她近乎以席捲的勢頭開始收割起了攤位上的美食。
而夜凌和涼則是被她拽著開始到處跑了起來。
“喂喂,隊長,買這麼多你吃的完麼?”
“大家一起吃不就好了麼?”
燐看了看夜凌,而夜凌則又看了看涼。
兩個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個,隊長,我的傷還沒好,吃不了這種東西的。”
“我看涼好像沒什麼傷的樣子……”
“哈?喂,夜凌你小子……”
“哎呀,是麼?那這些就拜託給你啦,涼!”
說完,燐便把那堆積成小山的食物全都一股腦的推給了涼,現在一隻手背著小鈴一隻手拎了一大袋的吃的,看起來十分的辛苦。
“夜凌……”
“別那麼看著我啊,我要是說我也能吃她不是要買的更多?”
“放心吧,我會幫你清理一部分的。”
說完,夜凌便從涼那裡接過了那兜裝滿了食物的塑料袋。
“哎……這傢伙真是的,夜凌,幫我照看一下鈴,我去一下那邊。”
涼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射擊攤位。
夜凌的臉色頓時就不好了。
“喂,有句話叫做‘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知道麼?”
他們也不是沒來過廟會。
不如說……因為那位隊長的特殊性,他們都沒少來過。
基本上每次燐都會買一大堆吃不完的零食,開銷還不少。
而涼則會聲稱“減少開銷”去找一些廟會裡的遊戲攤位。
然後直接把店主家的獎品庫搬空。
“我日後又不和他見面,為什麼要留一線啊?”
說完,他就把鈴放到了一旁的長椅上,躍躍欲試的走進了一家射擊遊戲的攤位裡。
哎……又一個倒黴鬼。
……
……
……
“……你們兩個啊。”
看到眼前的這幅狼藉,夜凌都無語了。
“每次每次都搞成這樣,所以說我才不想和你們一起逛廟會啊。”
燐回來的時候兩個胳膊上都已經掛滿了塑料袋,當成糧食都夠他們三個人吃一天的了。
而涼那邊則更是可怕,直接拉了個手拉車回來,玩具模型手辦以及各式各樣的獎品堆積成了足足有三米多的禮物山,也不知道贏回來這麼多東西往哪放。
“涼,夜凌……唔啊啊啊……誒?”
靠在夜凌身邊的鈴此時也醒了過來,看到兩人現在的這幅樣子,和夜凌的表情也差不多。
“夜凌你為什麼不攔著他們兩個啊?”
“你覺得我攔得住?”
這兩人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夜凌也不是沒試過去阻攔。
結果不還都是無用功。
“嘛,跟什麼過不去別跟吃的過不去,對吧?”
“我只是在減少開銷,嗯,我沒有做錯。”
兩人顯然也都沒有悔過的意思。
“所以呢,現在我們要拉著這麼多東西去逛廟會麼?”
“嗯。”
“還嗯!?”
看著滿臉微笑點頭的燐,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算了啦,燐姐,涼,禮物就先放著吧,差不多該開始了哦。”
“開始了?什麼啊?”
夜凌看了看坐在他旁邊的鈴,而她則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了一臺智能手機。
時間,11:59:51
“啊……”
是呢。
今天……是新年呢。
看到了鈴手中的時間,四人便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遠處的神社。
很快,便響起了三聲深沉的鐘聲。
——咚~~咚~~咚~~
伴隨著賀年的鐘聲,無數的煙花射向天空,點亮了這個不算太黑的夜晚。
新的一年,到來了。
奔波於戰場之上的四人,又活過了一年。
“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夜凌~”
燐的微笑,十分的燦爛。
看到這一幕,眾人也都不約而同的帶上了笑臉。
“好了好了,那麼……繼續逛廟會吧,我還有好幾家想要去的小吃店沒逛呢。”
聽到這,一旁的涼也撓了撓腦袋。
“說起來,我剛才好像在那邊好像看到了一家獎勵不錯的套圈攤位。”
“……你們兩個!!!”
……
……
……
坐在書桌前的男人,輕輕的合上了手裡的書。
“呵呵,天真的小子。”
阿賴耶和道爾老是喜歡來這裡的原因,他好像有些理解了。
所有的時間,所有的故事,所有的靈魂。
這裡,都有記載。
現在阿賴耶正在嘗試著回想起那個名叫神原夜凌的男人。
這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他不知道。
或許在結局到來之前……誰也不知道。